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将京城覆盖得白茫茫一片,风吹过,如利刃割脸。
白知言穿着雪白的厚羽绒,衣服的帽子罩在头上,她整个人躲在宽大的羽绒服里,像个圆乎乎胖墩墩的大雪球。
手机在羽绒服的兜里疯狂震动,白知言冷得完全不想伸手接电话,奈何手机那端的人格外执着,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给她打。
白知言比疯狂震动的手机还要执着,一直等上了公交车才慢吞吞地摸出手机。
“我的姑奶奶,你总算舍得接电话了,你知道这是我给你打的第多少个电话了吗?啊?”姜悦悦在电话那端扯着嗓门大声嚎叫,白知言自动将电话拿远了些,以防被魔音穿耳。
等那哀嚎声歇了,她才将电话放回耳边,问道:“怎么了?”
着急得跳脚的姜悦悦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的天,你一定忘了,今天是《青春唯你》的杀青宴,宴会在下午六点开始,现在已经五点了,这杀青宴你是不打算去了吗?”姜悦悦在电话那头咆哮。
《青春唯你》是根据一本小说改编的网剧,属于小制作,白知言在里面饰演女主角的室友之一,戏份不轻不重。
她的戏都是排在后面拍摄,她的戏份拍完了距离杀青就不远了,《青春唯你》的导演记住了她,她拍完戏份那日去跟导演道别,导演顺口就让她来参加今天的杀青宴。
像这种能有效地拓展人脉的聚会,白知言当然不会拒绝。
她安抚姜悦悦:“淡定,我没忘呢,你这样容易头秃的。”
姜悦悦好歹松了口气:“现在在哪里?”
“在公交车上,等会儿就到了,”白知言抬头看了看头顶贴着的站点提示牌,想估摸下时间,然而这一抬头,她有点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对电话那头的姜悦悦道:“我好像坐错公交车了,等等,我在下一站换一班公交车,你别急,一定赶得上。”
她该坐的是七十五号车,而不是五十七号。
姜悦悦感觉自己要急得当场去世了。
然而,可能是白知言今日出门时没烧高香,下了公交车,踩着五公分高跟鞋的她还没在雪地里站稳,一辆车牌为“×A·77777”的劳斯莱斯从她的身侧疾驰而过。
溅了她一身的雪渣。
白色如羽绒立刻被弄脏了。
白知言却没心思管,她极为难得地眯起眼睛,望着劳斯莱斯消失的方向,有些愣,片刻后,她收回视线,暗忖,可能被冻傻了吧,眼花看错了。
听说那辆车已经很久没人开了,因为它的主人已经出国好几年了。
七十五号公交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白知言把手机放回兜里,拉住公交车的扶手踩了上去,她想,她应该真的看错了吧。
他应该,还没有回来。
白知言赶到杀青宴的时候,姜悦悦已经急得在酒店大堂的大门口转圈圈了,姜悦悦一看见她,立刻冲上去,见白知言化了妆,脚上踩着高跟鞋,心想,还好不用临时化妆。
“你这羽绒服怎么这么脏?”姜悦悦惊道,“你里面应该穿了小礼服吧?”
“路上被一个不长眼的溅了一身雪,”她紧接着又回答第二个问题,“没穿小礼服,今天虽然是杀青宴,但只是寻常的聚会,用不着穿那么正式。”
大堂里开着暖气,白知言脏脏的羽绒服派不上用场了,姜悦悦帮她把羽绒服拿着,让白知言赶紧进包厢。
《青春唯你》的导演蒋一铭是个年纪只有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名校毕业,还去国外深造了两年,他年轻人又俊,听说家里还挺有钱,《青春唯你》是他的第一部作品,
白知言推门进去的时候几个演员正与蒋一铭说笑,气氛很热闹,有几个人注意到她,笑着朝她打招呼,她跟他们说笑了几句,然后选了个空位坐下来。
旁边就有人在议论。
“这顿饭吃下来得花好几万吧,蒋导真有钱。”说话的是个男孩子,叫江集,模样很清秀,演的是男主角的室友,和白知言一样,戏份不轻不重,一部校园青春剧,统共就那么几个人,如果只请戏份重的,参加的人估计十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坐在他旁边的人接话:“要不怎么能自己投资拍网剧呢!”
白知言想了想,这部剧的确是蒋一铭自己出钱拍的,他既是制片人又是导演,背后肯定有雄厚的资金支撑,也难怪就连两位主演都捧着他。
“哎,知言,你下部戏定了没?”江集忽然问她。
猝不及防被点到姓名,白知言倒不意外,她在剧组的人缘还不错,她笑答:“还没有。”
“好惨,我也没定。”江集做了个哭丧的表情。
白知言被他逗笑了。
被围在中心的蒋一铭朝他们看了眼,那女孩子坐在窗边,穿着雪白的毛衣,暖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莹白的肌肤仿佛会发光,十分醒目。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刚好六点。
服务员送菜进来。
他们坐的是一张可同时坐下近三十个人的大圆桌,各色菜品一一端上来,还开了几瓶白酒、红酒和饮料,服务员帮他们每人都倒了一杯白的,气氛越发热闹。
白知言酒量不行,很少喝,但这种集体干杯的环节她不能推脱扫兴,只能硬着头皮喝,酒味辛辣,入口烧喉,放下酒杯,她赶忙喝了口饮料,以冲散酒味。
众人推杯换盏,兴致很高,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才结束。
两位男女主演提议去唱歌,白知言喝了酒,脑袋有些晕,对唱歌没兴趣,借口喝了酒不舒服想先走,蒋一铭瞅了她眼,没有勉强,让她路上小心。Χiυmъ.cοΜ
蒋一铭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好留她,白知言道了谢,出了包厢。
被包厢里的烟酒味熏了几个小时,这会儿酒意上涌,她有点想吐,白知言朝洗手间走去,谁知另一间包厢的门毫无预兆地打开,她走得急,没刹住脚,一头撞了上去。
鼻尖传来一股很淡的薄荷味,清冽的,带着一点甘。
“抱歉,我不是……”她下意识地抬头,慌张的目光落进一双冰冷的黑眸,白知言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他身上的白衬衫扎进纯黑色的西裤里,没系皮带,裁剪得恰到好处的衬衫和西裤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极为挺拔修长,然而,浑身的气质却冷得令人发颤。
他左手拿着一件大衣,右手的小手指勾着车钥匙,低头凝着冒冒失失撞进他怀里的女孩儿,眼里的寒意凝结成冰。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这张脸有点眼熟。
然而,也就在那一瞬间,白知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突然不受控制地吐了。
“行哥,怎么了?”包厢里的几个男子见他杵在门口不动,上前询问,然后亲眼见证了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孩子吐了一身。
几人像是怕被殃及,条件反射般地退开了几步。
而那个被他们称为“行哥”的男人,已经是一副快杀人的表情,几人无声地咽了口口水,又忍不住退了几步,似乎怕被灭口。
吐了别人一身的白知言:“……”
“我不是故意的。”她捂着嘴,后退几步,终于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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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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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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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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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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