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终于等来了弥补的时刻,等来了填补过往遗憾的机会,竭尽全力地为自己心爱的宝贝准备着惊喜。
奶油的味道甜蜜而馨香,可惜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厨艺不佳,做出来的失败品不计其数。
连老管家都看不下去,想动手帮忙。
徐兰庭却意外坚持,他揉揉发酸的手腕,“我自己来就好。”
男人系着米黄色的围裙,手上、脸上都沾上了面粉,久违地沾染上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啧。”徐兰庭无奈地挽起袖子,这打发个奶油看着容易,怎么中间的度如此难掌握?
看着打发得太过已经不能用的奶油,老管家站在不远处偷偷笑了笑。
“咳...”徐兰庭在厨艺方面的信心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不再盲目自信,“徐伯,你过来,”他有些尴尬地敲了敲碗边,“教教我...”
“好的,三公子。”老管家压着笑意,走到徐兰庭身边,“要把握打发奶油的时间,其实用计时器就好。”
是啊。徐兰庭竟无语凝噎,自己这是犯浑了么?
他此刻就是个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傻子,心里眼里都是陈竹,满满当当,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
“订的花到了么?记得让花匠先做除粉工作。”徐兰庭低头摁着装奶油的碗,一面打发奶油,一面吩咐,“还有,卧室里的玫瑰花瓣也处理干净些——对了,叫人开私人飞机去请的那支乐队,到了么?”
老管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几个酒店的顶级大师傅都已经在路上,厨房那边也已经在准备食材。”
佣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那架势,竟比徐家家宴还繁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徐家大少准备在今晚求婚。
徐兰庭终于完成了做蛋糕的第一步,长长出了口气。
鼻尖的味道甜蜜柔软,让徐兰庭不禁想到了婚礼蛋糕。
他缓缓出声:“徐伯...”徐兰庭指尖挑起一抹奶油,舌尖被甜蜜包裹,“你说,我要是今天跟他求婚...”www.xiumb.com
老管家看着徐兰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心中感慨,孤身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徐兰庭也终于有了归宿。
“您放心,我相信陈先生肯定不会拒绝您。”毕竟那个孩子看上去那样温驯而美好。
徐兰庭苦笑,“我不是怕他的拒绝。”他叹了口气,“我是怕...”
他畏惧的,是一个不小心就戳到了少年敏感而脆弱的自尊。
徐兰庭曾经给过陈竹无数的金钱财富,都被陈竹一一拒绝。那时候的他只觉得不爽,却不会害怕。
而如今,徐兰庭却怕自己与生俱来的傲慢会伤害到陈竹。
想起少年连一个篮球都不肯收他的,徐兰庭犹豫起来,若是此刻献上一枚贵重的戒指,陈竹会怎么想呢?
算了...徐兰庭压下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安,“晚一点儿再说吧。”
今天,是他宝贝最重要的日子,徐兰庭打定主意要让这一天成为陈竹此生最幸福、最开心的一天。
鲜花、美酒都必不可少,乐队和美食都是顶尖的。但最重要的,是陈竹心心念念的蛋糕——徐兰庭忙活了近三个小时,终于大功告成。
虽然,那个小兔子蛋糕在一桌佳肴中,显得有些不专业。
徐兰庭没掌控好力度,将兔子耳朵做得有些歪歪扭扭。
好在徐兰庭绘画技术优异,在蛋糕上画的那一颗小竹子还算看得过去。
男人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番,连杯子的摆放角度都精心设计好——要让窗外的光线打在杯缘,低度数的鸡尾酒就会折射出炫目的色彩。
