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回城。
贩夫还家。
呐喊似的亲切寒暄声,在渐渐归于平静的古老城池中,此起彼伏。
街头那边问“吃了没有?”
街尾这边回“今儿又给庄稼施肥呐?”
还有那庞大腰圆的妇人家,叉着腰站在家门前中气十足的高喊道:“贾君鹏,滚回家吃饭……”
陈胜倚坐在南城门的城门楼子上,凝视着一盏盏接连亮起的昏黄烛火,眼神渐渐模糊了。
这不是盛世。
却是他与红衣军的袍泽弟兄们,拼死守护的小家……
少时。
一名保安团传令兵轻手轻脚的走到陈胜身后,抱拳低声道:“启禀上将军,各方已就位,请上将军下令!”
陈胜合上双眼,右手食指轻轻叩击横于膝上的纯钧剑剑格,轻声道:“那就开始吧!”
“唯!”
传令兵抱拳,躬身快步退下。
一刻钟后。
封闭的四城门再次洞开,五千披坚执锐、全副武装的保安团将士,大举入城!
响箭升空发出的高亢鸣镝之声,同时在陈县四市十二坊内响起,一匹匹早有准备快马,应声纵马冲出,边走边高声呼喊:“保安团入城捉拿贼人,家家户户封门闭户,勿要惊慌!”
“保安团入城捉拿贼人……”
暴烈的马蹄声踏碎夜幕降临前的平静与祥和,拉开了血腥杀戮的序幕!
……
五千保安团将士自四城门入城之后,迅速化整为零,按照预先计划的那般,开赴一条条大街小巷!
而在他们前往的目的地,早有特战局的特工,等候在畔!
那些藏身于一间间民居之内的各学派刺客们,眼见这些大头兵笔直的朝着自己藏身之地冲过来,如何还能不知,自己早已暴露?
一时之间,一扇扇栅栏窗被撞开。
一顶顶草棚、瓦檐面从内往外被冲开。
一个个连夜行衣都来不及换上的刺客,用麻布胡乱遮着面容,狼狈的从藏身之处冲出来,顾头不顾腚的见缝就钻!
但为了这一日已经策划了小半个月的特战局特工们,又岂能任由这些刺客从容走脱?
就在这些刺客从藏身之处冲出的一瞬间,早已严阵以待的弩箭、铁网、尘土,就像是不要钱的当头朝着刺客们的罩去!
随后赶到的保安团将士们,亦在袍泽的箭雨掩护之下,举起蒙皮大盾、挺起戈矛,宛如决堤的山洪一般凶猛的覆盖了上去!
杀声起!
夜幕前的黯淡天光之下,一道道矫健的身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空荡荡的大街小巷之中狂奔!
但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会有披坚执锐的保安团将士张开怀抱,等着他们!
那一张张阴笑中透着暴戾与凶狠的笑脸,就像是在对他们说:“小可爱,快到碗里来……”
……
陈胜歪坐在太师椅中,一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的观赏着这一处大戏!
此起彼伏的零落哀嚎声,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
居高临下的优秀视野,也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处骚乱的掀起、落幕……
虽然这些杂鱼,一千条也及不上他晌午时分斩杀的那个墨家修意守门人。
但听着他们的哀嚎声,看着他们猪突狼奔的寻找活路的狼狈声音。
他仍觉得舒爽!
果然,大餐过后,总得再来上一碗糖水,才算是完美的一餐!
在他的注视之中,一处又一处骚乱被赤红色的保安团将士们扑灭。
分散于四城区的五千保安团将士,开始化零为整,奔涌着朝郡衙所在南城合围过来。
陈胜摊开手掌,轻轻的握住了纯钧剑的剑柄。
“嘭。”
众目睽睽之中,一道明黄色的耀眼光芒破开一座三层阁楼的楼顶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一道张狂的怒喝声,响彻南城:“米粒之珠,也敢与皓日争辉!”
耀眼光芒冲上南城上空,高度已越过陈县城墙的高度,却并未急着离开,反倒悬浮与南城上空,散去耀眼的明黄色耀眼光芒,显露出一名身披宽大羽衣、发系银冠的阴鹜鹤发老者来。
那阴鹜鹤发老者盼顾自雄的冷笑着,左右扫视了一圈,一挥宽大广袖,袖口之内当即飞出了一件巴掌大的事物。
那事物迎风便长,弹指之间,便化作了一长大有六七丈的庞大八卦阵盘,落于鹤发老者的脚下。
下一秒,八八六十四道杏黄阵旗虚影,自阵盘之上升起,占据八卦方位,将鹤发老者紧紧的护卫在阵中。
阵法一成,鹤发老者身周明黄之色大炽,强光几乎照亮了偌大的陈县,却有不显得刺眼!
强光之中,刀剑、巨木、洪水、烈焰、山岳,五行异象,于鹤发老者身后,一一闪现。
陈胜见状,忍不住战术后仰……嚯,好大一条食肉的鲶鱼啊!
真不枉特战局花费这么多心思,布此局面。
虽然类似于眼前的画面,他见过不只一次!
但他知道,眼前这名鹤发老者,并非是范增所在的玄门之人!
而是正经的道家高人!
这是陈胜第一次亲眼得见道家修士。
不过道家修士的名头,他却是多有耳闻。
就比如当初那个在拓县以北悍然以法阵轰击吕政,却引动豫州鼎千里来助,最终受吕政的天子气反噬而死的倒霉蛋——前任太平道青州渠帅徐福。
这也是他会感到惊讶的原因。
因为据他所知,太平道的背后,就是道家在支持。
眼下他与太平道正处于虚情假意的蜜月期,按理来说,道家修士不应该来掺合这件明显是大周朝廷在针对他的破事!
