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损皇一家>第 21 章 一面之词(倒V开始)
  据卢伯竬在信中交代,这一年多来,他深受女皇陛下的赏识、栽培,由一介无名郎中晋身为世所敬仰的正牌太医,女皇对他的恩德如同再造,他心中感激涕零,所以对康德公主的病情一直尽心尽力,深恐有负皇恩。

  但在三个月前,他察觉康德公主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有病入膏肓的迹象。他费尽心血、连续七日不眠不休地熬制药材,终于将康德公主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但因为持续的高压工作,导致他精神恍惚,一时不察,将一只培养药用疟虫的香包误当成驱病香囊戴在了康德公主的身上,等他察觉时为时已晚,女皇已经接触过了那只香包。

  他本该向李靖梣及时坦白罪过,但因为怀着一丝侥幸和畏罪的心理,就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直到碰巧遇到老宫人病发,他才意识到疟邪极有可能已经在宫内传播,而且有可能已经威胁到了女皇。

  在极度惊慌之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仍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地位以及名声。为此,他做了很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首先,他一面诓骗老宫人把疟邪之事隐瞒了下来,一面又悄悄地去了枕霞宫打探女皇病情。他并不知道李靖梣不在枕霞宫里,他想疟邪发作是有一定的期限的,如果女皇有异样,枕霞宫一定会阵脚大乱,到时候他就可以及时出现救下女皇。

  为了增加自己出现在枕霞宫的合理性,他又陆续编造了一些谎言,他以替云栽看病为由,实际上却给她下了一些精神不定的药,以此为借口每天前来枕霞宫看诊。

  就这样在山上足足观察了七日,他自认女皇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没有病发就说明没有染上疟疾。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瞒混过去了。谁承想这时候宫里开始大范围地清查疟疾,而他也听到了女皇病危的消息。这一刻他犹如五雷轰顶,心中懊悔悲痛不已。他在遗书中坦言,他曾有过很多次和盘托出的机会,可是都败给了心里的那丝侥幸和对功名利禄的贪欲,终于在失足的路上越走越远,乃至无法回头。

  当知道事情再也隐瞒不住的时候,他决定坦诚地面对自己,于是便将他的罪过、忏悔、贪慕虚荣,都详详细细地记录在了这一张小小的方寸纸上。留下了一些药方,便以死谢罪。Χiυmъ.cοΜ

  看着那些游走在纸上的字迹,一开始还端端正正,后面越来越潦草,想是生命终结,他所能掌握的东西,都在笔端渐渐流逝了。岑杙一时心绪复杂,仿佛看到一个饱受良心谴责的灵魂在善与恶之间剧烈挣扎的矛盾缩影。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把信中的一切和她印象中那个温和宽厚、游刃有余的卢太医联系在一起。

  更让人遗憾的是,付敏政在附送来的药草中说明,经太医院检验,卢太医给老宫人开的药方对治疗疟疾是有效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李靖梣和清浊真的在枕霞宫病发的话,同样会得到及时治疗,避免悲剧发生。而卢太医因为这样一个失误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未免太不值当了。

  李靖梣一瞧她那多愁善感的神情,就晓得她的同情病发作了。因为清浊醒着,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午夜时,车队路过一户农家,便在此借宿一晚,天亮再赶路。小皇太女在马车上颠簸了半宿,能从大人脸上感受到压抑的气氛,因此一晚上都没吭声。直到双脚落在一张垫了稻草的陌生地铺上,她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瞅瞅火光中这间到处堆满恐怖柴草、未知麻袋、以及巨大水缸的可怕泥土房,还听见角落里传来古怪的吱吱声,小脸登时皱皱几下,连忙又扑进岑杙怀里,小脚丫抬了起来,试图挂回她的腰上。

  岑杙跪在地铺上,一手揽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屁股,身子微微后仰,避免她掉下来。额头顶顶她的脑袋,“怎么了火火?不想睡觉了吗?”

  小皇太女“吭吭”两声,委屈巴巴地说想要回家。

  岑杙完全理解她的情绪。她也没想到这趟出来会拖这么久,还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按原计划,这时候无论她们有没有找到夫人,早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小孩子总是这样,如果对眼前的状态感到不舒服,就会想回到从前最开心的时候。

  岑杙耐心地哄了一会儿,手指当梳子她后脑勺轻轻在按摩了几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睡一觉,等睡醒了,就去找神仙婆婆,让神仙婆婆用法术送我们回家好不好?”

  清浊瘪着嘴扒着她的脖颈,还是不肯松手。这时,鸡舍里传来几声老母鸡扑翅的动静,在幽深的夜里听起来诡异又刺耳,小皇太女直接呜呜地哭了起来。岑杙好像明白了什么,拍拍受惊的女儿,“不怕不怕,有我在,大老鼠和黄鼠狼都不敢来的。”

  她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些奇怪的响动,似乎是老鼠,又似乎是窗户没关严实。她抱女儿站起来,捡起边上的一根木柴,朝发出动静的角落悄悄走过去,打算捯饬捯饬那个地方。

  这时,李靖梣刚好和侍卫们议完事进屋来,“你们在干什么?”

  岑杙刚弯下腰,她这一嗓子下来,那吱吱声立即消停了,似乎有东西从墙角歘的蹿了出去,“哟,跑了?”

