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寒,他衣衫单薄,俊朗的脸庞没有了往昔的冷硬沉郁,不知道是冷还是发噩梦,眉头深锁,脸色微白。
他是瀚骁的儿子,未见之前,总把当他是风儿那般的孩子,风儿稚气未脱,而他不是,他已经是成年男子。
要是旁人,我会叫醒他,就算不叫不醒,起码也会给他盖一件厚袍子,但他我不会。
他杀了瀚骁,他将风儿远嫁,他冷,他痛,即使死,那是他罪有应得,不值得我可怜他。
我越过他,吹熄了灯火,上了床,如今我虽然在冷宫,人迹罕至,但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甚至比我曾经在边国的时候,还要好。
前些日子他虽然没过来,但宫人送了新的被褥,如今若有人看这寝宫,没人相信这是冷宫。
第二天醒来,他已经离去。
晚上,我准备吃饭的时候他过来了,宫人看到他过来,赶紧送上碗筷,又送来几个菜。
两人默默地吃饭,一顿饭吃完,谁也没说半个字,这般沉闷,他竟然也受得了,脸上没有什么不愉悦的神色,反而一脸平静。
吃完饭他竟在这里批奏折,灯火之下,他俊朗的脸庞多了几分暖意。
“过来伺候笔墨。”
我走了过去,我不想惹怒他,我没有武功,边国已亡,除了风儿,世上估计没人知道我是否活着。
他批阅奏折的速度极快,看几眼就已经有了定论,不管看到何种奏折,他脸色都没有什么表情。
批完奏折,他就离开了,走得干脆利落,他走了,我大大松了口气。
从此他每晚都过来批改奏折,有时午膳也过来用,他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御书房了。
他是一个勤勉的君王,每日都会将奏折批阅完毕,不管多晚,他的字写得极好,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写几个字看看。”
我依言写了几个字。
我写完他拿起端详,看了片刻竟笑了。
“人柔柔弱弱,这字倒是有力得很,有几分风骨,都说字如其人,在你这却不作数。”
他笑着说,目光柔和,朝我的头伸出了手,但很快他又突兀地收了回去,脸色的笑容也淡了。琇書蛧
我低头佯装没看到,也没说话。
“陪我出去走走。”
他站起来,走了出去,我跟了上去,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了脚步。
“穿多件衣服,免得感染风寒,累着宫里的太医。”他说。声音冷冷的,如此时的风。
我转身披多了件衣袍,的确暖了很多,外面月色清冷,树影婆娑,他不说话,我亦不说话。
冷宫地处偏僻,虽瀚暮从不限制我的自由,让我四处走动,这里看似没人,平日我出来,就不曾过有人,但我知道,即使没人,我也走不出这深宫,所以我断了要活着离开这里的念头。
只要他不碰我,我就静静地活着,给风儿留个念想。
这次之后,他批完奏折,就常常要我陪着去散几圈,外面虽然寒风凛冽,但常常出去走走,我不但没有感染风寒,感觉身体竟比以往好了许多,肤色竟有了几分红润。
他每晚散完步,他回他的寝宫之后,我就会熄灯安歇,我刻意不去想瀚骁,不想风儿,若想起他们,每一日都是煎熬。
这一夜,刚吹熄灯火躺下,瀚暮折了回来,揭开被子,在我身旁躺了下来,我全身一下子变得僵硬。
“我困了,这离我的寝宫远,我今晚这躺下来,不碰你。”
听到他这般说,我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他倒说话算话,很快就睡着,一夜都很安分。
第二天天没亮,他已经起床,他从没误过早朝,算得上是一个勤勉的君王。
晚上跟着他出去散了一圈回来,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又开始变得慌张沉重。
“你紧张什么?你我什么没做过?别自作多情,我不想要你,还不赶紧过来,莫非你想让我改变主意?”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躺在了里侧,他这一夜的确也很安分,很快就睡着了。
自这一次,他每天都在这里安歇,但的确没有碰我,但眼下有了青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但一个深夜,他突然翻身上来,毫无征兆地说:“我还是想要你。”
我的心一下子坠了下去,坠入了万丈深渊。
“要下地狱的人是我,不是你。”
他离开时这般说。
黑夜还好,白天只要想起瀚骁,我就羞愧难当,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但他用风儿的性命来要挟我,他说若我死了,风儿也得死,我活,风儿就能活。
我担忧风儿,我思念风儿,但我愧对瀚骁,我心中的羞耻如一把利刃切割着我,我告诉自己,无论多难,都要活下去。
我要活着见我的风儿,我要活着让她觉得不只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但我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弱了下来。
瀚暮看着我消瘦的容颜不发一言,在房中踱着步,显得很烦躁。
我想我的风儿,我想见见她,即使见不着,我也想知道我的风儿是否过得幸福,我求他去见见她,看看她的近况。
他告诉我,风儿过得很好,沧国王爷待她很好,很是珍惜她,她很厉害,沧天涵的侧妃不敢欺负她,他让我放宽心。
“我想风儿亲口跟我说她过得好,否则我不放心,她还那么小,我担心她。”
我求他帮我带一封书信给他,我求他带着她的书信回来见我,我要知道她活得好不好?只要她活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我没想到瀚暮真点头了。
“我就去见她,但是你必须给我活着,如果我回来你不在了,我就将你的风儿碎尸万段,我就再次锁住她的手脚,将她送进监牢,你要知道,我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他恶狠狠地说,说的时候还揪住我衣领,我以为愤怒的他会将我重重地扔回床上,想不到他轻轻放开揪住我衣领,然后狠狠地吻了我一下,沙哑着声音对我说:“给我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瀚暮没有说谎,他真的去了沧国,并且回来的速度也很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还是来到了我的身边,他不声不响地将信递给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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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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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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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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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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