不过他转念一想后,就又释然了。
那么大一个道家,总不能所有的人都是一条心,那也太可怕了。
陈胜轻笑着提剑,徐徐起身……这名的鹤发老者的威势倒是不差,但是给他的压力,远不及晌午时分的那个墨家修意守门人。
……
以八卦阵盘护住己身的鹤发老者,底气大增,扫视着下方合围过来的五千赤甲士卒,阴翳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狠色!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抖落出一地黄豆大小的金色豆子,另一只手捏起法诀,威风凛凛的大喝道:“急急如律……”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长有十余丈的庞大紫色剑气,一剑重重劈砍在了明亮的八卦阵盘上。
明黄色的护盾光芒在庞大的紫色剑气之下浮现,剧烈闪烁、摇摇欲坠!
护盾之内,护卫鹤发老者的六十四杆杏黄阵旗一连炸开了一大半,原本照亮了大半个陈县的明亮光芒,就像是被浇灭的篝火了一样,瞬间便暗淡了下去。
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鹤发老者,身躯剧烈的抽动了一下,满脸惊骇的抬头望去,老脸“唰”的一下,就失去了血色。
陈胜虚空而立,收剑似笑非笑的与那鹤发老者对视,轻声道:“就这?”
虽然他从气息上就已经判断出了,这名鹤发老者大概率不是他的对手。
但仍然没能料到,这名看起来狂拽炫酷屌炸天的鹤发老者,竟然会这么垃……www.xiumb.com
是道家之人都不善争斗?
还是这名鹤发老者尤其弱?
亦或者两者兼有,不善争斗的学派中最垃圾的人物跑来刺杀他?
鹤发老者只看了陈胜一眼,而后便一句狠话都没放,甚至连八卦阵盘都没伸手去收,径直纵身卷起一道明黄色的遁光就往北城掠去。
早有准备的陈胜同样纵身一跃,以身化剑,瞬息之间便追上了明黄色的遁光,一剑挥洒出万千剑气,铺天盖地的朝着遁光扑了过去:“给我下去!”
“嘭嘭嘭……”
剑河冲击在遁光上,发出密集的气爆声,遁光光芒直线黯淡下去。
陈胜见状心头一惊,连忙收手,但却仍旧还是迟了!
剑河轰碎遁光,瞬息之间便将遁光之中的鹤发老者千刀万剐,绞成一蓬血雾,洒落长空。
“叮,铛铛铛……”
破破烂烂的银冠坠落到长街上,不断的弹起、落下,代它的主人,无声的述说着可怜、弱小与无助……
陈胜无语的回过头,就见后方那座庞大的八卦阵盘,此刻也已经灵光大失,重新收缩成一个巴掌大的金属八卦盘,落入下方的民居瓦檐上。
陈胜:……
你说你这么弱,搁我这儿装什么逼呢?
这回完犊子了吧?
陈胜神色郁郁的落回地面上,心头那股子二师兄吃人参果的索然无味感,越发的强烈了。
难得遇到这么一个修行有成的道家修士,他是真想留这鹤发老者一命,逼问他一些道家的信息。
可他怎么都没料到,看起来那么炫酷的鹤发老者,竟然这么垃圾!
他都还没用力呢,他就是死无全尸了……
他上哪儿说理去?
长期与强于他的高手对决厮杀,回回都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外加作弊才勉强取胜,令他根本就没能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实力有多强!
真的不是对手太弱。
而是他已经强得可怕了……
不多时。
陈小二匆匆赶到陈胜面前。
他努力板着脸,但上挑的眉眼和嘴角仍旧暴露出了他心头的兴奋与喜悦:“启禀上将军,潜伏吾陈县之刺客,除两名疑似先天境的高手预先收到风声,提前逃窜之外,余者尽数伏诛!”
陈胜点了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心头赞赏之意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干得漂亮,比我预料中的还要严密!”
陈小二听言,再也按耐不住心头喜悦,“嘿嘿”直乐。
毕竟还是少年心性。
陈胜还有月余才年满十六岁。
而陈小二比陈胜还要小半岁……
陈胜见了他眉飞色舞的得瑟模样,也有些想笑,但当着这么多保安团将士的面,他只能板着脸点头道:“收完尾再乐吧!”
陈小二收起笑容,努力板起脸,抱拳道:“唯!”
言罢,他从腰间取出一张精巧的手弩,麻利的装填好响箭,对着天空射出。
“嗖……”
尖锐而高亢的鸣镝之声,响彻夜空。
南城周围等候命令的传令兵听见响箭,齐齐打马冲出,沿着大街小巷不断高喊:“贼人已伏诛,请父老乡亲安心,若有财物人身损伤,明日上报亭长坊官,由郡衙统一赔付!”
“贼人已伏诛,请父老乡亲安心……”
陈胜认真倾听远处传来的呐喊声,再看了看前方正与赶来的赵四交接收尾工作的陈小二,心头越发的满意。
陈家第三代第一批进入他麾下做事三十六人,到如今进入他麾下也有三月左右了。
这三月之中,他不说绝对一碗水端平了,但肯定是人人都给了机会。
但迄今为止,冒头的唯有陈小二一人。
其余人虽然做事也算认真,但兴许是受陈家的影响太深,一个个遇事都总想着用蛮力,鲜少思考蛮力之外的做事方法……难成大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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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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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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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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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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