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却闻言不由抬头:“祖父,漕运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沈忠康说道:“朱英跟郭跃光、徐立甄三人彻底掐了起来,漕运有小半的人都牵涉其中,事情越闹越大已然收拾不住。”
“早朝时陛下闻听此事动了怒气,下旨让郭跃光、朱英等人一同进京,也已经将扈盛全一家羁押入狱。”
“陛下打算亲审?”沈却吃惊。
沈忠康说道:“漕运是朝中大事,其中涉及利益绝非一点半点,陛下不可能让他们一直这么乱着,而且这几年漕运贪腐之事久悬不决,陛下怕是也想要趁此机会肃清漕运。”
私盐一案就是缺口。
沈却闻言心中突然一跳,猛的想起詹长冬来。
原来他的目的在此。
搅乱漕运浑水,挑起朱英跟郭跃光争斗,借着朱英之力压着徐立甄,他从未想过朱英真能将那两人如何,他不过是不想将私盐之事在江南解决,而是直接搬进京城闹上朝堂。
詹长冬意在陛下!
沈却脸色瞬变,连忙朝着沈忠康说道:“祖父,您等我一下。”
他慌忙起身走到一旁,在那一堆东西里翻找起来,很快找到詹长冬留给他的那封信后,这才转身回来将信递给了沈忠康。
沈忠康疑惑:“这是?”
“我离开祁镇前,朱英手下的府佐詹长冬让人给我送来这封信。”
沈却脸色有些复杂地说道,“我当初将账册送给朱英,就是因为知道詹长冬跟崔乐有仇,徐立甄与崔乐联手,詹长冬必不会坐视不理。”
“他让人送信给我时,我曾以为这信是给我的,可如今想来,他怕是想要借我的手将信转交给您。”
沈忠康目光微变,他当然知道詹长冬是谁,也知道他跟崔乐之间的关系,他连忙将信打开来仔细看了起来。
等看完之后,目光才落在被红圈框起来的“朱英”二字之上。
“原来是他。”
他就说私盐的事情怎会越闹越大,甚至波及整个漕运上下。
那朱英往日里也不是那般冒进之人,就算想要借机拉下郭跃光,也不该明面上与他撕破脸皮,甚至将郭跃光推到了徐立甄那边。
沈忠康今日下朝之后见到太子时,还曾跟太子说过漕运的事情有些古怪。
可如果是有詹长冬从中搅浑水,故意挑起几方争斗,又借朱英强行压着徐立甄不让他细审私盐一案,这事情就说得过去了。
沈却忍不住说道:“之前在祁镇时,詹长冬就几次试探想要将沈家拉进漕运的浑水里,我原以为他是在替朱英卖命,可如今想来,那朱英怕也是被他当了筏子。”
“他手里恐怕握着朱英的把柄,故意将私盐之事闹上朝堂。”
沈忠康听着沈却的话若有所思,摩挲着手里的信纸,半晌后才说道:“恐怕不止,他是想要寻求同盟。”
沈却一愣。
沈忠康说道:“詹长冬知晓太子眼中揉不下沙子,也同样知道沈家与徐立甄旧仇。”
“你当初被迫将账册送交朱英手中,借他之力抗衡徐立甄时,就等于是默认放过了朱英和他手下之人,可如今詹长冬却是想要一网打击。”
“若他真能做成,不仅朱英逃脱不掉,私盐一案有关的所有人都会正法,就连三皇子和四皇子也会遭到重击。”
“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想过,私盐案要是闹进朝堂,徐立甄会如何?”
沈却眉心微拢,隐约明白了沈忠康的意思。
沈忠康说道:“扈家的事情本是极为隐秘,要不是徐立甄突然插手,甚至想要借扈家的事情算计于你,私盐之事也根本就闹不到现在这个样子。”
“他若是拿到账册,悄无声息将此事平了,自然不会引人瞩目,可如今却把所有事情都摆在了台面上来。”
“你的确因此事明面上得罪了不少人,可徐立甄同样也逃不掉干系,要是他能审清私盐案子,让陛下另眼相待,那些人自然不敢动他,可如果私盐一案他办事不利,甚至被别人抢了功劳。”
“徐立甄的处境又当如何?”
沈却脑子里疯狂转动起来。
徐立甄这些年针对沈家,沈家自然也防着他,对于徐立甄的事情他知道的也比旁人多一些。
徐立甄突然起复之后,成为十三道监察御史,虽然权利极大却大多都在地方巡视,官品不高,他要是再想往上爬就必须先回都察院,须得留在京城。
而那位丁忧的佥都御史之位就是他的目标。
私盐一案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陛下已经对徐立甄有所不满,要是到时候此案再被詹长冬插上一脚,甚至牵扯出些别的事情,陛下定然会质疑徐立甄的能力。
朝中从不缺落井下石的人,一旦徐立甄失了陛下信任,他这次得罪的那些人就能成了他的索命符。
那佥都御史的位置他是别想了,能保住眼下的官位就不错了。
沈忠康点了点手里信纸上被圈起来的名字:“詹长冬既是在向咱们示好,也是在告诉我们,他想要我们的助力。”
“同样,如果我们和太子不想放过这次能让徐立甄栽跟头的机会,也不想放过打压三皇子和四皇子气焰的可能。”
“那我们就得跟他合作,帮他将私盐一案做成。”
他微眯着眼,
“这个詹长冬,他是想要借私盐案回京……”顿了顿他又道,“不对,他恐怕是看上了佥都御史的位置。”
沈却听着自家祖父三言两语就将詹长冬的目的说了个透澈,既是觉得詹长冬能耐太过惊人,也是觉得这人太过大胆。
他竟是想要拿着整个漕运的人来当过河之卒。
“这个詹长冬,他就不怕出了岔子?”沈却失声道。
沈忠康却是难得轻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早十年,詹长冬也是朝中风云人物。”
“那会儿他还没外派去漕司,在京中担着六科给事中的位置,他可是唯一一个当年敢指着永昭公主的鼻子骂她,最后还全须全尾的留在朝堂的人,与当年吏部侍郎薛忱号称朝中双璧。”
两人都是出自云麓书院。
薛忱从县试开始就是头名,詹长冬便是第二名。
一个六元及第当了状元,一个被压着当了榜眼,可任谁都知道詹长冬的才华是不输给薛忱的,两人同入翰林,堪称当时京中风头最盛的人物。
只可惜,后来薛忱因“谋逆”下落不明,詹长冬也被人陷害沉寂下去。
沈忠康提起永昭公主几字时,脸色沉了几分,倒是沈却听到“薛忱”两字,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薛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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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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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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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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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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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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