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帮我查一下这个手机号的IP,另外内网借我用一下。”季笙秋根本不给他反对的机会,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掏出内网权限卡插入电脑主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键盘。王勇很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一边嘟囔着“大半夜的干嘛呀”,一边叹着气接过她递过来的手机,不情不愿地开始用软件检测IP。
整个过程并不长,不到一分钟就有了结果。他又打了几个哈欠,一边把手机还给她:“号码是虚拟的,查不到。”其实真要认真查查,也不是没有可能查到,但他就是懒得管了。一个月就挣屁点儿的工资,还天天没完没了的开会,累都要累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那么宽干什么呢!
“谢了。”季笙秋并没有任何失望的意思,很随便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盯着屏幕敲键盘。过了约莫不到半小时,她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嗡——嗡——”是手机震动的声音。季笙秋梦游般接了起来,对面是白崇简异常失望的声音:“……他果然没来。”
“哦,知道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再等等,说不定下半夜他就忽然出现了呢。”
“季老师,”白崇简第一次叫了她这个称呼——以前,他都是用“你”来称呼她的:“你刚才所说接到李清麟电话的那件事,是真的?”
“老白,我有必要骗你吗?”季笙秋翻了个白眼儿:“IP我查了,这狗崽子果然狡猾,用的虚拟号码。”
“虚拟号码也是能破解的。”白崇简道:“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短则几个小时,长则数日……”
“呵呵!那就别费事了,还是等他自首吧。”
白崇简有些惊讶:“自首?他跟你说他要自首了?”
“对,但是是三天之后。”季笙秋看了看手表,又道:“这混蛋显然是要先杀完人,再回来自首。反正他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最后也都是死刑……”
“未必。”
“你说什么?”
白崇简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副机器人模样,声音平板如白开水:“你无权知晓此事。你只需让他配合警方破获‘玫瑰女王’案,就可以了。”
你大爷的!老子最恨话只说一半的人!季笙秋恨得牙根直痒,却只能忍着气道:“行吧。他跟我说了几条线索,我觉得可能有用,而且……”
她也打了个哈欠,才道:“我刚才顺着他的线索,找到了几个可疑人员。那几个枪贩子先别放,再关二十四小时,给我开一晚上灯晾着他们!……妈的,叫他们负隅顽抗,折腾死这帮孙子!”
白崇简没反对:“可以,就按你说的做。还有别的线索么?”
“医院。”她脱口而出:“明天去一趟市中心医院,调7月25日中午住院部的监控录像和……和什么来着?我忘了,靠。不过没事儿,我给那混蛋录音了,到时候再听。我要困死了,先睡了,拜拜!”
说罢,她像忽然断了电的台式电脑一样,“砰”地一头砸在办公桌上,原地陷入昏睡之中。
苏文良有种预感:在被不明人物“暗杀”之前,自己就要先因睡眠不足而猝死了。
从市郊白翎的别墅回来,天都亮了。鬼知道他昨晚是怎么挺过来的!苏文良顶着两只熊猫一样的黑眼圈回家的时候,家里那位“大爷”正倚着沙发看电视,手里捧着半块没吃完的西瓜……有那么一瞬间,苏文良其实是很愤怒的,然而当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正亲昵地如同小兽一般依偎着李清麟的时候,他还是迅速平息了怒火,毕恭毕敬道:“麟哥,我回来了。您起来这么早?”
李清麟把西瓜放到一边,顺便起身去洗了个手:“见到她了?”
“嗯。”苏文良简单地把他和白翎交谈的情况讲了一遍,然后打着哈欠问:“麟哥,如果没别的事,我能不能先睡一觉?实在顶不住啦。”
“去吧。”李清麟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了名为“愧疚”的神情:“多谢,昨天确实辛苦你了。”
“啊,没什么,您就当我将功补过,将来放我一马就行啦。”苏文良临进卧室之前蹲下*身去抱了抱苏樱,后者附在他耳边小声道:“爸爸,昨晚李叔叔也没睡,我半夜起来嘘嘘的时候看见的哦。”
什么?苏文良冷不丁精神了一下,声音也压得极低:“他昨晚干什么了?”
