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书院里待了十日,除了陪着邬老爷子他们,其他大多时间都能瞧见这师弟的身影。
等嬴姮从书院离开的时候,对这师弟还颇有不舍。
马车晃悠悠地离开山门前,云栽瞧着远处站着的俊美青年,忍不住道:“公主,您是瞧上了这薛公子?不如将人带回府里,省得您这般不舍……”
“你当本宫是土匪,见个漂亮的都往府里抢?”
嬴姮收回目光乜了云栽一眼,“薛忱有才,又懂变通,人不迂腐又有能力,这朝里头眼瞎最缺的就是他这般年轻官员,连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他的将来在朝堂,你家公主我要是真将人弄回后宅,就算不天打雷劈,老师也得打死本宫。”
再说她欣赏薛忱,是想着将来能举荐他得个好前程。
她将人当成朋友、师弟,可没生出半点儿旁的心思。
嬴姮懒洋洋地靠在车边说道:“薛忱本就是小三元,后来乡试又得了头名,若是今年会试还能稳得住,等殿试时那状元的名头就是板上钉钉。”
科举之事本就是为朝廷选拔贤能,六元及第的盛世自大业开朝都还从未有过。
能出个小三元常有,可如薛忱这般一路到了乡试还是解元,若他会试还能再得了头名,殿试时只要不是太差,哪怕为着将来史书之上能跟着沾上一笔,皇帝都肯定会点他为状元,推一个六元及第,举世相贺的文曲星出来。
“我观他于政事上颇有见地,又有老师从旁指点,会试头名也不是不可能,六元及第的人才抢回府里去当面首,你家公主我还没那么丧良心。”
云栽颇为可惜:“可薛公子长得真好……”
“花痴吧你。”
嬴姮朝着她脑袋戳了一指头,笑着朝软垫上一趟,“咱们喜欢美人没错,可也讲个你情我愿,别招好人家的儿郎。”
……
回了京城之后,嬴姮让府中的人给薛忱送了些书过去就忙碌了起来,朝中出了桩大事,她每天奔波着替皇帝处理那些事情,好不容易回府时又各色美男环绕,几乎要将书院那“美人师弟”给忘了个干净。
直到初夏时,会试结果出来,听闻薛家六公子连夺五元再得榜首,她才恍惚想起当初相谈甚欢的师弟。
金殿之上,殿试之时。
薛忱一如她所想得了皇帝钦点的状元,六元及第的盛事,哪怕是嬴姮忙的脚不沾地,每日耳朵边上也多有人提及。
等到宫中琼林宴时再见薛忱时,瞧着锦衣玉面被诸人环绕的青年,嬴姮颇有些自家师弟出息了的与有荣焉。
教出个六元及第的状元,还有个颇为出色的榜眼,老师怕是脸都能笑开了花儿。
“参见永昭公主。”
一众朝臣见到嬴姮过来纷纷行礼,嬴姮让人起身之后便走到薛忱身前,“恭喜啊,薛师弟。”复又扭头看向一旁比薛忱稍矮一些模样也颇为好看的青年,“还有詹师弟也是,恭喜。”
詹长冬早前没在书院见到过嬴姮,后来倒是听人提起过她去书院的事,闻言只说道:“多谢公主。”
薛忱垂眼瞧着许久未见的女子,温声说道:“老师很惦记公主。”
嬴姮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名声,在书院时与薛忱说笑可以,可在宫中,她可不想叫这位新科状元因为她招来些什么不好的名声。
眼瞅着周围朝臣都是朝着他们看来,她只淡笑着道:“本宫近来事忙,待到闲暇时再去探望老师,今夜是你和詹师弟大喜,本宫过来蹭杯酒水喝,你们随意,诸位大人也随意就是。”
薛忱见她不似书院中热切,反而转身就走。
他突然开口:“公主。”
“嗯?”
嬴姮回头。
薛忱道:“师母托我给公主带了些东西,待会儿琼林宴后不知公主可否有时间?”
嬴姮诧异扬眉,见他神色平静仿若当初在书院时,她点点头:“行吧,宴后本宫等你。”
薛忱轻“嗯”了声。
嬴姮转身去了皇子席间,跟其他人说笑起来时,周围那些朝臣瞧着薛忱便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詹长冬分明能感觉到周围那些人的热情之中夹杂了点其他什么东西,等着脱身入席时,朝着身旁的薛忱就压低了声音:“往日见你不是清高的很,对宫里头那些皇子都不假辞色,如今怎主动讨好永昭公主?”
