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显说了一句,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后座来。
他可就没有宋初寻那么温柔了,上去摇了两把边遇,还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嘿,哥们儿,醒醒。”
宋初寻看到她哥如此粗暴,皱了皱眉,小声提醒他,
“哥,你轻点摇人家,别给摇吐了。”
宋显一直呈俯身的姿势,见叫不醒他后站起来,舒了下腰,叹口气说,
“看来只能我扶他上去了。”
宋显伸出手去,想要把边遇拉起来,还朝宋初寻抬抬下巴,
“别呆着了,快来搭把手吧。”
宋初寻这才后知后觉,哦了一声,下车绕到他们那边,这时宋显已经把边遇给拽了起来,招呼宋初寻,
“你帮我把他的手搭在我肩上。”
边遇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此时脚底像踩着棉花似的,站也站不稳,身子摇摇晃晃的,宋显一个人对付确实有点困难,宋初寻赶紧上去扶了一把,把他的胳膊拉起来,想要搭在宋显的肩膀上,却发现他两人都太高,她只能踮起脚尖,尽力地去够到她哥的肩膀。
像小孩踮脚去够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柜子上面的东西,往往会发生意外坠落。
不知是她没有抓稳还是什么,他的手忽然滑落了下来,掌心从她的手背轻轻掠过,凉凉的。
宋初寻微怔一下,看着垂落下去的那只手,手指修长冷白,骨节分明,漂亮得像件艺术品。
“发啥呆啊你,快帮我啊。”
宋初寻这才重复了刚刚的动作,好在这一次没有失误。
...
边遇住的是一线江景大平层,离谱的是,这种顶级公寓,就近的几个电梯居然集体坏了,没办法,宋显只好拖着边遇绕到其他电梯去,宋初寻像个小羊仔一样跟在他们后面,万一发生什么意外随时准备接应。
...
三人折腾好一阵才艰难地挪到边遇的家门口,宋显累出了痛苦面具,
“你...你抓着他的手,用指纹开锁。”
“啊?我吗?”
“不然呢,你看我现在能松手吗?快点吧。”
宋显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我手机在兜里,你拿出来帮我接一下。”
宋初寻从他包里摸出手机,一看备注是“杜凛”两个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喂?”
那边听到是她的声音好像有点惊讶,
“靠...怎么是个女的?宋显呢?”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醉意盎然。
“我是他妹妹,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宋初寻礼貌地询问。
“噢,那个,你跟你哥哥在一起的是吧,你们把边遇送到他家了吗?他怎么样了?”
“他好像醉得有点厉害。”宋初寻如实回答。
“那你们可以帮忙照顾他一下吗?麻烦了!”
宋初寻看看她哥,像是求助,宋显示意她开免提。
她打开免提后,有些为难地开口,
“可是我们待在别人家里好像不太好诶...他会不会介意啊?”
虽然宋初寻本人算是没什么大小姐架子的富家千金,可是她毕竟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她见过的许多有钱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洁癖,心理上或者生理上的都有。
“没事!他都这个样子了,而且都给你们添了这麻烦了,他还矫情什么。不用担心,我跟他这么熟,我给你们做担保!”
“那行吧,”宋显出来说了一句,“要怎么照顾他?他都睡死了。”
“让他活着就行!”
杜凛的音量几乎穿破了听筒,回荡在四周,接着他就挂了电话。
“酒后吐真言啊这是。”宋显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对宋初寻说,“开门吧。”
宋初寻点头。
她正准备去拉起边遇的手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没告诉我们是哪个手哪个手指啊?”
