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此后,他就经常来,来的时候,总是要我走得远远的,我无力反抗,又不想让娘难堪。
我那双手伤了一次又一次,那树皮已经被我抓得丑陋不堪。
我靠在阴暗的树丛中流泪,正如娘所说我的心还不够硬,不够冷,所以它还会痛,还会流血。
但每次他走后,我都会擦干眼泪,带着无邪的笑出现在娘面前,从今以后,谁也不可以看见我的眼泪,尤其是娘,她只会看到我笑颜如花。
我笑着跟娘说刚才去了哪个地方玩?看到了哪些奇异的花朵?与哪些漂亮的小鸟说话。
娘也总是静静地听,不发一言,但她却日渐消瘦,那黑缎般的长发已经失去了光泽,她开始酗酒,她偷偷地塞一些首饰给宫中的人,给她换酒。
她的衣服不再干净带着香气,她已经很久没有弹无忧曲给我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已经没有梳过头,但即使如此,她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一醉解千愁,她的哀,她的愁,既不能说给天知,也不能说给我这个女儿听,只好喝那辛辣的酒咽到肚子里,在肚子里腐烂。
我只是记得有一次娘喝得酩酊大嘴,涵暮过来了,不久我就听到很响亮的摔破酒壶的声音。
“以后不准喝酒!谁若敢再送酒过来,朕灭她九族。”他冷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响起,如一股寒风直灌我的胸腔,全身不禁抖了抖。
这次他脸色阴沉走了之后,就很少来了。
我呆呆地看着沉睡的娘,此刻她脸色苍白如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蜷缩的身子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草。
看着紧闭双眼的娘,我很彷徨,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唤才能将她唤醒,她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真担心她有一日,她会如父皇一样一睡不醒。
我不知道怎样缓解她心中的痛楚,就如我无法排解我心中的恨一样。
但娘却像一朵娇艳的花慢慢枯萎了下去。
娘你的心是不是很苦,难道你的心还不够冷,不够硬吗?
但娘的牺牲没有换来她想要的结果,他骗了我,也骗了她。
三个月后,我依然要远嫁到那个陌生的地方,嫁给一个风流又冷酷无情的男子,嫁给一个于我完全陌生的男人。
从一开始涵暮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我和娘,我与娘的确就是他手中的蚂蚁,他想捏死就捏死,想玩弄就玩弄,他为什么这么恨父皇?他为什么这么恨我们?
娘也许明知道结果,为那他那不知道真假的许诺,为了那点点希望,不惜粉碎碎骨,飞蛾扑火,灰飞烟灭。
“风儿,如果下辈子投胎做人千万不要生在帝王家,千万不要做娘的孩子,因为这宫墙太深,会锁住你一生,而娘太没用,连自己的孩儿都保护不了,不配做风儿的娘。”
“不,如果投胎做人,我还要做娘的女儿,还是要做父皇的御风公主。”我依偎在娘怀里喃喃地说,娘的怀抱比任何人的都要暖。
“隐忍是错,锋芒毕露也是错,娘已经分出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风儿你怎么开心就怎么活吧,娘再不能陪在你身旁了,日后看你的造化了,这里是一座牢笼,他言而无信,喜怒无常,你离开这里,也许才有希望,娘保护不了你。”娘紧紧搂住我,她如水的眸尽是无奈与自责。
在娘柔柔的手上,镜中的我一点点明媚起来,我竟然不相信自己也可以如此美。
“瀚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宫人未识。”娘一边帮我细细描眉,一边低低吟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娘,风儿怎会人未识?我御风公主早已名动天下,提起御风公主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那是你父皇御风,那是战场上的御风,并不是我眼前的风儿,我的风儿只是一个孩子,喜欢像蝴蝶般翩翩起舞,喜欢如黄莺般尽情歌唱,喜欢躲在角落哭鼻子,还会怕小小的老鼠。”娘亲昵地刮刮我的鼻子,而我露出甜甜的笑。
当娘轻轻抬起的手,她手中的胭脂发出的殷红,让我知道这种温馨很快就会结束。
“风儿的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如清水出芙蓉一般。”
“娘,那是因为风儿像你,在风儿心目中娘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人,没有人会比娘更美。”
“不要像娘,红颜祸水,命比纸薄,娘只希望你到了外面,没有身上的束缚,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飞多高就多高,过平凡的一生,不要被这深深的宫墙桎梏一世,也不要如你父皇那样戎马一生,最终落得——”
“好。”我重重地点点头,我怕娘说起父皇会伤心。
“娘不要担心风儿,风儿会过得好好的,风儿不会爱上任何人,那样风儿就不会受伤。”
“爱上值得自己爱的人那是缘,那是幸福,爱上不值得你爱的人,那就是孽。”
“娘也不希望风儿像娘那样孤独,少亦苦,老亦苦。”娘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那样的沉重。
“风儿,如果不能相濡以沫,就相忘于江湖,不能携手相伴,就御风而去,沧国四王爷真若如传闻那般不堪,风儿不要受礼教约束,当断即断,当离则离,但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护好自己,无论遇到何种挫折、磨难,都要好好活下去。”娘扬起脸,脸上重现灿烂的笑颜。
“娘,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心若苦,人到哪里有什么区别呢?你离开了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娘会过得很好的,别惦记着娘。”
娘的心到底有多苦呢?
“风儿,出了宫,一定不要顾虑娘的生死,不要受他的要挟,只要你活得好,娘才好,切记,切记。”
娘叨叨絮絮,我从没见娘这般话多。
父皇已经没了,我就只剩娘了,让我如何不惦记?
当我离开这个还飘着花香的宫室时,娘倚靠在那扇已经被风吹雨打不知道多少年的宫门前,静静看着我,嘴角含笑,长发扬起,虚幻而不真实,但那身影是那般的孤寂清冷。
这一别此生还会有缘相见吗?这一离去,还有人如此温柔唤我风儿吗?想起那抹单薄而孤独的身影,泪滴滴洒落,花了妆容,湿了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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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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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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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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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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