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感觉到季止行放开了她,身后传来哀嚎声,然后季止行打电话报了警,白知言心跳有些快,她脸色惨白,还未从刚刚的被吓中完全解脱出来。
头上覆下一片阴影,是季止行站到了她的面前。
“被吓到了?”他低眉看着她。
她脸上还残留着那片白,抬头望他的时候,眼尾不自禁地向上挑起,那双桃花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好像带着点儿怯懦。
她的桃花眼自带潋滟,与他对视的时候,总给他一种,她在勾他的错觉。
季止行微微别开眼。
“你怎么突然在这里?”她不解。
季止行又把目光收回来,落在她的脸上,道:“出公司的时候,这人就跟在你身后,当时也不是很确定他在跟踪你,怕有意外,就追上来看看。”
他当时刚好出公司,她刚巧走出大门,季止行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衣靠在路灯杆上的男人在见到白知言出公司后抬脚就跟了上去。
他的确不是很确定,所以才默默地跟了上来。
白知言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也许是这暗夜太冷,也许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太心有余悸,也许是他又一次于她意料之外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让她在后怕之中,心跳莫名地有了点道不清的悸动。
“哦。”她在悸动中,发了一声干瘪的单音。
寒风刺骨,她冷得打颤,季止行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他的大衣穿在她的身上总是又长又大,将她罩住的时候就像一个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穿着,等警察过来,别像上次一样感冒了。”
他帮她拢了下衣襟,将她紧紧裹住,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轮廓非常鲜明,垂眸看向她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显得双眸颜色格外地深。
白知言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反应慢半拍地点了下头,说:“好。”
她回头望向那个男人,他被季止行用皮带反绑住手,困在树干上,正求饶让季止行放开他,白知言的眼里闪过几丝厌恶,她转回头,没再看他。
警察来得很快,白知言和季止行去警局录完口供,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季止行叫了车,对司机道:“去云间河湾。”
白知言没有拒绝,许是知道回到宿舍也只有她一个人,而今晚的事情让她还有些害怕,她不想回到那只有她一个人的宿舍,所以觉得,去云间河湾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大衣还穿在她的身上,属于季止行的体温已经散了干净,上面只残留着清淡的薄荷味,她的手搭在车门上,三根手指微微曲着,后背没有靠到椅背,双腿呈并拢的姿势。
莫名坐得很端正。
季止行和她恰恰相反,出租车的后座并不是那么宽敞,他腿长,两条长腿都斜曲着,后背完全靠在椅背上,即便如此,空间对他而言,还是有点短。
总觉得他那两条长腿,找不到地方放似的。
坐了会儿,他曲着的双腿换了个方向,偏脸问她:“怎么那么晚才离开公司?”
白知言言简意赅:“练吉他,练舞。”
“公司没给你配车?”
白知言转头,街灯成片从他们身上滑过,她的眼睫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对视几秒,她道:“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工作,每天都在学习,所以他们还没有给我安排,晨哥的意思是,等我开始接下一个工作了,再给我配车。”
季止行点了下头:“学校不是放寒假了吗?你怎么还在住校?”
“我申请了住校。”
“一直不回去?”
“回哪儿?”她表情有短暂的迷蒙,但很快反应过来,“哦,你说嘉林公馆啊?年三十的时候我会过去吃年夜饭的。”
她果然不喜欢呆在嘉林公馆,他就没见过家明明在京城,遇到放寒假还不回去而申请住校的,白知言根本没认为嘉林公馆是她的家。
季止行心情有点复杂。
这些年,他在国外,和季元宁通电话的时候从来没有过问白知言和白蔓音的事情,四年里,他忙忙碌碌,一边学习一边工作,把自己搞得十分忙碌,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在回来之前,他都不知道白知言在嘉林公馆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但他想,她应该是过得不错的,毕竟季元宁有钱又大方,在经济方面绝不会亏待了她们母女,而且季元宁商人脾性,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当不会为难白知言。
可是,他似乎想错了。
否则,她何至于在咸鱼上卖东西?
那些连吊牌都没有撕掉的衣服是白蔓音自己去逛街的时候给她买的,她转手就拿去换成了钱,还有被穿过的十几块钱的衣服,卖了够邮费吗?
季元宁肯定有给,但白知言十有八九没要。
他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要,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会让她在这个衣食住行样样都需要花钱的京城,过得不好。
他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让她宁愿活得辛苦,也不愿意在生活面前稍微低头,以他们现在这不咸不淡的关系,他也不适合问这种问题,就像那次在云城一样,她被人打被人骂,她不主动说,他就没有立场问。
“饿吗?”季止行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吃点宵夜?”
白知言六点钟吃晚饭,晚饭后练吉他练舞蹈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和精力,五六个小时过去了,这会儿的确有点饿,但是她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你想吃?”她不答反问。
季止行:“有点,吃点蟹肉粥?”