“一般都是大拇指,两个手你都试试吧。”
“快一点,我肩膀要受不住了。”
宋初寻只好先抓起他垂下来的那只手,也没有多想,就拉起了他的手,抓住了他的大拇指。
不好意思地说,从小到大,她牵过的男性只有她爷爷和她爸爸。
记忆中爷爷和爸爸的手都很宽厚,掌心有些粗糙,但是很温暖。
而他的手不一样,手也很宽大,但是手背白皙又偏瘦,青筋微凸,像连绵的小山脉,显露出一种凛冽的骨骼感。
整只手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瑕疵,而且滑得像瓷器,宋初寻差点没抓住。
“滴!指纹不匹配,请重新输入。”
“来来来,换一只手试试。”
宋显艰难地把他的另一只手放下来,完全没有看到他妹妹现在的脸红成了番茄色,还让她再试试。
宋初寻小心地抓起他的另一只手,触到他的掌心时,指尖都有些颤抖。
“已开锁。”
听到机械女声响起,宋初寻长舒一口气。
还好,这一次,非常顺利地打开了门。
她也自然地松开了那只手,那只手垂落下去,没人看见他于黑暗中微曲了下手指。
...
进了他家里,打开灯,宋初寻有些怔住。
他家的装修属于暗黑系极简风,色调以哑黑为主,低沉,慵懒,又透着高级。
宋初寻毕竟是学室内设计的,虽然现在才学到大二,但是还是有一些“专业病”在身上。
就她而言,她是不敢轻易使用这么大片的黑,很容易就会显得沉闷,家里本来就是休息的地方,视觉上不能显得太压抑,会让人从心理上也感到烦闷。
可是这间就不会,反而和其他简约的元素碰撞出了层次感,简约又不失设计感,每一处都彰显着主人的品味。
宋初寻很想拿出手机来拍照的,但这是别人的房子,这样做不太礼貌,她就作罢了。
“宋初寻,你干嘛呢,快过来。”
听到宋显喊她,她慢吞吞地走过去,途中还在欣赏装修细节。
走到客厅,她看见宋显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累到变形。
而边遇被他放在了最宽敞的那张沙发上,整个人呈平躺的姿势。
“我太累了,要不然你照顾一下他吧,我歇一会儿。”
宋初寻:?
“我要怎么照顾他?”
宋初寻望着沙发上睡死的那人,真诚发问。
宋显也沉默了,半响才开口。
“要不然你给他倒杯热水?”
“那他现在这样也不能自己喝啊,难道要我...喂他?”
宋显怔住,很快摇摇头,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喂他。”
“那就算了,先让我歇歇,你也先坐会儿。”
宋初寻坐在了宋显旁边,眼睛还黏在屋里的装修上,喃喃感叹到,
“这房子装得可真好看。”
“爸在这儿给你也买了一套,你不知道吗?”宋显滑着手机说。
“真的吗?我不记得了。”
“还真是财大气粗啊宋家千金,名下的房子都不记得了。”
宋显揶揄了一句,“当初还是你自己说先暂时不要装修的来着。”
“你还说...”
宋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
“我还说了什么?”宋初寻追问。
“没什么,我忘了。”
宋显的眼神有些闪躲。
其实他清楚地记得,宋初寻说了什么。
她说,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会害怕。
而她为什么会害怕,他再清楚不过了。
“不说算了。”
宋初寻及时地转移了话题。
“我还没问过你呢,你跟他...”宋初寻下意识地看了看那边躺着的边遇,压低了点声音,
“都聊了些什么啊?”
“能聊什么啊,我都没说什么。”
“哦,只有一次,”宋显想起了什么,“那次你拉票的事,我请他帮你投票了,当然是以你的身份。然后他可能是看了那个视频,问你为什么要演兔子,我就问了你,直接复制了你的回答,然后发给他了。”
宋初寻眉头皱起,她完全记不起自己回答了什么。
她掏出手机来翻到那天的聊天记录,看到那句“可能是因为我可爱吧”,整个人僵住。
“宋显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他问的啊!!”
“谁跟人家不熟就自夸自己可爱啊!人家指不定会觉得我有毛病呢!”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哥一天要忙公司的事,还得帮你应付这些破事,你还有意见呢,你一开始咋不自己加人家呢!现在撞上了还怕被发现了尴尬!”
兄妹俩好像忘了这是在别人家,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旁边躺着的边遇突然咳了一声。
空气突然静止。
两人紧张地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他。
还好,他好像还是睡着的,睫毛垂下,在眼睛下方投出一道阴影,呼吸声平稳清浅。
“你帮我把他扶回到床上吧,在这儿睡可能会感冒。”
兄妹俩暂时性地和好,对要把边遇弄到卧室这件事达成了共识。
...