“李叔叔一直在上网。”苏樱眨巴着大眼睛:“爸爸,李叔叔好奇怪呀,但我还是好喜欢他。”
这傻孩子!苏文良哀叹了一声,索性抱着女儿回到卧室,关好门之后才强忍困意教训她:“小樱,那位李叔叔是个很可怕的坏人,你千万不要跟他走的太近,记住了吗?爸爸是没办法,但爸爸不想你也……总之,听爸爸的话,啊。”
“噢,记住了。”苏樱没反驳,却也兴致缺缺地别开了脸,显然是口是心非。苏文良实在是没有精神头儿再教训自家女儿了,就这么外衣都没脱地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省人事。
这一觉睡得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却意料之外的解乏。等他醒来之时,女儿还在睡着,可屋子里却少了一个人:
李清麟……走了?就这么走了?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一个箭步蹿到客厅,随之在饭桌上找到一张字条。李清麟的字迹他还是第一次见——俗言道,字如其人,果真一分不假。和他的人一样,他的字也是相当漂亮,却意外的遒劲有力;然而字好看归好看,乱也是真的乱,尤其写在没有横格的白纸上时更显恣意狷狂、纵横捭阖、大杀四方!
混乱无章,却也无拘无束,力透纸背——李清麟,原本就该是这般潇洒不羁的人啊。卿本佳人,可惜啊,可惜……苏文良叹息一声,拿起来简单看了一眼,旋即愣住。
其实,李清麟在信里也没说什么。除了表达谢意和歉意之外,他还留了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并解释道:“以前我经常会从他这里拿些药品,他手上有印度进口的仿制特效药,效果相同,但价格要比正品市价低很多。你报我的名字,或许他还会给你打折。希望小樱早日康复,祝好。”
没有落款。苏文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天哪,他昨天跟小樱说了些什么?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令慈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想起来,那些被李清麟谋杀的人都是什么货色了:有常年利用身份之便强*奸*女学生的老师;有多次故意利用舆论和粉丝力量将数名反对者逼上绝境、以致自杀却引以为荣的网络红人;有公然违反法律强制员工超高强度劳动致死、却一分赔偿金也不想出、甚至还在媒体上公然叫板“法律制裁不了我,更没人能审判我!”的企业家;有利用外*国*人身份在大学里殴打、强*奸本国学生、诱骗多人吸*毒的留*学生——
每一个人,都该死!
苏文良攥着信的手指紧了紧,很平静地下了决心。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先承情了……你的恩情,在下日后再报。”
夕阳西沉。
每当这个时候,白翎都习惯打开落地窗,伸着两条长腿尽情享受落日余晖的最后一丝温暖和绚烂。今天也不例外——除了地点略有不同。
她就这么舒舒服服地靠着藤椅半躺着,直至华灯初上,直至有人打开了她的房门,如入无人之境般走了进来。她头也没回地懒懒散散问了句:“路上堵车了吗?”
“还好。”来人语气宽和,声音温淳:“路不算远,正好散散步。介意我先换双鞋么?”
白翎于是回过头去。她的对面,一个陌生的、面貌平凡的高瘦男人正站在玄关前面,身上是很不起眼的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仿佛是个才下班的、老实巴交的程序员。她冲他笑了笑,道:“请。”
两分钟后,他坐到了她的旁边,对着落地窗外华丽的夜景抿了口茶,旋即咋舌:“……好苦。”
“有人曾对我提过,说你喜欢加糖的咖啡,可我却一直希望你也能品品茶的香气呢。”她偏过头去看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小小惊呼了声:“呀,你这……天啦,难怪他们发现不了你的踪影。”
从她的方向看去,此时的他脸颊宽胖、鼻子扁平,甚至还有点肿眼泡……睫毛稀疏的几乎一根都看不到,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会立刻消失的长相。他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仿佛没听见她的疑问似的,又皱着眉“品”了口茶,苦笑道:“抱歉,实在不是我的口味。”
白翎无所谓地一耸肩:“好吧,下次再请你喝咖啡。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白医生难道忘了,你曾在我面前故意接过几次电话?”男人莞尔一笑:“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确更适合我们见面。”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而且,她确实也习惯让快递员把快件送到这个地址,毕竟,这里位于市区三环以里,周边配套服务更加齐全。“我可没告诉苏文良,我会在这一处、而非郊区那一处住所里等你呢。不怕我再报一次警,把你出卖给季小姐和警方么?”
男人修长的左手食指转了转房门钥匙:“你既然给了我这个,我若还是猜不出来,岂不会很令你失望?”
