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嚣陡然惊醒,翻身拔剑豁然而起,横眉怒目的左右一扫帅帐,见帐下空无一人,当即张口怒喝道:“喊杀声从何而来杀?”
“回大帅!”
短兵应声冲入帅帐中,惊慌失措的单膝点地揖手道:“杀声乃是从西营门传来,尚无执夜兵卒回报,不知是何方兵马喊杀!”
‘西营门?红衣军?’
任嚣拧起两条粗浊高大的狮子眉,心道了一声不好,暗道不是教那两只煮熟的鸭子给啄了眼罢?
若是按照这几日各部曲送回的战报,那六万红衣贼应当已经被他们闷在锅里,都快熟透了!
就算是那六万红衣贼能拼着一口狗急跳墙的血勇之气撕开他十万徐州天军的包围圈,突出重围,也绝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摸到他中军之前!
包围他们的十万天军又不是死人,难不成看着他们奔着自家主帅的大营去了都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
可如果不是那两支丧家之犬,那这支劫营之兵马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呢?
难不成……
任嚣心头突然跳出了一个将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的念头,面上却是没有半分异色,甚至都未曾犹豫多久,在短兵的声音落下之后,便当机立断的爆喝道:“来啊,为某家披甲!”
“传令短兵曲,速速披甲结阵,拱卫帅帐!”
“即刻兵发十骑,速至西营门,探明是何方兵马劫营……”
他不慌不忙、条理清晰、一句一顿的高声呼喝道。
“唯!”
“唯!”
任嚣每一道呼喝声落下,帅帐之外就有一阵大声的回应响起,中间还夹杂着阵阵匆忙而不慌乱的脚步声、兵甲碰撞声。
三道命令落下之时,拱卫在帅帐周围的诸多短兵脸上,已经再也看不到丝毫的慌乱之色,他们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枪矛,警惕万分却又信心十足的望着杀声传来的方向,眉宇间再无半分惧意!
就仿佛,任嚣的军令,便是定海神针!
这,就是将帅的魅力!www.xiumb.com
不多时。
一批又一批胡乱披挂好甲胄的短兵便匆匆赶到帅帐周围,围着帅帐一手持盾、一手捉刀,面向西方,严阵以待!
披挂整齐的任嚣到提着一柄丈八青铜长钺步出帅帐,在陆陆续续赶到的五千短兵护持下,翻身上马。
他望向被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的大营西方,听着非但没有平复之势,反倒越演越烈的喊杀声,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心头有数。
前军外加左右两翼足足有近两万军马,都这么久了,那两万军马就算是两万头豕,这会儿也该回过神来,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和反击了!
但杀声非但没有平复,反倒越演越烈,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那两万多军马要么没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和反击!
要么,他们所组织起来的有效防御和反击,已经再一次被击溃了!
根据现有的信息,任嚣不知道是哪一种。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代表着来劫营的这支敌军比他预料中的要强!
再加上,他现在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有价值的回报,只知这支劫营的军马乃是身被玄甲之红衣军。
敌军兵力几何,不知!
敌军何人统兵,不知!
敌军有何布置,不知!
此等一问三不知、两眼一抹黑的战局,他还带着护身的这五千短兵上去作甚?送羊入虎口吗?
可现在带着这五千短兵战略性转进,无异于是扔下前边那两万将士给他们当挡枪……
这是个非常艰难的抉择!
但任嚣却仅仅只挣扎了四五个呼吸的时间,便毅然决然的一拽战马缰绳,拨转马头向东方:“众将士听本帅令,速随本帅至东大营与后军回合,待到合兵一处后再杀将回来,重夺营盘!”
周遭众多面向西方严阵以待的刀盾短兵听言,尽皆惊愕的扭头望向任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们都只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大头兵,不懂得什么大局,心头也没那么多的利弊。
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同袍现在正在前方与敌作战。
自己今日扔下他们,明日自己亦可能被同袍扔下。
兔死狐且悲,何况人呼?
任嚣无视了他们的目光,面色肃然的大喝到:“众将士还不奉令,更待何时?”
说他贪生怕死也好。
说他心性薄凉也罢。
他只知,这个时候保全自身才是第一要务!
只要他平安无事,无论今夜天军损失多惨重,后边他都可以加倍找回来!
但若是他折在了今夜,哪怕他们屠尽劫营之敌,徐州天军仍是大势将去!
