市警署大楼三层,指挥中心。重案组组长施墨湘指着电子屏幕上的尸检报告,面色沉重:“她的死亡时间与嫌疑人楚枫半个月前的活动轨迹存在重合,但仅以此为由认定楚枫为真凶,定案证据确实不够充分。各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关键人证和物证——”
“组长,组长!”
话音未落,一个年轻的男刑警就从门外跑了进来,急三火四的连门都没来得及敲。施墨湘刚要发作,就听他上气不接下气道:“沈、沈、沈崇泽那王八蛋又来砸场子了!”
施墨湘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看守所羁押楚枫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门口倒是站着个瘦高挑儿的男人,西服革履,俊美无俦,笔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镜,典型斯文败类的德行。
沈、崇、泽。
施墨湘强压怒火,一字一句地问候他:“别来无恙啊,沈大律师!”
这不能怪她。算起来,今天已经是第三十七次了:她辛辛苦苦抓到的三十七个嫌疑人,在这个巧舌如簧的讼棍运作之下,全部被取保候审;其中十几个甚至在后续的侦查、审判程序中被宣告无罪释放——这样的结果,对于市警署办案骨干标兵的她而言,简直可谓奇耻大辱!
“哦呀,施警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沈崇泽微微张开双眼,镜片后眸光一闪。他的眼睛是非常标准的瑞凤眼,睫毛很长,偏偏又很喜欢眯着眼看人,远远望去仿佛一只不怀好意的人形狐狸。施墨湘忍着动手的冲动,勉强笑了笑:“免了,少跟我套近乎。我警告你,这次被你放走的可是重大犯罪嫌疑人,若造成不良社会影响……沈大律师,你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沈崇泽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笑容愈发灿烂:“施警官的好意在下心领啦!可我身为律师,行事自然全部在法律框架之内,绝不敢越雷池一步,何来‘吃不了兜着走’?倒是施警官,你们市警署抓人都不等证据搜集齐全、证据链串连完整的么?如此草率剥夺公民人身自由,若是传到各大媒体那里,恐怕也不好收场吧?”
“沈崇泽,你是在威胁我么!”
“在下只是一介律师,哪儿敢威胁国家公职人员。”
“……”
施墨湘快被他气疯了。她的手扶在腰畔空空如也的枪套上,双目冒火,恨不得生剥了他的皮。沈崇泽仔仔细细观察着眼前这身形小巧却凶巴巴的小女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我刚才开玩笑呢,别生气。人我就带走了,手续齐全,不信你可以去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美女拜拜~”
“王八蛋!”
直到这该死的讼棍走远了,施墨湘才恨恨地跺了一下脚,结果太用力之下倒把自己给弄疼了。瞪着沈崇泽高大修长如模特般的背影,她一点一点攥紧了拳头。
下午。
楚枫别墅门口挤满了记者,可正主却迟迟不肯出现。老实说,这确实是个大新闻——一方面楚枫的身份是全联邦的影帝,另一方面,作为命案的嫌疑人能够得到取保候审的宽大处理,无论最后审判结果如何,他都是联邦司法史上第一人。
然而,楚枫的取保候审带来的不只是对他本人的影响,这件事仿佛蝴蝶效应一般波及到了市郊另一头的李清麟的住处。季笙秋不过是回市里办点私事,半路上便接到了白崇简的电话,后者接通后所说的第一句就是:“李清麟被带走了,我无权阻拦。”
“为什么?他们把他带去哪里了?”出乎意料的,季笙秋表现得比白崇简镇定许多。电话另一头沉默半晌,才重新有了回应:“楚枫被取保候审,有人借机翻了他的旧账,A市警署和司法局现在面临着巨大的舆论压力,所以警方直接带他回了看守所。”
季笙秋赶到看守所的时候,外面的景象着实吓了她一跳。至少几十号人跪在看守所大门前,最前面的几个人举着横幅,上面赫然是血淋淋的八个大字:
“杀人偿命,绝不宽恕!”
没有叫骂,唯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在风中远远散开,仿佛有了回音似的令人心碎。季笙秋亮出证件匆匆通过一道道戒备森严的门岗直奔会客室,却被告知不能在这里会见,最后只得又一次进到里面去。
李清麟的状态不是很好。他原本是背靠着栏杆的,见到她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疲惫不堪,并且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去看她的眼睛。季笙秋下意识地咬着手指,有生以来第一次结巴:“我,我听老白说了,所以……”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就在下一秒,楼外传来一声堪称惨烈的女人哀嚎:“李清麟,你还我儿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全家!啊——”
季笙秋本能地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等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际,李清麟已经先她一步道:“我想安静一会儿,请回吧。”
他是在给她逃离这里找借口。季笙秋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又上前一步,斩钉截铁道:“我来想办法!”
