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探进来一个脑袋。
谭悦见她来,继续化妆,没有说什么。
楚禾不好继续看她,退回到客厅里站着。
等了有半小时,谭悦从衣帽间出来,穿着过膝的深色修身裙子,披一件带着花纹的暗红色羊绒披肩,脚上是红底细高跟,妆容精致,耳垂上坠着漂亮的红宝石。是高贵明艳女总裁了。
楚禾穿着普通的女式西服,谭悦见到微微皱眉:“这件穿过了,换一件,那边有刚买的。”
楚禾心道,败家的女人,真能花钱。
表面上还是乖乖地去取来新的西服。新的果然不一样,充满设计感的黑灰拼色剪裁,更显得腰细腿长,十分精神。领带是暗红色的,楚禾比划半天,不会带。
谭悦自然地接过来,说:“低头。”
是命令的语气,不强硬,带着攻气和软意。
楚禾听话地低下头,谭悦把衬衫的领子立起,领带环绕过她的脖子,楚禾轻易地闻到她的味道离她很近,甚至夹杂了她的呼吸。
她突然想到那一次在酒店房间的浴室里,谭悦仗着病中亲她,她的气息甘甜水润,丝丝密密地缠绕着她,和现在的情况很像。楚禾就觉得空气中温度又升起来,自己似乎出了汗,又赶紧去想这可是新衣服,不要弄脏了。
脑筋混乱之际,突然想要说些什么,不要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谭总,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谭悦嗯了一声。
“我昨天看武林大会,我的镜头全没有了,是因为我得罪人了吗?”
谭悦抬眼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睛专注手上的工作。
“我叫她们删的。”
“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喜欢。”
楚禾啊了一声。
领带打好,谭悦垂着眼睛整理妥帖,就像一个贤惠温柔的妻子。
“你跟在我身边久了,难免会被镜头拍到。互联网的记忆会存在很久,有人会扒出你的历史,进而传出来一些没有必要的谣言,对我在法国的计划不利。”
“是这样吗?”楚禾有点想不通这里面的逻辑,谭悦什么时候在乎过那些谣言。
谭悦没有回应她,又替她整理一下衣摆,笑着道:“不错,很好看。”
楚禾自恋地觉得她夸的其实是人。
两个人和王岚一起坐上车,楚禾知道今天的安排是去谭悦的家里不是她自己的家,是她父母的家。xiumb.com
楚禾从未听谭悦提及过她的父母,网上也嫌少有关于她父母的报道。在车上的谭悦不像以前那样松懈,整个人是挺直了后背的紧绷状态,就像是要赴一个很重要的酒会。
车辆驶入一栋别墅。楚禾下车,替谭悦开了车门,伸手扶她下来。谭悦扶着她的手,直接挽住她的胳膊。
楚禾低声问:“在家里也要演吗?”
“要,不然有人不信。”
楚禾只好挽着谭悦的手臂,一双璧人踏入别墅大门。
别墅的装修风格十分传统老派,用的都是年头有些久的红木中式家具,隐隐透露着一种低沉古板。
别墅里有些热闹,几个小孩子绕着客厅和餐厅跑来跑去,家里的阿姨正在忙着陪孩子玩。客厅里坐着五六个中年人,窗边的小几旁坐着好几个年轻男女。见到谭悦进门来,纷纷打招呼。
“哎呦,咱们的大老板悦悦回来了。”
谭悦挂着那副面具一样的微笑:“叔叔婶婶好,姑姑姑父好。”
红木椅子最中间坐着两位中年男女,男的一脸严肃正派,女的眉目平和,和谭悦有六分相像。那男人见到她,也没有显露出高兴和热情,只开口道:
“打扮得的花枝招展的,真不检点。”
楚禾皱起眉头。一进门来她没有感受到一点热情,叔叔婶婶感情虚假,父母严肃挑刺,家庭氛围实在是压抑。
谭悦听完父亲的话没接茬,带着楚禾直接坐在中间的红木椅子上,动作优雅地道:“王岚,把东西放那桌子上,小孩子们一个人给一个福袋,你就可以走了。”
王岚和司机拎着大包小裹进门,什么高奢珠宝皮带,翡翠珠宝,名贵药材,堆了满满一桌子。给小孩的红色福袋里每一个都是一根金条。亲戚们嘴上说着悦悦真是有能力,生意做得大,赚钱轻轻松松,大哥大嫂真是好命之类的话,一边上前翻捡查看,对礼物评头论足。
谭悦的父母看到礼物的时候脸色稍缓,父亲哼一声没有再评价谭悦什么,转头去看楚禾:“这位是?”
谭悦微笑了一下,和楚禾一样腰板挺得很直:“我女朋友。”
闹哄哄的客厅顿时安静下来,窗边的年轻人们观望着这里,没听清发生了什么。
谭悦的父亲怒目圆睁,把手中的茶杯狠狠往桌子上一顿:“你说什么!?”
“爸,您手里那套茶具是清初的东西,花了我上千万,裂一条纹少几百万,您轻着点儿。”
楚禾第一次发现谭悦的京腔这么重,拐着弯儿慢悠悠地说着话,专治各种不服,听着蔫儿坏。
谭正风手一抖,不敢再用力,把茶杯轻轻放下,捡起来刚才发的脾气继续吼:“天天抛头露面的,学什么不好学人找女朋友?!男的都死绝了吗?从小就怪你找对象也怪,你是想气死我?!”
