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白栀出去时,总会与一个人“偶遇”。
上元节的波折历历在目,而何思平也真的以为她就是谢府姑娘,又在最近的宴会上看见她的真容,这下更是笃定她的身份。
“上一次是小妹唐突,还请谢姑娘不要见怪。”
白栀无言以对,只能敷衍地哦了声。
“琉璃灯已破碎无法再用,我备了上好的美人灯,可要一观?”
“不必。”
每每何思平总能找到借口要与她谈话,白栀索性避而不见。
她虽然能出去,却都是些官员家眷的酒席,还得经过谢老太太、大伯母、四婶等重重关卡,而马车夫也并不会随意改变路线,一路还有贴身丫鬟盯着,她想要到城外的庄子难上加难。
本以为不会再有接触,意想不到的是,何思平居然上门来见,当然用的是找谢家长辈的名字。
这次是书客喊她去大房那,白栀不疑有它,以为是跟平常一样学习掌家算账,而来的路上,谢怀风又凑上来提点一番,让她不要落人面子,白栀心里隐隐猜到又给她安排了新的相亲对象,可大房与二房不谋而合,这倒新鲜。
看到何思平的那一刻,白栀的内心是拒绝的,被这货不分是非押送回城内的事情简直是阴影,更别提他还有个刁蛮霸道的妹妹,真的和他妹成了妯娌,估计何若茗会新仇旧恨一起算。
“谢姑娘。”何思平仿佛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我等了许久,还以为你不来了。”
白栀没理他,独自思索大房二房联合起来是想干什么。
最基本的原因就是不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白栀选了其中一房为她准备的夫婿,对另一方都是打击,还不如将这门亲事交给外人,至少都没占到便宜。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白栀身为谢三女儿,占据了他遗留下的全部利益,这怎么能不让别人眼红,只有白栀从闺中待字的状态走出来,他们才有可乘之机。
事实上,谢二老爷也是如此想的。
他恶狠狠道:“这个小贱蹄子,仗着自己飞了高枝,嫌弃起我们来,那些儿郎有哪里不好,就她那当过丫鬟的胚子,给人当妾都不配。”
谢怀风在旁一同筹谋,“您消消气。她占着三叔的东西还能几年,等大姑娘嫁了,左不过一两年她就得滚蛋。”
“我呸!那是谢家的东西,她就算嫁了人也只能拿自己那歌姬娘的嫁妆,休想带走我们谢家一分一毫。”
“对对对。”谢怀风露出阴测测的笑,“听说有个何公子瞎眼看上了她,孩儿这就去安排。”
对二房的无底线操作白栀一直洞悉,可意想不到大房居然也同意了,看来对于他们来说,自己一天在这,对他们把谢三的财产转化为自己的才是阻碍。
那么她岂能让他们得意。
白栀面目冰冷,打算拿话刺何思平一刺,可脑海里却是谢怀风重提一遍的让谢暮白当丫鬟,说是已经在筹划。
她抿唇,思索如何开口让这件事由何思平一方退离战场。
“谢姑娘,你为何一直不说话?”
她垂头,“何公子,若无其他事,还请以后不要擅自找我。”
“可是在下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何思平有些激动,“我对你是真心的。”
“这话我承担不起。”
白栀坦荡道:“我无意于公子,还请不要纠缠。”
“为何?”
他又接了一句,“可是你已有意中人?”
如果他再纠缠下去,二房越有理由促成这门婚事,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想至此,白栀回复:“是,我心中藏有一人,非君不嫁。”
她又道:“还请何公子不要把我的话说出去。”
何思平苦笑道:“自然。”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知你的意中人是何人,与我相比如何?这样不明不白输了,我不想。”
她不由得被这个问题难住,脑中一片放空。
何思平不由得燃起希望,“莫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其实是假?”