白知言温温地点了下头:“好。”
车内又陷入安静,白知言发现,和季止行呆在一起,其实是件挺令人舒服的事情,他话少,关心的事情也少,不会追着她问东问西,他安排事情的时候总是考虑得比较周到,能让她于无形中觉得很舒服,更不会尴尬。
她希望能和季止行一直这样和平共处,没有遇到的时候,大家各忙各的,如果刚巧遇到一起,就平和地相处,那么她也很乐于表达友好。
于是白知言主动找话道:“你每天下班都像今天这样晚吗?”
“不是,有时候会早一点,有时候会迟一点,”大约没想到她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他眼里闪过几丝意外,“偶尔会通宵。”
盛世的事务繁重,他工作的时间多,休假的时间几乎没有,一个月能完完整整地休息两天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他回国这么久,只休过一天。
“你午饭都在公司吃吗?”
“基本上是。”
“大锅菜?”盛世是有食堂的,就在负一楼,白知言在盛世的时候,基本上每天都到负一楼吃大锅菜,味道算不得多好,但也不差。
但她觉得,季止行应该不会吃大锅菜。
果然,季止行道:“不是,午餐和晚餐都是定制,星月饭店每天会送过来,花样很多,半个月都不会重样,偶尔我会去吃饭店吃,但次数很少。”
大少爷果然都是特殊待遇,白知言心想。
她又问了些其他问题,都是不痛不痒的,但她从那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中,了解了很多季止行的事情。
比如,他其实很少回嘉林公馆,回去的时候,要么是接到了季元宁的电话,要么就是节假日,他平常都住在云间河湾,因为云间河湾距离盛世大楼很近,他上下班十分方便。
当然,最重要的是,住得近,每天就可以多睡几分钟。
比如他没什么娱乐爱好,只偶尔会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打球,剩余的都是商业应酬,刚开始的时候他地位不稳,很多人质疑他,应酬的时候就难免要多喝几杯,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十有八九,想不喝酒,就可以不喝酒。
她问他喜欢喝酒吗?
他说不喜欢,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喝得太多,那时候天天喝,天天吐,就厌烦了,现在他地位摆在那里,又都知道了他不喜欢喝酒,就没人敢劝他了。
但有些场合难免,不过频率基本保持在一个月两三次的样子。
她问得多,他也没有不耐烦,只是每次回答的时候,话都十分精简,比如她问一个月会喝多少次酒,他就回答:“两三次。”
一问一答,不知不觉就到了云间河湾。
白知言和季止行在门口下车,沿着青石小路往里走,冬天的深夜,四周格外寂静,暗夜的路灯打出斜长交叠的身影,光圈朦胧,像是两人是相携走在一起。
隐约地说不清,道不明。
“季总……”
“白知言。”季止行的脚步顿住,他站在青石小路上,光影斑驳,夜色在他身后落成昏色的背景,他打断白知言的话,低眉凝视她的目光仍旧有点深。
“怎么了?”她下意识地接话。
“我已经下班了,”他说话的语调惯常很淡,这会儿听着却有点无奈又好笑,他继续道:“你能不能不要让我有一种,我还在上班的感觉?”
白知言不知道换做别人,能不能听懂季止行的意思,但她相信,她秒懂了。
“那我该叫什么?”她有点困惑。
季止行没做声。
白知言想,直接叫季止行?是不是太不礼貌了?毕竟人家比她大,而且她就没听见谁叫过他的全名,她若是叫全名,就太特立独行了。
叫止行?白知言莫名地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太亲密了,根本不合适。
跟白蔓音一样叫小行?更不合适了,人家比她大!而且,小行小行,感觉在叫小弟。
白知言忽然想到薛东阳他们对季止行的称呼,她困惑的表情逐渐褪去,她点了点头,迎上季止行的视线,试探性地唤道:“行哥?”
她尾音上翘了点,带着稍微的不确定,在征求他的意见。
季止行紧了紧手指,半晌后,他曲起的手指缓缓松开,率先朝前走。琇書蛧
“行。”他落下话。
白知言:“???”
她站在原地没动,觉得自己可能听岔了,但是仔细回想,他确实说的是“行”,白知言又换上满脸困惑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怀疑人生。
不觉得亲密过头了吗?
这称呼一叫出来,她得先把自己给肉麻死,然后让所有人都认为,她和季止行的关系,啧,除了情侣,也没别的可能了。
不是情侣,她这么叫,也太不合适了吧!
季止行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他回头,那一瞬间,他猛地想起自己刚刚到底是怎么回答的。
——“那我该叫什么?”
——“行哥?”
——“行。”
叫——行?
季止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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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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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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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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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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