同性婚姻合法条例已经颁布两年,越来越多的同性情侣登记结婚,父母辈的观点也在一点点转变,大部分都采取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当然,独断专行的家长什么时期都有。以前你单身不结婚不生子觉得你丢人会拿棍子打你的父母,如今也会因为你找同性情侣丢人拿棍子打你。
问题从来不在于法律和道德,问题一直存在于环境和人心。
谭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别介,您气死干嘛呀,气死了我俩也不能分手。您活得长长久久的,才能享女儿抛头露面给您挣来的福气,妈您说对吗?”
谭悦的母亲郑娇闻言也板起脸:“不准和你爸这么说话!”
谭悦听话地闭嘴,笑容更大,看上去心情很好。
楚禾侧头看她一眼,轻轻握住她攥得紧紧的手。一会儿功夫谭悦松弛下来,被她握住的手活动两下,翻手和楚禾十指相扣。
楚禾:……
她对着谭悦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谭悦的笑容换了一种,带上了真心。
气氛正僵着,门口又走来一个人:“我来晚了吗?”
谭正风阴沉的脸看到来人多云转晴:“家瑞来了,快坐。”
来人是一名英俊高大的男人,西服笔挺,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小小礼物,祝伯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和伯母琴瑟和鸣,吉祥如意。”
谭正风起身迎他:“这么破费做什么,来做客我和你伯母就很高兴了,快坐。”
程家瑞紧挨着谭悦坐下,笑着伸手:“悦悦好久不见,最近还好?”
谭悦将手指轻轻一碰就收回来,继续和楚禾十指紧扣:“你好。”
程家瑞也不生气,侧头看旁边的楚禾:“这位小姐是?”
谭悦:“我女朋友。”
楚禾倒是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楚禾。”
程家瑞和她握了一下:“敢问楚小姐做什么工作?”
楚禾:“我没有工作,谭悦养我的。”
谭正风一口茶水喷出去,差点把古董茶杯撇到地上。程家瑞脸色僵硬,谭悦勾起笑来,手指在楚禾的掌心画圈圈。
谭正风:“快,心脏药给我一个。”
谭悦道:“爸,您也没心脏病,药不能乱吃。”
谭正风:“住嘴你这个小畜生!”
“还有人这么骂自己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你长能耐了,再说信不信我抽你!”
眼看着客厅又要吵起来,做饭的阿姨出来说可以开席了。
谭悦的姑姑赶紧劝道:“别生气,今天过生日嘛,热热闹闹的,悦悦你别气你爸,快开席吧!”
今天是谭悦父亲的六十大寿。谭家祖辈都已去世,谭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谭正风是家中长子,他的生日亲戚们自然悉数到场。小辈们年纪也都二三十岁,有三个熊孩子在家里肆无忌惮地闹腾,抓着谭悦买回来的东西到处丢着玩儿。
一顿饭吃得虚情假意。亲戚们互相夸对方的小孩儿生的聪敏,一看将来就是上清北的苗子,说自己家的孩子平时多有意思,在幼儿园从来不吃亏,一顿饭能吃两碗,孩子本人正伸手抓着席面上的菜到处丢,一副十分讨人厌的样子。
说来说去话题又拐到谭悦这儿,一会儿说她生意做的大了,看不上这些亲戚,他表姨的外甥女想当明星谭悦都不给介绍导演;一会儿说最大的孩子想当童星谭悦不给牵线;一会儿说谭老爷子的旁支的重外孙子来北漂,谭悦也不送一套房子;后来又说她今年三十了,该找个人成家了,过几年卵子质量下降孩子都生不了。
谭悦听着笑:“小楚你第一次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这些亲戚啊,家里都开希望小学的,需要我每年都解决掉他们那些复杂又奇怪的要求,要不然就是不懂事,不听话,看不上他们。你说也奇了怪了,我从小吃穿是我爸妈的,7岁以后当童星我连一分钱都没跟我爸妈要过。我父母对我是生养之恩,也不知道我亲爱的叔叔婶婶姑姑姑父对我是个什么情,想来想去,估计也只有扶贫的情意了。没办法,谁让我钱赚的又多又容易。”
“至于生孩子的事儿,您放心,我自个儿的子宫也不是不能用,再说我就算不生,也比生出来招人厌的强,你说是吧?”
她话是冲楚禾说的,在座的亲戚脸都一阵红一阵白,第一个不干的果然还是谭正风:“你这个少教的丫头给我闭嘴!亲戚们说你是为你好,没大没小的一点家教都没有,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谭悦嗤笑一声:“您别把您自己骂进去了,我没有家教怨谁呢?”
谭正风气得不行又说不过她,掐着自己的人中,亲戚们纷纷说好话打圆场,这篇就算翻过去了,席上再也没有人把话题往谭悦身上引,只一味地谈论那些面目可憎的熊孩子。
中途谭悦去了趟洗手间,程家瑞看看楚禾,笑着跟她搭话:“楚小姐知不知道我是谭悦的什么人?”
楚禾看他一眼,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管她要房子住的那个旁支爷爷的重外孙?”
程家瑞:……
作者有话要说:谭姐是腹黑毒舌,小楚是天然呆,怼人的时候殊途同归
谭总全网删掉小楚当然是因为她嫉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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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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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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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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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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