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愿放逐,也不愿将人送出去。
他沉声道:“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教好他?若他依旧难改本性呢?”
沈却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可再差也不会比梦中更差,他苦笑了声说道:“祖父,您想要我如何回答?我所能做的只是竭力让他更好,也尽力去约束教养他,至于将来如何,谁又能说的定呢?”
见沈忠康脸色沉凝,他说道,
“人性本就复杂,善恶又哪里那么容易说的清楚。”
“七年前永昭公主未落罪前,祖父可曾想过徐立甄会背叛,又可曾料到过那般兄妹情深的陛下会血洗公主府,料到那些曾经跟随永昭公主多年,曾替她歌功颂德之人却在她死后踩着她尸骨朝上爬?”
“他们尚且如此,又何况阿诺……”
“啪!”
沈忠康手里的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震怒地看着沈却。
桌边烛火被风吹的摇曳,沈却对着沈忠康满是凌厉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才起身走到榻前跪下:“是孙儿说错了话,请祖父责罚。”
沈忠康呼吸有些重,手指抓着棋盘边角时指节收紧。
“我若一定要你将人撵出去呢?”
“孙儿不放心他,只能先与祖父告罪。”
“……”
沈忠康险些被他给气笑了,这话的意思是他要是执意撵走薛诺,他这大孙子也就一起跟着去了?那小娃娃给自家孙子下了蛊不成?!
“你还要挟起我了?”
“孙儿不敢,只是孙儿答应过他,会护着他。”
沈却放软了神色认真说道,
“祖父,我自幼您便教我,人无信不立。”
“我知道您忧心什么,若我将他留在身边依旧约束不了,他也如您所说真成祸害,那是孙儿无能,届时哪怕豁出命去孙儿也必定亲自拿他,可在那之前,不能光凭一句本性便定了他的罪,这不公平。”
沈忠康听着长孙的话就想冷嘲。
公平?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公平,从投胎落地开始,人就分了三六九等。
有人生来高高在上,锦衣华服挥金如土,有人生来贫贱低下,日日为果腹奔波辛劳,可对上沈却的眼睛,到了嘴边的嘲讽却说不出来。
半晌,老爷子才冷哼了声:
“随你!”
“你既然想把人留着,那就看好了他,你该知道沈家如今的处境,陛下早因太子对沈家忌惮颇深,而你身处其中更是人人盯着,稍有行差踏错那就是要脑袋的事情。”
“别让他惹出不该惹的祸事,否则到时候就算你替他求情,我也饶不了他!”
沈却顿时展颜:“孙儿明白。”
祖孙两一场棋没下完,沈忠康就像是恼了他似的,让沈却先行离开。
等到了外院时,沈却站在门前回首看着房中烛影下的沈忠康时忍不住有些懊恼,他刚才不该提永昭公主的事情。
沈忠康那边瞧着长孙出了院子之后,才忍不住低骂了一句:“臭小子,别的东西没学到,倒知道朝着人痛处戳!”
要不是他亲孙子,他非得抽死他。
沈忠康脸上刚才的盛怒散去后,瞧了眼没下完的棋子,对着窗外说了句,xǐυmь.℃òm
“出来吧。”
窗后传来一些不大的响动,片刻后就有人从那边阴影里走了出来。
沈忠康说道:“都听到了?”
薛诺微仰着脸看他。
隔着一扇窗棂,屋中灯火通明。
老爷子坐在窗边抬眼朝外看时,目光落在站在夜色之中神情疏冷,完全不似之前讨巧时故意露出笑脸的俊美少年。
“我这孙儿自小就重规矩,也鲜少与我顶嘴,以前总想着教他正直良善重情重义,却忘记让他知晓这世间奸猾之人的门道。”
“您老有什么话直说。”何必拐弯儿抹角的骂她奸猾?
沈忠康沉眼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延陵难民。”
“我不信。”
“那老爷子觉得我该是什么人?”
沈忠康皱眉看他。
“老爷子既然已经让人把我查的底朝天,要是我身份真有问题,您怕是早就将我撵出沈家,又何必在此跟我多言?”
“我查不出来,不代表你没问题。”
沈忠康毫不遮掩自己命人查过薛诺的事情。
延陵水灾后大乱,那附近村落城镇的人口都杂乱至极,死的死,逃的逃,或因水灾流落他地,或流窜之下落草为寇。
若有人遮掩来历混入其中,再与一批难民同行数月,想要查清身份谈何容易。
沈忠康沉声说道:“我虽查不出你身份,可你绝非什么普通难民,说不定连这薛诺二字都是假的。”
薛诺挑挑眉没说话。
沈忠康定定看着她,浸淫朝堂数十年,哪怕是朝中官员面对他冷脸时尚且惴惴,可眼前少年却丝毫不为所动。
沈忠康便知想要凭着言语试探她恐怕不能。
他神色平静下来:“我不想探究你来京城是为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今日闹这一场是想干什么。”
“但你既来了沈家,就守着沈家的规矩,若是再叫我知道你利用长林、长瑞他们,别说长垣替你求情,谁来都没用。”
“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天大的依仗,可在沈家这一亩三分地,我想我要是真想对付你应该不难。”
薛诺微侧着头看着护犊子的沈忠康,没疑惑他看出这些,只是好奇:“你既然都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我故意的,为什么不告诉沈却?”
“告诉他什么。”
沈忠康嗤笑了声,“告诉他一心袒护的人是个心眼儿比窟窿还多的骗子?还是告诉他你利用他进了沈家之后,还利用他最疼爱的弟弟来替你自己做事?”
“他把你当成了羊羔护着,你却把他当了傻子糊弄?”
沈忠康拨弄着手边棋子说道,
“他既在朝为官,早晚是要经历这些事情的,我不可能一辈子护着他。”
“他既然自己选择要把你留下,无论什么后果都该他自己受着,你要是能善待这份情谊那自然是最好,可你若最终依旧辜负,那也只能说他自己活该识人不明,正好也能让你磨磨他的心性,让他从沈家的高墙里走出来,去了那无谓的心软和仁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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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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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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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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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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