“等会音乐响起,就将蛋糕送上来。”徐兰庭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流程,比招商会还仔细谨慎,“还有,花不要摆在风口,等会起风了你们要注意调整位置。”
底下人都随着徐兰庭的严肃态度变得紧张起来,仿佛他们要迎接是未来徐家少夫人。
只有管家始终含着笑意,看着徐兰庭像个准备迎接重要考试的小学生一样紧张忐忑。
说起来,老管家上一次见徐兰庭如此紧张,还是他小学三年级参加小提琴比赛的时候。
“好了...”徐兰庭打量着四周,确认一切无误后,才缓缓入座,“应该没什么问题。”
万事俱备,只等他的阿竹从学校回来。
徐兰庭不禁想象着陈竹走进家门,踏上鲜花铺就的道路,身边繁花锦簇——少年穿过一路的繁华,款步朝自己走来,脸上,或许会带着久违的笑意。
他们,应该也能摈弃过往的伤痛,重新携手,共度未来。
徐兰庭深深吸了口气,思绪纷杂。
时间一点点过去,徐兰庭极富耐心地坐在桌前,静静等着陈竹的到来。
他的阿竹等了他那么多次,徐兰庭想,这次就换他来等他。
中午十二点,徐兰庭吩咐人将快要融化的蛋糕放入冷藏室暂时储存。
下午一点,桌子上几样精雕细琢的糕点需要撤下重做。
下午两点...徐兰庭起身,站在大门前,朝绵长的山路望了半个小时。
下午三点,陈竹还是没有回来。
“去问问学校那边是怎么回事。”徐兰庭迟钝了多日的本能渐渐觉醒,心里的不安愈发汹涌。
沉睡了多日的恶狼终于从美梦中幽幽转醒。
“陈竹班主任说,陈同学早上去看过他,并且填过志愿后,就离开了。”
徐兰庭:“几点离开的。”
“早上九点。”
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整整六个小时就算是走也该走回来了。
陈竹,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被蒙蔽多日的敏锐直觉终于觉醒,他迅速打开平板,浏览着今天上午的记者采访。
视频中,那个全市第一的天之骄子,在镜头里的脸丝毫不亚于任何电影圈小生。
少年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和淡定,“未来的志向么...”如此说着,陈竹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船到桥头自然直。”
陈竹顿了顿,似乎想借着镜头说些什么,“我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贵州彝族乡。
那里的水很甜,鱼很鲜,那里的人都很热情。我就是从那个小乡村走出来的孩子。
我希望,未来有更多像我一样的孩子能够走出大山,靠知识改变命运。
也希望,有更多的人去看看贵州的山水风光,风土人情。”
记者一笑,看来这又是未来建设祖国的好苗子,“那陈同学今后的打算呢?不知道哪所大学能够得到咱们市状元的青睐呢?”
镜头里的少年抿了抿唇,声音冷涩,“我想...”
陈竹挺直了脊背,直直望向镜头,透过那个漆黑的小圆孔,他似乎看见了爷爷的眼睛,看见了家乡的山水,看见了那条窄窄的水泥路。
“我想,无论今后我走到哪里,我都会永远铭记自己的来处,我的根永远深深埋在贵州的土地里。我希望,也坚信,在我有生之年里一定能够回到家乡建设祖国。”
镜头里的少年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他永远有一颗赤子之心,历尽磨难也绝不转移。
“陈同学不愧是十六中的骄傲。”记者似乎被触动,“那我们就祝你前程似锦,理想成真。”
前程似锦,理想成真...陈竹垂下眼,笑了笑,“谢谢。”
“我得走了。”他抬眼,透过镜头不知在看向谁,“再见。”
再见...再见?徐兰庭直直望着镜头里的那个少年,目光似乎要将屏幕钉穿。
“原来如此。”徐兰庭怒极反笑,“原来如此...”
所谓的“重新开始”、所谓的妥协,所谓的束手就擒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都是陈竹为了蒙蔽他而编织的谎言!
可笑他徐兰庭精于算计,竟如此轻易栽倒在陈竹的三言两语中...