俗语都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他身系徐州天军分支兴衰,乃至黄天大业之九州布局于一身,岂能图一时之快、逞匹夫之勇?
孰轻孰重,任嚣心头门儿清!
任嚣重复军令,五千短兵之中的诸多将校终于回过神来,七嘴八舌的催促麾下兵卒听命后撤。
密不透风的圆阵,这才不情不愿的动了起来,小跑着向东大营奔去。
然而五千短兵刚刚护卫着任嚣离开帅帐不就,就听到一道强劲如闷雷炸响的爆喝声从后方传来,“二三子,休要走脱了任嚣,冲啊!”
“冲啊!”
雄壮的呼喊声中,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就像是山崩地裂一般铺天盖地而至。
一干短兵听到这阵呼喝声与脚步声,只觉得敌人来势凶猛,殿后的两千短兵,不需将校指挥便自动停下脚步转身举盾结盾阵,预备与敌接战。
而身处重重护卫之中的任嚣听到这阵动静儿之后,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声呼喊声,他一听便知敌军绝不超过两千人!
两千却跑出了数万人跑动的阵仗?
这特娘的是什么军队?
‘不能打!’
任嚣心头升起一个斗大的“危”字,张口就想要下令短兵曲不要接战,加快速度向东大营,万事都等进了东大营再说!
但他刚想开口,就看到一道仿佛在熊熊燃烧的赤色刀气,划破黑暗,狠狠的落在了最后方数百短兵持盾构建的盾阵之上。
“嘭。”
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数百精锐短兵持盾构建的盾阵,在这一道凶猛的刀气之下就像是纸糊的一般,当场就被撕成了漫天碎片,连盾阵后持刀严阵以待的数百的短兵都被爆炸产生的强劲气浪掀得七零八落,犹如置身舟楫!
一块“碎片”,飞跃过一两里地的距离,一巴掌拍在了痴痴呆呆的望着那道冲天的火光出神的任嚣脸上。
他取下来看了一眼,顿觉胃中翻涌直冒酸水,手像是触电了一样将这块不知曾经是名之为肝,还是名之为肾的碎片,扔了出去。
而那一刹那照亮夜幕的冲天火光,也令后方急吼吼的追赶上来的千五铁皮罐头,看清了这五千短兵的配置。
只一眼,领头的铁皮罐头就已然知道……找到正主儿了!
领头的铁皮罐头毫不犹豫的一振阔背大砍刀,指着前方肝胆俱裂的五千短兵,狂笑着高呼道:“二三子,贼将任嚣便在此间,切勿走脱了此獠,反抗者、逃窜者一律杀无赦,有杀错、勿放过!”
众铁皮罐头听言,齐齐狂笑着仰天高呼:“有杀错,勿放过!”
话音未落,冲在最前方的铁皮罐头已然悍然一头扎进了战战兢兢的黄巾兵之中!
没有试探!
没有僵持!
铁皮罐头们一冲入一众黄巾短兵当中,就以一边倒的绝对优势,高效的屠戮着挡在面前的每一个黄巾兵,将战线笔直的往前推进!
他们就像是一台狂奔的马车,碾压过娇嫩的草地,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又像是一群冲进了鸡圈狂性大发的恶狼,所过之处,万鸡齐暗、尸横遍野。
若是陈胜在场的话,他可能会觉得他们更像一台大型收割机,开过去后整整齐齐的麦田就只剩下整整齐齐的茬子的那种大型收割机!
更可怕的是,他们一边笔直的往前推进着战线,两翼还不断涌出大量的铁皮罐头,不断的拓宽战线,包围他们……
眼见这群铁皮罐头像砍瓜切菜一样践踏着同袍的尸骸凶神恶煞的扑过来,而同袍们手里的环首刀劈在他们身上的甲胄上除了火光之外竟连一道明显的刀痕都留不下,这些原本也算得上是精锐之军的任嚣短兵,再也压制不住恐惧之心,开始出现溃败……
而身处重重护卫之中的任嚣,此时心头竟也升起一股巨大的疑惑:我任嚣何德何能,配你陈胜派此等虎狼之师来砍我?
与此同时,他心头还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懊悔之意。
是的,第一次!
蒙恬领兵攻入下邳之时,他都不曾为挑头算计汉廷之时而感到后悔,因为那只是正常的“礼尚往来”……搁谁平白无故的被算计了,都得找对方说道说道把?