边遇的房子很大,不知道哪个是他的主卧,两人直接把他扶进了最近的一间卧室。
把他放在床上后,宋显又当起了指挥官,
“我来帮他脱外套和鞋子,你在一边待着。”
就算平时宋显和他这个妹妹看起来有多么的“不和谐”,也不至于让他妹妹去给一个醉酒的陌生男人脱衣服。
宋初寻站在一旁,突然想起来自己仅有的几次喝醉后,醒来都会很渴,
“我还是去给他倒杯水吧,万一他醒过来,马上就可以喝。”
宋初寻说着走了出去,走到他家的智能饮水机前,把水温调的稍高了点。
她哥看到她端了一杯烫水进来,都还徐徐冒着烟,有些不能理解,wWW.ΧìǔΜЬ.CǒΜ
“你干嘛弄杯这么烫的水?”
宋初寻小心翼翼地把那杯水放到他床头柜上离他偏远的位置,回答宋显,
“万一等会儿他醒了,可能还可以喝到温开水,喝温水胃会舒服一点。”
“你还真是贴心。”
宋显已经给边遇盖上了被子,只是盖得有些潦草了,她看见边遇的一侧肩都还漏在外面。
她下意识地俯下身,去把他的被子拉严实,期间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只是在抬头的时候,视线掠过他的脸,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的五官和轮廓确实是偏锋锐的,刀刻一般,五官深邃,冷和戾两个要素融合得刚好。
“长得确实挺帅的。”
宋初寻毫无保留地赞赏了一句。
“对着这张脸不知道怎么喊出叔叔的。”
她自言自语一句,却被旁边的宋显给听得清清楚楚。
“就是啊,你叫人家叔叔的时候不会脸红吗?”
“还不都是因为你,好意思说。”
“是是是,是因为我。”宋显抬手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该帮的都帮了。”
宋初寻点点头,两人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她又突然叫住了宋显,
“等一下!”
“怎么了?”
宋初寻眉头皱起,喃喃自语,
“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
“啊?什么?”
宋初寻转头看着床上的边遇,他的脸色还是很白,睡得安稳过头了,这让她觉得稍微有点反常,
“你看他喝了酒后脸色惨白,我刚刚...拉他手开门的时候,他手也很冰,再加上他睡得有点太沉了,我们刚刚在车上,在客厅,在这儿的一系列动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啊?”
宋显听了她的话后,也开始怀疑,走到边遇的旁边,去探他的鼻子,又感应了下他的心跳。
“他这不都正常的吗。”
“你不废话吗,他要是都没呼吸了,你还能淡定地站在这儿?”
“我记得我们学校有个同学就是,晚上喝了酒后,看起来正常地睡着了,结果第二天发现人没了...”
“我靠那怎么办!”
“送医院啊,”宋初寻想到这里也有些慌,“他朋友不是让他活着就好了吗?”
“他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你我付得起责任?”
“你怎么不早说,费力地把他弄上来,衣服鞋子都脱了才说,这不白忙活了吗?”
“行了别说了赶紧扶他起来吧。”
...
两人就在一片混乱中,把他弄下楼,塞进车里,然后开车去就近的医院挂了急诊。
直到进了急诊区,边遇被抬上床,医生给他进行基础检查时,宋显才反应过来,对宋初寻说,
“太晚了,我打电话叫刘叔接你回去,你别在这儿待着了。”
“你这儿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这这么多医生呢,能出啥事,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又不是周末,还得上课呢。”
...
宋初寻最终还是跟司机走了。
在她走后不久,躺在病床上的边遇突然睁开了眼睛,把围着他的宋显和医生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边遇摇摇头,像个没事人一样,自己下了床,不久前还像个不倒翁一样站都站不直,这会儿却站得比树都还稳。
把宋显都给整笑了。
这人跟他在这儿变魔术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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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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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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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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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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