可是陈竹,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男人起身,拿起车钥匙。
布加迪威龙闪电般穿过山路,油门被踩到了底,引擎轰鸣,飞驰在绵长的山路间,毫无畏惧地在转弯处一次次漂移。
陈竹,陈竹...徐兰庭被迟来的不安包围,耳边全是陈竹用来对付他的甜言蜜语。
“徐兰庭,我们重新开始。”
“哥哥,我其实一直很爱你。”
“徐兰庭,我爱你。”
甜蜜的糖衣褪去,苦涩的滋味扑面而来。
那些爱意,那些甜蜜,都是用来迷惑他的利刃。
就连陈竹眼底的温柔,乖顺,妥协,都是假。
爱是假,甜蜜是假,唯独陈竹那颗想离开的心是真。
徐兰庭紧紧握着方向盘,似握着最后挽留陈竹的一丝希望。
但,徐兰庭早已用尽了命运赐予的所有希望。
在他错过那个篮球的时候;在他错过那串糖葫芦的时候;在他一次次失约的夜晚;
在徐兰庭错过了那场七夕的烟花,错过了少年二十岁生日的那晚。
他就已经出局。
徐兰庭紧握着虚无的希望,飞速转动方向盘。
广播里传来航班信息,“xxx次航班将在三十分钟后起飞——”
徐兰庭咬牙听完,几乎怒吼着吩咐手底下的人。
“给我拦住他,就算是绑也得把他绑住!”
“可是徐总,机场这边还没有找到陈先生的影子他是不是已经——”
“闭嘴!”
一个急转弯,徐兰庭不但不踩刹车,反而一脚油门下去——
嘭!
一声巨响之后,是死寂般的沉默。
电话那头的助理惊慌地大喊:“徐总?徐总你怎么了?”
徐兰庭是在高速路口出的车祸,跑车直接撞上了护栏,整个车头都变了形。
好在徐兰庭还存留着最后一丝理智,在快要撞上栏杆的时候凭借着本能打了方向盘。
男人捂着渗血的额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距离机场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不顾周围人的劝阻,奋力冲向了机场。
男人额上的血迹一路蜿蜒至脸颊,衬衣凌乱,手上一条长长的血痕,血珠滴答滴答落了一地。
没有人会想到,京城权势滔天的徐氏当家人,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机场。
“人呢?”徐兰庭极力望去,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像他的阿竹,“人呢!”
男人像是从炼狱里出来的恶鬼,脸上、衣服上、都是血迹,就连眼底都是血色。
他再没有一丝往日的斯文得体,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杀人。
“陈竹,在哪?”徐兰庭沉声问,神色阴鸷得可怕。
助理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保镖接了话,“怕是已经进了登机口。”
徐兰庭双眼一眯,甩去了手上的血珠。
他一字一句,缓缓说:“给我冲进去,被把人带出来。”
“这...”手底下的人毕竟不是走黑路子的,他们如何也不不敢如此行事。
徐兰庭迈开步子,走向登机口,“你们按住人,我自己进去。”
说毕,男人疾步冲进了登机口,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快速越过了安检口。
他像狼一般巡视着四周,不顾安保人员的阻拦,怒吼,“陈竹!”
终于,他透过血色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少年所有的行囊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双肩包。他站在远处,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
“阿竹!”徐兰庭很快被安保人员控制住,但他从小在部队长大,两三下掀翻了压制自己的人,“陈竹,你回头!”
陈竹缓缓回过头,看见徐兰庭几乎满身是血的模样。
少年的眸子微微一动,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停留。
“陈竹,陈竹!”徐兰庭疯了一般往里冲,“别走...”
几个安保从地上爬起来,奋力按住了徐兰庭,借着巧劲儿将男人绊倒在地。
徐兰庭几乎是半跪着求陈竹留下。
徐兰庭:“陈竹,你不会英语,也没有多少钱...”男人的眼眶一红,“你一个人,你能去哪儿啊。”
“你想走可以,但你把大学好好读完行不行?”徐兰庭脑子混乱,无力又徒劳地挽留着渐渐走远的人,“求你。”
“陈竹,你不是说过重新开始么。”男人狼狈地跪伏在地,绝望地说:“陈竹,我求你。”
重新开始...
陈竹看着男人的歇斯底里,目光怜悯又绝情。
他张了张口,没有出声,却叫徐兰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嘴型。
“骗你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断裂,徐兰庭失血过多晕倒前,眼里是陈竹淡淡的那一句——骗你的。
这句话,成了他此生最大的心魔,伴随着血和泪,在徐兰庭圆滑无比的心上烙下一个深深的血印。
徐兰庭没能握住流沙里最后一粒沙,眼睁睁看着陈竹消失在人海。
少年像一场穿堂风,轰轰烈烈地吹过,又干干净净地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徐兰庭发疯预备(啊~果然虐人渣我的字数就噌地上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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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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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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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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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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