但现如今陈胜连这从未在人眼前显露过的压箱底重器都拿出来,显然已经远远的超出了“礼尚往来”的范畴!
这分明是……哪怕咬崩了一口大牙,也要咬死他任嚣杀鸡儆猴啊!
天下间几人经得住他陈胜咬崩大牙的全力一口?
不提任嚣在心中忆往昔峥嵘、看今朝狼藉,悔恨交加、凄凄惨惨戚戚。
这厢的一干短兵精锐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重新组织人手构筑的防线,再一次被铁皮罐头们像撞碎一扇朽坏柴扉一样的撕碎之后,终于彻底崩盘了,四下溃散……
“稳住!”
“不要慌!”
“盾在手,刀向前。”
护卫在任嚣身前的短兵曲将拼命的咆哮着,但任凭他再如何声嘶力竭,声音也能大不麾下士卒们心头的恐惧和求生本能!
眼见溃败之势无可扭转,短兵曲将转身一刀劈在了任嚣坐下战马的马臀上,低呼道:“大帅速走!”
战马吃疼,奋蹄从人群中的缝隙间向前奔驰而去。
任嚣并未在战场上上演什么“你快走”、“我不走、要走一起走”之类的狗血剧情。
他只是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名跟了自己五年的短兵曲将的背影,而后便重重的一夹马腹,驱策着战马加速:‘但凡今日让某家逃出去……’
而送走了任嚣的短兵曲将,面容狰狞的提起环首刀,另一只手捡起一面其他短兵扔下的蒙皮大盾,一边用刀身拍击蒙皮大盾,一边歇斯底里的高呼着:“众同袍,今日我等共赴黄泉、来世再并肩挥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
一小撮聚集到他身后的短兵同时拍响盾牌,歇斯底里的齐声高呼。
然而最后一个“天”字还未能从他们口中蹦出来,一道熊熊燃烧的赤色人影便从天而降,重重的砸进了他们之中!
狂暴的气劲当场便将这百十人尽数震死,离他近一些的十来名短兵,更是直接被震成了一团扫都扫不起来的膏状物体。
赤色气劲消散,一条九尺高的巍峨铁皮罐从血肉模糊的大坑之中走出。
他拉起黑铁恶鬼面罩,露出一张敦厚的国字脸,认认真真的移动目光扫视周遭每一颗死人头的长相,见到身处与几具尸体之下还留有一口气,还张着嘴“嗬嗬嗬”的想要说点什么的短兵曲将,他毫不犹豫的一步上前,一脚跺断了他的脖子。
而后半是不屑、半是愤怒的看着脚边这颗仍怒目圆睁的死人头吐了一口浓痰,“黄天?你教它出来站直喽某家瞧瞧?”
他抬起头,左右巡视着高呼道:“找到没有任嚣那厮没有?”
“这边没有!”
“这边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一道道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侍卫长拉下恶鬼面具,向东方一挥阔背战刀:“肯定就在前方,追!”
……
“哒哒、哒哒、哒哒……”
任嚣从中军大营内冲出来之后,连东大营都没去,直接在十余骑的护卫下,走粮道从东北角逃了营盘,径直往北方逃去。
他知道,连自己的五千短兵都拦不住那群铁皮罐头,那么去了东大营也是无用!
唯有向北走,去找包围六万红衣贼的天军主力,才是唯有一条活路!
夜风习习,凉爽清新,吹散了鼻翼见萦绕不去的血腥味。
任嚣的心神渐渐平定下来,后怕与愤怒齐上心头,后背心一阵阵的渗冷汗,头上却一阵阵的冒热汗……
‘某家可是给了你陈胜机会的,是你自个儿不中用,教某家抓住机会脱了身!’
他紧咬着一口钢牙,暗暗的想道:‘后边,可就轮到某家出招了,你可别怨某家心狠手辣了,要怪也只能怪你自个儿,为啥没整死某家!’
他心头的怨毒和愤怒,就像是有无数次蝎子趴在他的心脏上,一边撕咬一边蜇,虽都不至于蒙蔽理智,那头的痛楚都深入骨髓。
就在他欲要发散思维,盘算一下该如何报复陈胜,报复汉廷,还能解心头之恨时。
前方突然亮起一根火把。
“可是任帅当前?”
火把下,一道身披玄甲,面无白须的年轻小将笑眯眯的长声道:“在下汉廷陈风,再此久侯多时了!”
任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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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刷新一次,末尾有修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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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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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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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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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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