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驸马的车一直跟在大部队的后面,司仪问,要不要让她进到队伍里来?不然万一遇到猛兽袭击,大部队要集中保护陛下和众皇亲,可能来不及救援。”
女皇陛下一手摸着沁凉舒服的冰鉴,一手端着从宫里带出来的公文,目不斜视:“不必理会,她自愿跟着就跟着,私自出宫还有理了。”
过了一会儿,云栽又进龙辇来,“陛下,驸马的车在后面越落越远,我看他们的马应该是中暑了,也没的换,这样下去,可能今晚要露宿在野外了。”言下之意,驸马现在有点可怜。
“……现在什么时辰了?”wWW.ΧìǔΜЬ.CǒΜ
“快到午时了。”
“告诉前锋营,绕过这座山头,到前面的杨树林休整,过了正午再走。”
“欸!”云栽欣喜地前去通报,生怕慢一步,她就会改主意。
“驸马,咱们这样偷偷摸摸地尾随,您确定陛下不会生气吗?”苏合在前头给尥蹶子的马儿喂饱了水,又跳回车上,遥遥望着那片旌旗招展、尘土飞扬的铁骑队伍,很担心驸马此次犯禁会让陛下更加恼怒。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已经不能再差了!何况,咱们越是这样上赶着撵她,她心里头就越高兴,越有面子,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她吗?”岑杙心安理得地车厢里闭目养神。
“可这也太现眼了!对驸马名声影响太坏了!”柴荆一会掀开左边车帘,一会儿掀开右边车帘,如坐针毡,“这么多人都回头看着,驸马跟在陛下后面千里迢迢地吃土,明天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
岑杙吊上来一口气,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随着马车重新启动,她的脖子也跟着颠簸的车厢一歪一扭,“哼,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才不在乎,只要孩儿她娘心里头高兴,我吃点土又算什么!”
柴荆叹了口气:“……您心态真好。我就不行,一想到回宫后要面对凌阴阁小碧子那张气焰嚣张的脸,我就特别来气!快要气炸了!”说着,手中的团扇像风箱似的刷刷刷得舞个不停。
这闷热的天气真是燥得人直上火。
好在终于可以休息了,他们的马车最后一个进入杨树林。负责殿后的是女皇娘舅家的大表哥,神武军副统领海枝安,对岑杙还算照顾,给他们让出一块阴凉地,让他们可以单独休息。
而女皇的中军銮驾和前锋营都歇在另一片开阔的林子里,离这儿有一里地。远远的只能瞧见李靖梣的銮驾,看不到女皇的影子,不过,岑杙已经很知足了。
而这时,柴荆忽然问了一个老早就想问的问题。
“驸马,你说天气这么热,陛下他们怎么打猎啊?我光想一想大家在猎场上尘土飞扬的样子,就热的脑门出汗。”
“你有所不知,”岑杙拿着团扇轻轻扇着,“夏天狩猎,时间一般会安排在晚上。君臣昼寝夜出,入夜时开锣,天亮时鸣金。巧的是,西域各国也多数擅长夜战,尤以屋屿国为最,他们的夜袭神出鬼没,经常让周边国家防不胜防。”
她前面的话完美解释了柴荆心头的困惑,而后面的话她却听不大懂了,夜狩和西域有什么关系?不过,对于不懂的事情她向来也不太关注,装作懂的样子捧捧场,是她对所有不解之谜的最高尊重。
而在她的盲区里,岑杙已经对李靖梣做了很多个分析,不排除她此次狩猎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练兵,目标直指西域。这也是她非要死乞白赖跟过来的原因之一。
已经歇了半个时辰,日头到达了一天最毒的时候,有些士兵已经躺在地上昏昏欲睡了。在对待士卒方面,李靖梣显然没那么接地气,始终呆在车里闭门不出。而随驾的将军们多数是礼贤下士的,纷纷和自己的士卒们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岑杙也没闲着,瞅准机会就去和大舅哥套近乎,从他口中套出了不少一手消息。
比如此次狩猎军队的人员组成。
除了一些皇亲国戚外,随驾的士兵共分了三拨,一波是从神武军调出来的,一波是从禁卫军调出来的,还有一波是从步军统领衙门调出来的。各八百人,分别由海枝安、戴靖桉、曹嘉绅统领。三军要在这次狩猎中展开角逐,表现最优异者可以向女皇提出一个要求,无论是封赏、赦免、谏议,甚至是赐婚,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女皇都会应允。这就相当于拿到了一张空白圣旨,这圣旨可以让你封爵、发财、免死,甚至能得到一段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满姻缘。
这样的好事儿,连岑杙都想参加。
所以,参与此次狩猎的将领们全都跃跃欲试,抓紧机会和士兵们商讨对策,以便能在接下来的七八天夜狩中,拔得头筹!岑杙注意到,和大部分士兵热火朝天的讨论不同,有一处聚集的士兵格外安静,有些从始至终都在地上睡觉,而他们的将领正是戴靖桉。
这厮有心计啊!提前就开始让士兵倒时差,进入夜狩的状态。他如果赢了这次狩猎,会向李靖梣提出什么要求呢?
