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彻底忘记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我同时也深知,他是那样顽固,执着的一个人,他的心结,似乎并不是我的言语能撼动。
“瀚——”待他冲到我面前,我还来不及喊他的名字,他已经将我紧紧搂入怀中,有力而迅速,带着他所有的思念,带着他所有的恐慌。
“你去了哪?究竟谁将你带走了?身体有没有伤?在哪里?”
他突然将我从他怀中推了开来,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当确定我没有身上没有什么伤的时候,他再次将我紧紧地搂在怀中,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跑得太快,还是他情绪激动。
“瀚暮,我——”
“别说话,让我静静地抱一会。”
他不再吭声,但胸膛一样起伏着,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那白云悠悠,偶尔还有飞鸟掠过。
他第一次如此沉默,风走过的声音,我能听到,沙尘扬起的声音我能听到,他粗粗浅浅的呼吸声,我也能听到。
不知道我们这样搂了多长的时间,只是太阳的位置移了又移,小草被风吹得弯了又弯,最后他长叹一声还是放开了手,带着不舍。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就这样抱着你一辈子,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现在就将你接回皇宫,但我知道,我不能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再这样抱着你,但我亦知道,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今日过后,应该没机会再这般拥着你了。”
他的脸闪出一丝落寞,我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收到他的书函后,我就再也没有睡过一觉,我的脑海一片混乱,时而高兴,时而痛苦,我知道你见我,定是做好了决断,如今你的决断,已经不是我所能左右。”
“一想到你平安无事,一想到就可以见到你,我兴奋激动得睡不着,在寝室里踱来踱去,一刻都不得安宁。这段时间,你曾经住过的冷宫,我去得最多,因为那还有你的气息,在那里我觉得自己并不孤单,我甚至晚上跃上屋檐看星,感觉你离我会近一些。”
“但同时我也很害怕,你这次回来找我,我怕是你想告诉我你已经作出了最后的选择,你决定离开我,放弃我,不要我了,选择跟狄离一生一世,我不愿过来。”
“我怕这一次见面,我所有的梦都会破碎,我怕见面后我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瀚暮解嘲地笑笑,然后就一个人站在山的边缘,俯瞰着深不见底的幽谷不再说话。
我之前想好要对他说的话,此刻都全忘记了,脑海混沌一团,良久他才转过身子对我说:“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他的双眼微红,但胸脯比刚才起伏得更厉害,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颤抖。
我努力地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你是选择了他是不是?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他问我,语气平静,但神色凄凉,但还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今日的他是克制的,许他自己,这段时间也清楚,我与他,绝无可能。
虽然曾经的我是那样的恨他,恨得差点杀死他,如今我希望他能走出他娘的阴影,走出我的阴影,走出弑父的阴影,好好活下去,他还那么年轻,人只有一生,来生缥缈,他和风儿都应该放下所有的执念、爱恨,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瀚暮,你很好,连狄离看到你都会自卑恐慌,但你知道,你是瀚骁的儿子,我就不可能跟你在一起,这无关你好不好,我喜不喜欢你。你如今应该也是想明白了。”www.xiumb.com
“想明白是一回事,接受也是一回事。”
“你很爱他?”他问。
“曾经我以为我不爱他,我只是恨他,你杀了瀚骁,做了我以前很想做的事情,其实我也杀过你父皇的,我在他胸口砍了三刀,若我当时再补上一刀,他就死了,但我终究是狠不下心去杀他。”
瀚暮抬头愕然地看着我。
“后来你杀了他,我痛不欲生,夜夜思念他,我才知道,我是爱他的,只是知道得太迟,我后悔曾经待他那么差,十几年甚少给一个笑脸,甚至当初怀了风儿,我也是不想要的,只是身处军营,我拿不到药。”
我对他,有爱,有恨,爱恨交缠,说不清是爱多一点,还是恨浓一些,瀚骁他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恨他,为什么要杀他,甚至连我究竟是谁,他到死都不知道,就因为我说过不愿他去查我,不愿他知道我的过去,他真的就没有去查。
“你是谁?真的是狄离的妃子?为什么你当初想杀死他?你可愿意告诉我?”
瀚暮问我。
“嗯”
如今还有什么不能与人说。
“我是边国的公主,我与狄离很小就被双方父皇定下了婚事,他喜欢我,一直等我长大,然后娶我。但是我不好,没有遵守婚约,但我却爱上了一个叫莫忧的男子。”
“莫忧他是鹰国的王子无忧,他成亲那天,狄离领军攻陷了皇城,杀了他的父皇,灭了鹰国。他新婚妻子当日也被狄离手下所擒,献给了狄离,成为了狄离的女人。”
“莫忧恨狄离亡了鹰国,夺了他的妻子,但他没有能力复国,便想着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所以他别有用心地接触我,狄离夺了他的妻子,他就要了我,我成为了他报复狄离的工具。”
“我年少之时,做过最大胆的事情,就是在与狄离大婚在即之前与莫忧私奔,但这也是我所有厄运的开端。”
我把我与狄离与莫忧之间的纠缠告诉了瀚暮。
“莫忧现在在哪?我替你去灭了他。”
“他死了。”
“我是爱过狄离的,我甚至是甘愿为他生儿育女,即使被他如影子那般样在深宫。”
“但宫中本来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我遭人诬陷,狄离以为我存有异心,将我贬到冷宫,后来误会没有得到解决,他甚至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莫忧的,正值那个时候,你父皇带兵攻打我们边国,我们边国只是一个小国,根本不足与你们瀚国相提并论,我别无他法,只有去求狄离,哭着求他,但他不但不答应,临走的时候踢了我一脚。”
“回到冷宫,我觉得自己的肚子真的很痛,我流了很多血,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与他的孩子就这样没了,那时,我还很小,只有十几岁,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怎样在潮湿不见天日的冷宫中活下来的。”
“甚至有些时候,我那次若死在冷宫,许是好的。”
“瀚暮拳头紧握,眸子尽是疼痛。
狄离没有去救边国,边国这么一个小国,怎么抵挡得了你父皇的进攻?我的国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我住的皇宫也毁在战火中,最疼爱我的父皇、母后,还有我的皇兄,都死了。
有传言说全都死在你的父皇的刀下,我从不敢向你父皇求证,我是怯懦的,我不问他,兴许我的父皇、母后、皇兄没死,他还活着,问了,就一丝希望都没了。
瀚骁亡了我的国家,他杀了我所有的亲人,我是恨他的,但我却替他生儿育女,每每想起我的父皇,母后、皇兄,我就羞愧难当,但他却又待我极好,好得我下不了手,后来有了风儿,我就更加下不了手,他是风儿的父皇,我不能让风儿没有父皇。
我总在爱恨之间徘徊,十几年了,当我决定不再恨了,好好爱他,好好待他,好好跟他过后半辈子,但你却杀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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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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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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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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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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