他靠进了一步,想凑上前,白栀警惕地退后,抬手拒绝:“这个人是谁与你无关,我不想说自有不想说的原因。”
“难道这个人无意于你?”何思平皱眉。
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只想快些打发他走。
何思平还想再说什么,一人快速地走到白栀身前,板着脸道:“强求无用,她既然说了不愿,何必勉强。”
“四哥。”
听到这个称呼,谢郁离有些发愣,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何公子,你妹妹纵凶伤人一事是谢家顾及她的名声才压下,如今你自作主张想要娶了侯府姑娘消除恩怨,你的爹娘想必还不知道呢。”
“不过,我这个做四哥的也不会答应她嫁给一个怜惜亲妹而不顾及自己妻子性命之人。”
自从何若茗被梦靥吓到后,整日担心被她大发脾气害过的奴婢们会找她报仇,缩在房间不肯出来,还自言自语把做过的事抖露出来,其中就包括了买山贼刺杀谢音仪一事。
永同侯府连忙上门赔罪,此时谢暮白已被称病幽禁,虽然留下的活口口口声声说主使是谢暮白,可白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打了几番交道,承诺不会将此事揭发。
为了平息谢家怒火,何若茗从闺房迁出关在幽室,终日衣冠俭朴,直到出嫁才允许免除惩罚。
何思平与何若茗从小一起长大,他最为爱护自己的妹妹,如何能忍受原本金尊玉贵的她如今粗茶淡饭,正巧在宴会上又见到了谢栀颜,当下认出她就是元宵节与兄长一同游玩的二姑娘。
如果何谢两家成了姻亲,为了面子肯定要对那件事轻轻放下,他再同爹娘求求情,若茗顶多一个月就能出来。
“原来栀颜亦并非是何公子的爱慕之人。”
“抱歉。”被人当场揭破心思,何思平无地自容。
“无妨,”白栀顿了顿,又道:“但我仍想提醒一句,何公子是何公子,何姑娘是何姑娘,她做错的事不应该由你承担,你的妻子更不该是用来救妹妹的物件。”
“二姑娘你不明白,我就只有这一个妹妹,做哥哥的怎么舍得她吃苦受怕,出嫁女要孝顺公婆,侍奉夫君,她往后的余生便是如此,我只是想她在闺中多欢快几年。”
谢郁离直斥他糊涂,“你这话说的,别人家养得好好的闺女又为何要牺牲大好年华嫁给你,只为了满足你妹妹的欢快,难道当你妻子就不辛劳?”
“思平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愿与谢家握手言和,没想到给二姑娘带来困扰。”
有些事终要自己面对,白栀把话说清楚,“无论何公子是真心还是假意,栀颜的回答都是不愿。”
“是在下冒昧。”
何思平赔罪过后,黯然离场。Χiυmъ.cοΜ
谢郁离揽袖请白栀入冬苑一叙,冬苑的众人看见她有些惊讶,烧水的冷金甚至跌了茶壶。
环视四周,这里好似什么都没有改变。
眉目带笑的疏影上前,从容地迎接他们,“公子回来了。”
疏影不紧不慢地行礼,“二姑娘好。”
反倒是白栀紧张地点了点头。
“不必拘束。”谢郁离递来一碟栗子糕,意思不言而喻。
她亦欣喜地接下,“好久没尝过了。”
谢郁离皱眉,“栗子糕的配方不是送过去了么,难道奴仆不肯尽心?”
白栀含笑摇头,“不知为何,栗子糕终究是这里的好吃。”
闻言,谢郁离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喜欢就好。”
一旁的疏影帮忙答疑解惑,“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自备的厨房每日从大厨房添米添菜的,那一路上啊都染了梅花粉末,也许是胡厨娘拿面粉沾到花粉,将它连同栗子一同和进面粉里,所以才更加香软可口。”
谢郁离即时下了决定,“那便将株梅花移到丹园小厨房窗前。”
疏影哎了一声,利落地着手办事。
梅花习性最为怯热,冬苑种植的绿萼夏季能够生长开花就极为不易,白栀觉得太过劳力,忙让谢郁离打消年头,“梅花是四哥喜欢的东西,栀颜岂能僭越。”
“只要你欢喜便可。”
“要不这样吧,我以后想吃栗子糕了就来四哥这里,如何?”
“你自然可以来,想要吃什么同疏影说。”
“好。”
“就当冬苑是你的家,以后若想躲着那些人也可以来这,四哥会帮你。”
“嗯,”她迟疑了一会,似乎有难言之隐。
“还有什么事么?”
“我想求四哥一件事。”
“嗯?”
“我想出去走一走。是自由自在的那一种,不用与人套关系,不用考虑自己哪句话该说哪句不该说。”
姑娘家要出门确实困难了些,听她的语气,想必这些日子一定闷烦,他随即应下,“好。”
“多谢四哥。”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谢郁离手高高捧书卷将整张脸盖住,偶尔移开书瞧瞧那吃糕点的少女一眼。
如今她确实脱了奴籍,却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他能满足的,也就是那样微不足道的心愿。
风竹飒飒,竹叶在风中轻吟,他不知道这样的时光能维持多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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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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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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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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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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