在南山猎宫驻扎完毕,宣布夜狩开始的篝火晚会上,女皇当众又宣布了一遍此次狩猎的封赏。安国侯吴靖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敢问陛下,这个赐婚包不包括咱们天家在内?”
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暗忖这安国侯真敢问。不过他这一问,倒是问出了不少人的心思,如果能够和天家结成姻亲,确实会对今后的仕途产生助益,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一步登天了。
女皇微笑道:“当然包括。除了储君之外,李家诸位皇亲有尚未议亲者,倘若有意,朕皆可指婚。诸位王叔们,你们可同意吗?”
李靖梣的同父异母兄弟姐妹多数下落不明,亲叔叔辈只有一个萧王,多年前也获罪赐死,子孙不存。唯一的亲姑姑安国大长公主也于多年前病逝,留下一个表弟就是安国侯。因此座下的皇室宗亲至少和她隔了三代血缘,关系并不算亲厚。他们名义上是地位超然的皇亲国戚,其实在女皇心中并不占据多大分量。而将来的这位获胜者就不同了,从女皇对此次狩猎的重视程度来看,优胜者将来必会获得女皇重用,成为官场上的香饽饽,得此佳婿,对他们自己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因此纷纷表示愿意接受女皇的指婚。
在场的所有将士,几乎都在传递着这个绝好的消息,甚至有人开始讨论,哪位王爷家的待嫁郡主更贤良淑德,哪位王爷家的府邸更树大根深。
而这时,又是安国侯,他手上提着一个酒坛,似乎是来砸场子的,紧着李靖梣的话茬就问:“那如果有位将军赢得了狩猎,又对陛下仰慕心仪已久,他可以提出让驸马姐夫退位让贤吗?”
岑杙没想到他的矛头会直指自己,原本熙熙攘攘的讨论声,因为这句话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戴靖桉,还有人把部分目光分给了曹嘉绅。这两个人一个是坊间盛传会取代驸马国尉入主无为宫的人,一个是曾经在上次驸马国尉遴选中败给岑杙的人。他们都有请求女皇赐婚、驸马让贤的潜在需求。
这下子可有热闹看了。
众人不敢正面视君,但却都偷偷把目光瞄向了女皇,等待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李靖梣没有说话,倒是海枝安很有眼色地把吴靖柴给拽坐下了,“安国侯喝醉了,我先送他去醒醒酒。”
而此时,一个人挤在小角落里不声不响看热闹的驸马国尉,一边嗑着从宫里带出的瓜子,一边静静地看着张牙舞爪的篝火,好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然而只要凑近了看,就能发现,她咬瓜子皮的动作,已经到了切齿的地步。
吴靖柴!!!你给我走着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
有随驾的御史误会了李靖梣的沉默,是不方便回答的意思,加上今天女皇当众对驸马追车的一系列爱搭不理的作为,让他误认为岑杙已经到了完全失宠的地步。竟然当场站出来要弹劾岑杙。
当然让他最终下定决心的还是下面这一条:
岑杙曾被女皇不明不白地关在牢里三天。
而他向李靖梣弹劾的正是岑杙坐牢期间,在狱中公然殴打官差,致其严重伤残的事。
“驸马被抓去审问的时候,那名被震惊到的书吏,对她的胆大妄为,简直到了瞠目结舌的地步。”那御史痛心疾首道:“她给出的打人理由,更是让这儒生,呆的说不出话来。你们道她是怎么说的?”
众人都面面相觑。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开始复述驸马国尉当时的狂言悖语,“驸马说:‘因为我是学佛的。’”
“那书吏当场问她:这是什么混账话?学佛的不是更应该心怀慈悲吗?你把人打成重伤,就是你慈悲的方式吗??!”
“驸马回答:你误会了,正是因为我有颗慈悲心,所以才知道,出狱后我一定会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原谅他!到那时候再想报复就来不及了!我毕生所学都会成为我心胸狭隘的阻力,所以只好趁头脑发热的时候打他!这样才能不吃亏啊!”
“你们听听,这是什么歪理!这简直玷污了孔家圣学!仁恕之道!驸马也是堂堂状元出身,竟然能说出如此狂悖之话。臣认为,不惩不足以正人心,不惩不足以泄天愤!请陛下圣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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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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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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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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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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