薛忱说道:“我何时讨好?不过是替师母带点儿东西……”
“你当我信你?”
詹长冬也拜在邬善门下,当初跟薛忱同时离开书院回京赴考,他能不知道师母有没有让他们带什么东西?更何况他们这都回京两个多月了,有什么东西不能叫人送去永昭公主府的,偏要选在现在亲自送?
詹长冬跟薛忱互掐多年,二人平日里也各自看不顺眼,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可提醒你,这满京城都知道永昭公主的事情,她可不是寻常女子,你但凡珍惜你这六元及第的好名声就别跟她走的太近。”
他不置喙永昭公主肆意放荡的生活,可也绝不想让自己沾上那名声。
薛忱浅笑:“我知道,多谢詹师弟。”
詹长冬瞬间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师弟,我比你年长!”
……
琼林宴后,嬴姮并没急着离开,她倒也没遮掩跟薛忱说话的事,领着人便慢悠悠地走在出宫的甬道上。
周围有人朝着这边窥看,嬴姮早就熟悉了那些打量的眼神,一边享受着微醺的酒意,一边踩着月色跟身旁男子朝外走着:“师母让你给我带什么了?”xǐυmь.℃òm
薛忱说道:“师母没让我带,只是刚才见公主不愿与我说话,所以寻个借口。”
嬴姮扭头眉峰轻挑,见他有些黯然的模样,像是在无声控诉她疏远,她解释说道:“不是不愿跟你说话,而是朝中有不少碎嘴子的朝臣,你刚被钦点状元,陛下又极为看重你,前程似锦需要个好名声。”
“你也知道我那些事,朝里头那些个御史没少弹劾,你跟我人前走的太近不是好事。”
她不避讳自己的事情,
“老师好不容易才教出你这么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我可不想让你那好名声折在我身上。”
薛忱瞧着她眉眼微醺的模样,只平静说道:“名声本是身外物,我若在意,当初书院之中也不会与公主往来,况且前程似锦靠的是本事,若只是旁人闲言碎语几句就委顿不前,那也跟公主无关,是我自己无能。”
嬴姮歪着头看他。
“当然,公主若嫌弃我深粉低微不配与您相交,便当我没说。”
嬴姮见他认真的样子,过了许久笑起来:“你这人还真是……”
瞧着一本正经,骨子里叛逆的不行。
她笑容肆意:“可别后悔。”
……
嬴姮本就不是个畏惧人言的人,薛忱自己不在意,她自然也不会故意与其避嫌。
二人本就性情相投,再加之薛忱入了翰林院后也算是朝中之人,嬴姮偶尔与他谈及政事发现他所思所想竟是意外的与她契合,甚至很多事情她哪怕不用开口,薛忱都能跟她有不谋而合的默契。
嬴姮很少能遇到与她想法这般相似的人,哪怕是安国公和四叔燕王也做不到。
她待薛忱更亲近了几分,将其引为挚友,甚至于很多事情都会寻他商议。
薛忱三五不时会去永昭公主府一趟,偶尔也有人看到永昭公主与他一起外出,外间关于两人的谣言自然也就浮了出来,说得好听是薛忱得了永昭公主青眼得她另眼相看,说的不好听的,便是薛忱出卖颜色拿他当作永昭公主后院那些男子相比。
原本只是些小人之言,朝中其他人不怎么放在心上。
可短短两年时间,薛忱一路从七品翰林连跃数阶,以二十出头的年纪直接入了工部成了从五品上的虞部郎中,那平步青云的架势拍马都赶不上,就连朝中的一些人也开始嘀咕起来,外头的流言更是喧嚣。
薛家那边率先坐不住了,将薛忱喊回府中便是一顿教训,而替薛忱说亲的事情也重新提了起来。
薛忱没等府中人将话说完就冷声打断:“我早说过了,我的婚事不用祖母操心。”
薛老夫人气急:“你不让我们操心,那你倒是正正经经的找个合适的,你这般跟着永昭公主进进出出的,难不成还真想像是外头说的那样,做了永昭公主府的男宠不成?!”