  岑杙拿木棒打了打麻袋,确认后面再无动静,这才神神叨叨地丢了木棒,“嗐,你娘亲真是鬼神莫近的人,一说话它们就望风而逃了。”仰起脸来,“现在还害怕吗?”

  说来也奇怪,打从李靖梣一进来,这间屋子就仿佛罩上了一层金光,不再那么逼仄和骇人了。从小皇太女不由放松的小脸蛋就能看出来。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龙气吧!”

  听着她这明显找补的谄媚之词,女皇连白眼都懒得翻,没好气地接过女儿,摁在地铺上躺好,掌心规律地拍着她的小肚子,“闭眼,睡觉。”戏剧性的是,小皇太女连扑腾都不带扑腾的,就窝在她怀里乖巧地睡了过去。岑杙真的是既无奈又好笑,枉她费心哄了半宿,还不如女皇一句简单的命令实在。

  听说老鼠最怕薄荷的气味,岑杙想起来自己之前储备了一些用来去热的薄荷叶,便拿出来撒在地铺周围,以防万一。撒完之后刚要躺下,这时李靖梣又睡不着了,静静地起身,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虽说现在已到了四月下旬,夜晚的露气还是很冷的,岑杙赶紧拿了件斗篷跟上,“怎么了?睡不着啊?”

  女皇看着院中的篝火,在居悠让出的小马扎上坐了下来,枕着她的肩,“头疼。”

  岑杙摸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烫,安慰道:“放心吧,二公主一定没事的,卢太医信上不是也说,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吗?”她猜到李靖梣如此火急火燎上路的原因,大概是卢伯竬信中交代的“二公主病情急转直下”几个字。普天之下,能够救活李靖樨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熟料李靖梣又坐了起来,紧了紧两边的斗篷,捡起地上的一根柴火,丢进了哔啵燃烧的篝火中,“卢伯竬并没有说实话。我不信任他。”

  岑杙诧异,“你觉得此事还另有隐情?”

  也许是院落空旷的缘故,她心中的不安被无限放大了。守夜的居悠和藻鉴明明就坐在篝火对面,岑杙却觉得他们很遥远。而星空明明很遥远,却又像四面埋伏似的离她很近。

  这时,篝火旁的影斩抱剑翻了个身,鼾声由原先的小哨子变成了锯木头似的滚雷声,把众人吓了一跳。居悠和藻鉴对视一眼,各自往他脸上丢了些柴草,仍然无法掩盖那股雷鸣声,双双侧目不忍直视。岑杙倒是看乐了,惴惴不安的心反而落在了实地上。

  她想了想,“其实,我也觉得此案尚有许多疑点,比如说老宫人只负责洒扫,并没有机会接触二公主,是如何染上疟疾的?还有,误拿香包也是一个疑点,即便卢太医当时精神再萎靡,培养疟疾虫的香包并不是寻常物件,怎会轻易混淆?再者,付敏政检查他的遗物时,并未发现任何疟疾香包,也就说提前被毁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没有证据的话,他所讲的这一切就只是一面之词。”

  李靖梣低头,目光聚焦在火堆旁的一点:“三月二十五日,我虽去过康德宫,但并没有在黛鲸身上看到任何香包。”

  岑杙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震惊道:“你确定吗?”

  “确定。而且记得清清楚楚。”

  “那么,卢伯竬的确是在说谎了?”

  李靖梣:“也许,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说谎。”

  岑杙:“他没说谎?难道是青麻婆算错日子了?”

  李靖梣:“青麻婆也没有算错日子。”

  “那这……”

  李靖梣:“你还记不记得,那晚我和清浊吃了很多鸡蛋?”

  岑杙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这个:“当然记得。”她还是那个始作俑者呢!“但这事儿和整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李靖梣又拾起一根小棒捏在手里,“其实,那天晚上有些鸡蛋我们没能吃完,把它偷偷藏在了的袖子里。”

  “……”岑杙万万没想到女皇有此一招,她就说她俩一晚上能吃这么多鸡蛋有点不正常。

  “去湖边散步的时候,我们正巧遇到了阿香,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鸡蛋喂给它吃了……”

  岑杙:“……”

  阿香是一只黑色的松狮犬,长的像狗熊一样,是李靖樨在西北时候养的,胃口大的很,吃什么都很香,因此叫阿香。前年才被周小山送回来,别看它长得很壮,但非常的怕生人,只有看见吃的才会和你亲近一下。

  李靖梣:“我和清浊喂阿香的时候,隐约摸到它毛茸茸的脖子里挂了一只香包,当时天太黑看不大清楚,也没怎么在意。如今想来,倒是颇为可疑。”

  “……”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带疟虫的香包挂在了阿香的脖子上,你和清浊是通过接触阿香的香包染上的疟疾,并非是因为接触二公主?”

  “很有可能。我已让镜中去传讯给傅敏政,让他从这方面着手调查看看。”

  岑杙忽然一本正经地摸摸她的额头。

  “干什么?”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头疼吗?就是因为想太多了。”

  李靖梣一把拍开她的手。

  “真的,这些事你该提前告诉我的,一个人闷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该多累啊!而且我又不会笑你!”

  这话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当然不能取信。要不是现在的场合不对,她估计能笑上一年。李靖梣可太了解她了。所以在回忆二十五日发生的种种事件时,这件事压根连提都没有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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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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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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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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