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夫妻进了卧室准备休息的时候,说起了连老先生。

  王连生道:“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老先生一两天就能出院了。”

  凌城燕心中那个疑问又冒了出来,略一沉吟道:“连老先生把你叫来后没有说什么吧?”

  王连生抬眼看了看妻子,笑道:“能说什么?他那么大年纪了,经了那么一场车祸,也是给吓到了,想要身边有个熟悉的人联络也是正常吧。”

  “他们厂子里那些人……”凌城燕又问。

  “陈雄只是他在海市招聘的经理,严格说起来,算不上他的亲信。”王连生拍拍被窝,示意凌城燕躺下,又替妻子拉了拉被角儿,道,“人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总是恐惧和惊惶的,我,大概是接触的多了,觉得我立身还算正直,才要把我叫来吧。”

  凌城燕睨着他笑,把王连生笑的也有些脸热,低头微微用力亲了妻子一下,笑道:“就不允许我自己夸一夸了?你又不夸!”

  前一句明明还带了些赖皮味道,后一句却带了些含混的尾音,竟似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凌城燕没忍住,呵呵呵呵地笑起来。王连生挑挑眉,伸手作势要抓,手未动,却也止不住地跟着笑了。

  两天后,连老爷子顺利出院,回到他的小院里暂时将养。

  王连生不用每天往医院跑,却仍旧每天去老爷子的小院里走动探望,帮着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小问题,比如帮着买买煤气,再比如,代替跑个腿办个什么东西之类,都不是什么大事,却停暖心的那种。

  一转眼,十二月底,要过元旦了。

  连老爷子已经大好,已经准备回去过节了。

  这天,王连生准备出门上班,被大伯娘叫住:“那位老先生阳历年是不是不走啊,你问问他去哪里过,要是没公务,就请他来家里过阳历年呀。”

  连老先生在大伯家过过一个春节的,这回赶上连老先生车祸受伤,又到了阳历年,大伯娘心善,又想起这茬儿来。

  过节嘛,咱们国人的老传统就是团团圆圆热热闹闹才好,大伯娘就觉得连老先生一个人,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孤苦伶仃的,叫来一起过年,热热闹闹,总比一个人冷冷清清强些。

  王连生笑笑,答应着往外走。

  其实,心里想的是,连老先生那样的人,只要松口,有的是邀请宴会啥的,也不一定就是一个人过节。但老人开口说了,他也就应着,等到了连家见着连老先生,也就把大伯娘这话说了。

  原本没指望连老先生应承,谁成想,他不过是稍提了一句,连老先生就笑呵呵地应下了:“行啊,我也觉得家里的氛围好,两个孩子和我也亲近。”

  王连生心中有些意外,但还是挺高兴的,这位老人家虽说有商人的谋划算计,但总的来说,还是个让人尊敬的老人。而且,确实如老先生所说的,大伯大伯娘和两个孩子对老人印象都不错,他能去家里过年,一家人指定都高兴。

  王连生从包里拿出几套演出票、电影票来递过去:“元旦前后,为了庆祝佳节,请了国家京剧院的名角儿来唱几场大戏,还有咱们省歌舞剧院、话剧院等安排的演出,这是演出票,我给您送一些来,您老有空可以去看看。”

  老先生很有兴致地换了老花镜细细地看着戏票,然后目光从镜片上边看向王连生,笑眯眯道:“我记得你大伯大伯娘都爱听戏,有了这些票正好,到时候,我们几个带孩子们一起去。”

  王连生也不推脱,爽快地笑道:“成,那你们搭个伴儿一起去,也热闹。”

  元旦节日,凌城燕要在大队里陪战士们一起过节。

  王连生倒是白天的工作,晚上早早到家,然后系了围裙进厨房,炒了一桌子菜。

  菜上桌,连老爷子笑呵呵吩咐:“今天过节,也开一瓶我带来的葡萄酒给你大伯大伯娘尝尝。”

  王连生准备的是一瓶十年的茅台,是凌城燕出门前拿出来的。

  妻子喜欢存酒,时不时地买两瓶存在家里,这些年,陆陆续续存了几十瓶,这次搬家,装了几大纸箱,王连生平常不注意,这回才有了个概念,原来,妻子存了不少好东西。Χiυmъ.cοΜ

  茅台打开,葡萄酒也打开,大伯尝了一点葡萄酒,摇摇头,还是喝白酒。大伯娘倒是喜欢甜滋滋的白葡萄酒,还给几个小的都倒了一点尝尝滋味儿。

  大家酒过三巡,凌城燕才回了家。

  她已经在队里吃过饭了,到家也跟着喝了一杯葡萄酒,就丢开手,跟着吃完的大伯娘一起动手,准备包零点的饺子。

  元旦,老百姓习惯叫阳历年,平常没这么隆重,这不是连老先生在,大伯娘也就郑重地准备了起来,比着正式过年来一遍,连零点交子时的饺子都准备上了。

  那边,孩子们也吃完了,纷纷离了桌。

  石头不知怎么偎到了连老先生怀里,听老先生和大伯、王连生聊旧时候的种种。

  小杏小雨都洗把手过来帮忙包饺子,分了两摊,电视开着,也没人认真看,各自说着话,谈笑着,热热闹闹,不知不觉就到了零点。

  残羹剩饭端下去,白胖滚圆的饺子端上来,一家老小又一人吃上几个饺子,这个阳历年也郑重地过完了。

  连老先生喝了酒,也没让他走,就和大伯、王连生凑一屋,继续聊他们的旧事、闲篇儿。

  小杏、石头和凌城燕一屋,大伯娘则和小雨一张床,各自安置睡下。

  第二天一早,小雨、小杏和石头都接到了连老先生的新年礼物,都是洋气的东西,小雨和小杏都是小巧的随身听,学英语要用的。石头是掌上游戏机,拿在手里能打游戏那种。

  孩子们都非常高兴,笑呵呵地道谢,又拱着手到处说新年快乐。

  凌城燕也拿出新年礼物,给三位老人都有,连老先生也有,是一套皮货,皮帽子,皮袄子,还是她去蒙省时买的皮料子,找老裁缝定制的,改良款式,外边不耽误穿大衣的。

  连老先生穿上,乐呵呵地给人看:“好不好看?”

  小杏和石头都是双手点赞,直夸连爷爷最帅最帅了。

  过完元旦,孩子们再次返校,准备期末考试了。连老先生悄悄地启程离开东省,返回海城。据说,他会在海城停留一到两周,然后飞米国。

  晚上,卧谈会时间,王连生对凌城燕说:“听说,老爷子打算把公司都转回国内来。”

  凌城燕嗯了一声:“叶落归根。”

  连老爷子刚走两天,凌家二哥来了一趟,带了两坛子糟腌货来。说是去津门港送货得的,一坛子腌蟹,一坛子蟹酱,都是最正宗的渤海梭子蟹腌制。

  凌父极爱这一口,凌大哥调侃:“老头子就爱这腥气味儿,常说一只螃蟹钳子能喝一顿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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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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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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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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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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