薛家众人聚集在前院,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廷安,这事情你可不能任性,你不知道外头的人说的有难听,那些流言简直不堪入耳。”
“就是,我这老头子都听说了不少。”
薛家分了好几房,族中又有族老长辈,其中有些是倚老卖老,可也不乏有真心为着薛忱好的,他们薛家好不容易猜出来两根好苗子,薛清眼瞅着前程不错,薛忱更甚一筹,怎能会在这男女风月艳事之上。
有人苦口婆心:“你在朝为官该好生护着你自己名声,那永昭公主臭名在外,你怎能跟她厮混,况且你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你祖母也是为了你好。”
薛忱皱眉:“叔公,我已经说过了,我想先好好替陛下做事,婚事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你今年都二十一了,还想再过几年,再过几年你都什么岁数了?”
薛老夫人说道,“我和你伯父已经替你瞧好了,宋阁老家的三姑娘与你甚是般配,宋阁老对你也颇为喜爱,他们主动提起想要与咱们成两姓之好,等到明日我便去替你提亲,将这桩婚事定下来。”
薛忱心里已生出不耐,脸上冷了下来:“我说过了我不想成亲,你们若去擅自提亲,届时无人出面应承丢了颜面可别怪我。”
“薛忱!!”
薛老夫人震怒。
薛家大爷也是忍不住沉了脸:“那宋家你有何不满?宋三姑娘温柔懂事,宋家更是萧河显族,那宋阁老将来更是能在朝中助你……”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是不需要,还是舍不得永昭公主?”
薛家二公子薛永冷不防地出声,
“外头人都说六弟这六元及第的状元是靠着永昭公主的石榴裙得来的,说你出卖男色才能得宠圣前,短短两年就平步青云进了工部,六弟不觉得难听也要顾念顾念咱们薛家其他人。”
“莫不是还真钻进了永昭公主的石榴裙,连礼义廉耻都不想要……”
砰!
薛永的话没说完,薛忱就冷不防一脚踹在他身上,愣是将人踹翻在地。
薛忱冷声道:“我的事再难听,也没你当初让小二嫂大着肚子上门来的难听,满嘴的污言秽语,再敢伤及公主清誉,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伤她清誉,她有清誉可言吗,她夜夜笙箫养着满屋子的男人,指不定这会儿在谁身下承欢,你……”
“哗啦!”
一盏茶水当头泼下,薛忱一巴掌就甩在薛永脸上,抬脚踹着他下颚,将人打的惨叫出声。
“薛忱!”
薛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怒喝出声,“你发什么疯,你眼里还有没有尊长?!”
“尊长?您是尊长,您就这么看着薛永胡说八道,还是您这祖母的威严只对着我?”
啪!
薛老夫人怒极之下,一巴掌扇在薛忱脸上:“不孝的东西!”
薛忱被打的侧过头去,抵了抵舌尖冷眼看向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怒声道:“我告诉你,我是你祖母,你的婚事我说了算,那宋家的亲事已经说定了,只差上门提亲,那宋三姑娘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薛忱淡声道:“那您便自己去娶吧。”
“你……”
“我把话放在这里,我薛忱娶不娶妻,成不成婚,我自己说了算,你们谁也别来打我婚事的主意,更别想着让我替薛家攀什么高枝,那宋家你们最好消停下来别去做不该不做的,否则撕破脸皮别怪我不念亲情。”
“你!”
薛老夫人气的脸皮子泛青,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薛忱硬受了一下,这才转身朝外走。
薛老夫人怒道:“你个不孝的逆子,你走,你走了以后就别再回来,我薛家没你这么不知廉耻的东西!!”
薛忱脚下顿了顿,扭头道:“祖母最好说到做到。”
“哎,廷安……”
眼见薛忱大步离开,连头都没回一下,薛家那些族老都是急了起来。
几人连忙上前就想拦着薛忱,却被薛老夫人叫住:“不准拦他,我倒是要看看一个不孝尊长的东西,他往后还怎么在朝为官!”
薛忱就像是压根没听到身后的话一样,大步流星转瞬就没了踪影。
薛老夫人被气得眼前泛黑,可笃定了薛忱不敢落个不孝之名,觉得这一次要是压不住他往后还怎么有长辈威严,可谁知道过了片刻后就听说薛忱直接出了府门,她气得猛拍桌子怒骂不止。
薛家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觑,这薛忱还真的走了?
这大半夜的,他能去哪儿?
……
“四叔你说薛忱被撵出了薛家?”