白翎吃吃地笑着:“哎呀,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好啦,听说你出院时伤势并不乐观,需要我给你用些抗生素么?我猜,你接下来还有大事要做吧?”
“不忙,还有些时间。”男人语气还算温和:“白医生,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还记得上次医务室里你讲的故事么?”
白翎眨了眨眼:“你说的是那个死缓犯么?我已经告诉过你,他死了。”
男人很轻地笑了一声:“他的名字叫做孙杰,对么?据我所知,孙杰确实曾因故意杀人罪在S市监狱服过刑,但他根本不是什么老师,杀的人也不是女学生。他当过三年兵,在A市驾校当教练期间接触过一个女学员,该女学员后来成了他的女朋友——然而很可惜,这女人是个职业骗子,骗走了他的全部积蓄,还诬告他强*暴了她,害他坐了半年牢才以证据不足为由免于起诉。出狱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追到S市找到那个女人,然后一刀捅死了她。在他服刑期间,你确实曾做过他的狱医,然后过了不到半年,他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监狱里面——”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看,这都不可能只是巧合,对吧?”
“哦呀,你是怎么知道的?”白翎也笑了:“在外头短短不到两天,你就查到这么多?是苏文良那个电脑高手帮你的?”
“当然。”男人——李清麟笑道:“看到我手里的枪之后,他就很听话了。”
“这些事呢,本来都是不能公诸于世的秘密的。”白翎无奈地叹息一声:“不错,事实确实如此,可你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跟我有关吗?”
“半年之后,这个死人竟然出现在了A市,并且枪杀了一名警察。”李清麟一字一句道:“白医生,你当初本不该对我说起这件事的,否则我也不会专程去查当年的新闻。是它暴露了你。”
白翎一点儿紧张惊慌的意思都没有。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夸张地大笑道:“不会吧,你在怀疑我跟秦警官的死有关?你是来质问我的?千古奇冤,难道你认为当初是我故意配制毒药帮他假死越狱的么?你不知道,像他这种犯人如果死在监狱,会被直接拉到火葬场焚烧么?”
“当然不会。”李清麟也笑了笑,只可惜眼神却是冰冷的:“孙杰没有家人。他死了,监狱会把他的尸体送进研究机构或者高校医学部,做医学解剖之用。白医生,别告诉我你对这种‘潜规则’毫不知情。”
“哦,我还真不知道这些。”白翎拢了拢头发,嫣然一笑:“请继续。”
“一具犯人的尸体被运进高校里,自然不会像监狱里那么多人看守。”李清麟道:“于是,就在他死后不到十天,S市一所大学医学院大楼起火,没有人员伤亡,却偏偏烧毁了所有人体解剖用的尸体。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白翎仍旧面不改色,美丽的脸上甚至还保持着优雅的笑容:“清麟,你什么时候成了侦探啦?这本该是警方的职责,难道他们给你发薪水了么?很不错的推理,可也仅仅是你的想象、怀疑而已——我只能说,是个不错的故事。”
李清麟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对啊,我不是什么侦探,只是个逃犯罢了。”他倏然探身向前,暧昧地压低声音:“所以,我只要你一个答案——你是不是跟他一样,也曾‘死而复生’呢?”
白翎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了。
仅仅一瞬,她便恢复如常:“哈哈,你是电影看多了还是小说读多了?我……”
李清麟打断她道:“先不说这个了。白医生,当初你对我讲了孙杰的故事之后,我越狱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白翎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弧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发烧了,头脑不太清醒?”
“很好,白医生,你的反应非常诚实。”李清麟此时反而愈发游刃有余。他把钥匙放在桌子上,道:“时间不早了,先行告辞。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秦唐的死,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没有。”这次,白翎的表情反而坦荡了起来:“如果你依旧怀疑我在说谎,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知道你有枪,也会用枪。”xiumb.com
“若你真与他的死有关,我不会用枪的。”李清麟声音十分温柔:“你应该清楚,我有很多奇特的‘创意’,也很乐意一一‘付诸实践’。”
说罢,他起身就往玄关走去。他的身后,白翎脸上万年不变的笑容消失了,姣好的一张脸隐藏在门后的黑暗之中,仿佛戴上了一层阴冷诡异的面具。
“清麟!”他的身影即将消失的一刹那,她失声道:“千万小心……他很危险!”
然而,门已经关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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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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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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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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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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