“不必麻烦了。”李清麟的声音很低很轻:“我是罪有应得。”
季笙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特么有病吧?不是,难道你被鬼上身了?刘宝那个混蛋强*奸*幼*女还杀人,你宰了他是为民除害!他的家属根本没有资格在这儿胡搅蛮缠!”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被惊呆了。季笙秋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三观正的人,但从另一方面讲,她也从不轻易感情用事。可今天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因为李清麟,她自己已经变了个人。
“啪、啪、啪。”
突兀的鼓掌声之后,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季笙秋愕然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高相当可观的年轻男人幽灵一般出现在她面前,高定西装上好的面料微微泛着光芒,偏分油头梳的一丝不苟,双手保持着因鼓掌而合在一起的姿势,白皙的脸英俊得简直到了邪佞的程度,偏偏右眼角下一点殷红的泪痣做了点睛之笔、使得他原本极具侵略性的面容瞬间阴柔秀气了许多。
之所以用“身高可观”来形容,是因为季笙秋一直以为李清麟就是她在三次元中所能见到的最高的男人了,可眼前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却似乎比李清麟还要更高一些。她的这种“错觉”止于他走近铁栏、和李清麟面对面之时——直到这时,季笙秋才发现两人其实不相上下,甚至李清麟比他还要高上一点点——因为前者囿于镣铐加身,并不能完全站直身体。
那么为什么她会产生那种“错觉”?季笙秋略加思索,很不情愿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是典型的肩宽腿长公狗腰,身材比李清麟更“有料”。毕竟,李清麟的骨骼本就有些纤细,且目下已经瘦成了个白斩鸡,身材上实在是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了。
“自我介绍一下吧,李先生。”模特一样的英俊男人面向李清麟微一低头,声音低沉而充满了致命的磁性、宛若暗夜里绽放的罂粟般蛊惑迷人:“我是沈崇泽,你的辩护律师。从今天起,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辩护律师?季笙秋困惑地看向李清麟,后者淡淡道:“沈律师,幸会。”
沈崇泽又笑了笑,镜片后堪称浓丽精致的眉眼精光一闪:“不问是谁委托我来的?”
李清麟苍白如雪的面容上也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恕我孤陋寡闻。除法院指派的法律援助之外,实在想不出别的答案了。”
沈崇泽抬起右手挡在唇边,笑容是十二分的轻浮放浪——若不是他面前的是个比他还高的男人,光看这邪气横生的笑容,季笙秋几乎以为他此刻正在夜店里左拥右抱醉生梦死。他斜斜地看向栏杆里落魄潦倒却仍俊美如天人的囚徒,漆黑眼珠稍稍向上翻起,本就不甚正经的语调愈发妖里妖气:“法律援助可请不来我这样的大律师,我很贵的。知道为什么我会主动申请做你的辩护人么,李先生?”
李清麟既不回答,也不看他。
“因为你的案子没人敢接,也没人能接,除了我。”沈崇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微微仰起的脖颈露出清晰的下颌线:“你的案子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没有之一。”
“沈崇泽,三十二岁,汉族,金陵人。本硕均毕业于P大法学院,曾有两年海外留学经历,考取了M国N州的bar,回国后从事律师行业已有五年。从业生涯内从无败绩,现为业界顶级律师事务所万方天成的高级合伙人。”许松局长念完手头的资料,这才抬头看了眼面前站着的季笙秋:“小季啊,你说这李清麟何许人也,竟能请得到这样的大咖上阵?”
“据我所知,今天之前他们俩根本就不认识。”季笙秋谨慎地回答道:“沈崇泽此人给我的观感也欠佳,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鸟,心术不正。”
许松被她这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你呀!你这小丫头,从来都只有别人说你不是个省油灯的份儿,怎么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你这么一本正经我可还不习惯呐!话说回来,他是不是看中李清麟的万贯家产,打算做风险代理啊?”
“不是。他说了,就是免费的法律援助,事成不成都不额外收费。”
“也对嘛。就李清麟身上背着的那些案子,够他枪毙八百回了。李清麟自己都已认罪,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闻言,季笙秋的脸色也惨白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他真的一定会被判死刑吗?”
许松笑呵呵道:“小季,跟你许叔叔说实话,是不是喜欢上那小子了?唉,要不是犯了死罪,这小子各方面条件确实都不错,配得上你,可惜没有什么如果啊!国家现在是得用他破案,可用完之后怎么处置,那可就不好说了……”
眼见着季笙秋的脸色愈发难看,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改口:“嗐,别太往心里去,上头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还有你,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别老往一块儿扯,没好处。”m.χIùmЬ.CǒM
从警署大楼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一辆比夜色更黑的轿车就停在门口不远处,沈崇泽那个斯文败类双臂抱胸,一见她过来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季小姐,恭候大驾多时,上车吧?”
“不必,我自己打车回去。”季笙秋本能地讨厌他,因此不冷不热地立刻予以拒绝。沈崇泽抬起手指扶了扶眼镜:“上来吧季老师,否则你会后悔的。”
季笙秋自认是个非常叛逆的人,然而这次,她却鬼使神差地照做了。刚一迈进车门,她就惊得差点再跌出去:“李……!”
“记得关门,我要开车了。”驾驶位上的沈崇泽启动了发动机,语带笑意:“此事不宜声张,两位回去慢慢聊也不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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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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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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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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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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