嬴姮听闻薛家的事情时已经是好几天后,倒不是她不关心薛忱,而是她刚巧出城去了一趟营中,回来才听说了薛家的事情。
燕王嬴从璋说道:“都好几天的事了,听说薛忱不知道做了什么触怒了那位薛老夫人,被薛老夫人打了几巴掌,那脸皮都差点破了相,还被连夜撵出了薛家。”
嬴姮闻言脸上顿时一沉:“这消息哪儿来的?”
燕王说道:“那个薛家老二吧,这几日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薛忱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个薛家老二更是逢人就说薛忱忤逆尊长,连朝里头御史都有弹劾……”
嬴姮拧着眉毛:“薛忱呢?”
燕王说道:“住在悦来楼吧……哎……阿姮……你干嘛去?这才刚回来!”
嬴姮说道:“去悦来楼。”
“哎……”
燕王刚想将人叫住,那头嬴姮就已经领着云栽大步离开,他瞧着自家侄女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嘀咕:“不是说只是朋友吗,这也未免太上心了点儿,我这都半个月没瞧见她人了,一回来就朝外跑。”
旁边随从说道:“公主与薛大人关系好,自然担心的……”
燕王翻了个白眼:“什么关系好,不就是那小子长得好看了点儿,关系再好能有本王跟阿姮好?!”
随从:“……”
燕王瞪眼:“问你话呢,阿姮在乎本王还是在乎那个薛忱?”
随从默了默:“当然在乎王爷。”
“有多在乎?”
随从:“…很在乎……”
“那当然,本王可是阿姮最亲近的四叔!”燕王心满意足,那薛忱是个什么东西,哪能比得上他?
随从见自家王爷轻哼的模样抽了抽嘴角:孤寡养大女儿的老父亲惹不起。
……
嬴姮在悦来楼里见到薛忱的时候,他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只颊边还有两道极深的指甲留下的划痕,足可见当时动手打他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薛忱见到她时有些意外:“公主怎么来了…”
“你说本宫怎么来了!”嬴姮走到近前看着他脸上的伤就神色阴沉,“你是蠢的不成,又不是没学身手,平日里挺机灵的,怎就这次人家打你你就受着?”
薛忱抿抿唇:“到底是我祖母……”
“本宫可没见这动手就想毁人容貌的祖母!”
这么好看一张脸,那两道划痕就跟在完美无缺的画布上横泼了墨,险些毁了整副画儿。
她忍不住就生了戾气,“你敬着她,她可没半点怜惜你的,你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说你的?忤逆不孝他们都敢胡说,这是想毁了你?”
薛忱见她怒气勃然的样子心中熨贴:“没那么严重,只是薛永胡言了几句……”
“他那张嘴就该抽烂了。”嬴姮冷声道。
薛忱失笑:“好啦,他就是那么个人,公主跟他计较岂不是给了他颜面?”
嬴姮冷哼了声。
两人说了会儿话,嬴姮让云栽取了伤药过来递给薛忱之后,见他随意糊弄涂了两下,她索性自己夺了过来,将人按在凳子上一边涂药一边说道:“你说说你,你这张脸就是拿着整个薛家都换不回来,要是毁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指尖弄了些玉容膏敷在他伤上,小心涂抹开来后就嘀咕,“你说你也不是个蠢的,怎能叫他们逼到这份上?”
这悦来楼虽说是京中不错的客栈,可薛忱就不是个富贵的,住的不过是地字号间,里面顶多只能算是干净整洁,可空间狭窄逼人,眼下又临近冬至,只是进来坐了一会儿都能感觉到这屋里头渗人的冷。
“你就没想过从薛家搬出来?”
薛忱看着近在尺咫的人有些走神,眼睛落在她开合的嘴唇上。
“那薛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老老少少眼睛都盯着你,反正这次闹翻了,索性不如趁机搬出来,省得他们回头折腾你。”
嬴姮仔细替他涂着药,“我记得你大哥明年就该回京了,到时候他带着你嫂嫂和侄女儿回来,这京中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如先寻处宅子,等他们回来便能与你一起住着……”
她说着说着,倒觉得越发有道理,只是身前这人一直没回应,她一低头,就瞧见薛忱像是再走神。
“薛忱?”
嬴姮朝着他眼前晃了下:“想什么呢?”
薛忱恍惚了下,垂了垂眼帘摇摇头道:“薛家那头已经四处说我忤逆了,我要是这个时候再搬出来做出与他们决裂的姿态,下次说我不孝的恐怕就不是薛永,而是我那祖母了。”
嬴姮想起那位薛老夫人这两年做的事情就直皱眉头:“你到底怎么得罪她了,这次闹的这么严重?”
薛忱低声道:“他们想让我与宋阁老府中的三小姐订亲。”
“宋阁老?”
嬴姮眉心皱的更紧了,那个宋庚跟五皇子嬴钺不明不白的,暗地里没少想要搏个从龙之功,今上正值壮年,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事情,旁人避着都来不及,偏薛家脑子进水自己朝着里头搅合。
薛忱说道:“我不愿这门亲事,也不想搅合进五皇子他们那些野心里,可祖母他们擅自答应了宋家,两厢争执起来就闹成了这样。”
嬴姮忍不住说道:“那你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里?”
薛忱说道:“也没事啊,这里挺好的。”
嬴姮没好气:“好什么好,这还没下雪就冷的人哆嗦,等回头下起雪,就你这身板能扛得住吗?我在城南有处别院,里头还空着,你先去住着。”
薛忱摇摇头:“不去了,工部在城东,每日上朝也得早起,城南离得太远,而且公主的别院都大着,我一个人住着太空了,倒不如这悦来楼的好,人来人往的还热闹……”
他说着说着突然咳了两声。
嬴姮瞬间皱眉:“那去买处宅子?”
薛忱失笑:“公主,我月俸不过那点儿银子,这京中宅子可不便宜,您是想叫我往后都吃糠咽菜吗?”
见嬴姮瞪了他一眼。
薛忱仿若玩笑似的说道,“公主要真看不过眼,反正你那公主府大的很,不如让我暂住几日?”
……
、薛家那被赶出府中的薛忱住进了永昭公主府,惹的满京城沸腾。
薛家老夫人气个仰倒不说,薛家其他人也是难以置信,觉得薛忱是不是真的脑子出了问题,外头已经将他跟永昭公主传得那般难听,他居然还索性搬进了永昭公主府,他是真的不想要名声了?!
长乐长公主上上下下看着嬴姮,旁边燕王和安国公也是满脸怀疑。
嬴姮捂着头:“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有话就说。”
长乐长公主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让薛忱搬进公主府里?”
“不是搬进来,就是暂住。”
“那有什么区别,在外人眼里就是他住进了你后宅。”
嬴姮:“……”
燕王满脸不高兴地问道:“你该不会真像是外头所说的那样,为着薛忱那张脸破了戒,将后院扩充到了朝堂上吧?”
嬴姮满是无力:“四叔,你说什么呢?外头的人胡说八道,您怎么也跟着起哄。”
“那你倒是说说,你干嘛让薛忱住进你府里?”
嬴姮:“……”
别问,问就是她色迷心窍,脑子瘸了。
那天去悦来楼里找薛忱的时候,她瞧着薛忱住在客栈里甚是可怜,原只秉承着好友的关怀想着替他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可后来薛忱玩笑似的说让她收留几日,也说她府中并非没有府官,就当多了个能帮她谋事的幕僚,随意寻个地方让他暂住。
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被他那张俊脸一晃,脑子一瘸居然就答应了下来。
等将人带回府中,想要反悔时,薛忱就只是静静看着她,她到了嘴边想让他换个地儿住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
嬴姮深深叹了口气:美色误人!
安国公瞧着无言以对的嬴姮,忍不住说道:“你对薛忱到底什么想法?他可不是你后院那些莺莺燕燕,该不会你真瞧上他了,才借着人家被撵出薛家的机会将人弄进府里来吧?”
嬴姮无奈:“姑夫你想什么呢,我像是那么丧尽天良的人吗?”
“我跟薛忱清清白白就只是知己而已,我顶多就是喜欢瞧瞧他的脸养养眼,对天发誓可从来没对他有什么歪心思。”
“再说人薛忱对我也只是好友而已,平日里守着规矩没越雷池半步,哪就你们心眼儿那么脏,动不动就是男女之情。”
她揉了揉眉心,
“我们两什么都没有,他也对我没心思。”
燕王几人闻言都有些怀疑,嬴姮对那薛忱或许真没什么心思,可薛忱对嬴姮呢,他当真半点儿心思都没有?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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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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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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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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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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