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灵儿瞧着,眉心越皱越紧。
这个丫鬟身体里长了根反骨,定是老夫人平日里待她亲近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是连主子罚她都心不甘情不愿的。
老太太亦是叹了口气,转头对着聂灵儿道:“这素香自打我到了都城就一直留在我身边,许是我平日里对她太宽厚了些,反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闻言,聂灵儿连忙道:“老夫人,这不是我受不受委屈的事……”
话至此,聂灵儿语气一顿,才继续道:“您本身就待人亲和,可有时候也不能太仁慈了。手下的下人若是犯了错,小施惩戒能让他们记住不敢再犯,也能立住这府上的规矩。”
“若是每次您都轻易揭过,不忍心责罚,那这些下人便会不在意这些规矩了,时间一久反倒是一个个变得心灵脆弱,受不得委屈。”
“您瞧瞧刚才,不过是让她跪罚两个时辰,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若是小门小户倒也罢了,在这将军府,若没有规矩,何以治家啊?”
聂灵儿的这些话,也是她自己身边有了下人之后慢慢积累的经验。
在淮阳府上,虽然府中下人就这几个人,可也是赏罚分明的,而像春茶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是有觉悟的,那便是做错了事就是要挨罚,这是规矩!
反倒是一味地仁慈,只会让这些下人得意忘形,时间一久,规矩反倒成了主子的不是。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平日里这府上都是白管家管事,府上下人多,每天都难免有做错事的,白管家也都是会责罚他们。”
“反倒是素香是我近前的丫鬟,平日里只待在我身边,也没怎么犯过错。”
说着,老夫人拍了拍聂灵儿的手,心疼的道:“总之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她将你晾在门外,我本该为你做主的!”
“若是我当下就责罚了她,也就不会导致你受伤了。”
听着老夫人这般自责,聂灵儿又怎么可能会忍心怪她呢,当下连忙应:“老夫人别这么说,这种事情谁又能料想的到呢,左右不过轻微的烫伤,这抹了药膏应该就没事了。”
见聂灵儿没有放在心上,老夫人才点了点头,继而又道:“所以说啊,我一直和你奶奶讲,讲你有主意有主见,什么事情都能处理的得心应手,养家管家都不在话下。”
“你赶紧嫁过来,以后这将军府的后宅便是你做主,定能将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
“大娘年纪大了,心思不活络,心肠又软,还是交由你来管家让人放心些。”
春茶听了暗暗笑了,继而没忍住接话道:“那老夫人可要掐算准日子,只等我家小姐守孝结束的第二天就把她接进门来!”
聂灵儿含笑瞥她一眼,春茶吐了吐舌头,紧忙闭上嘴。
老夫人却乐得见牙不见眼:“要得要得。”
素香来到廊道,往日里的她路过花园都是昂首挺胸,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而今却连背影都笼罩着晦涩,瞧着就知没什么好事。
路过的丫鬟下人们都下意识的敬而远之,有那不得已和她迎面走过的,也都是匆匆叫一声‘素香姐姐’便一溜烟的逃开了。
直到素香在廊道正中缓缓跪下,众人方才明白,她这是受罚来了。
“素香姐姐被老夫人责罚了?”
“不能吧?老夫人那么宠她,八成是白管家罚的!”
“不会不会,白管家刚刚出府去了,不在府上!”
“老夫人今日院子里来了贵客,白管家还特意交代了千万不能怠慢了,这素香姐姐不会是得罪了贵客吧?”
“什么贵客?咱将军府多久不接见外人了,老夫人也基本不见客的呀!”
“不清楚,但八成是得罪了贵客,要不然依着老夫人对素香的宠爱,才舍不得她罚跪呢!”
私语声在周围不时传来,在这府上,几乎每个下人都受过责罚,可唯有素香是个特例。
众人都知,就连白管家都不曾罚过素香,因为她是老夫人近前最得意的大丫鬟,打狗也要看主人,那老夫人在上面压着,白管家岂敢动她?
素香对此也心知肚明,所以心气儿愈发的高了。
秦将军很少在府上,老夫人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府里上下唯一有权利的白管家也奈何不了她,她可不就是这府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年多的时间这是第一次受罚,才会让素香难以接受,心里出现了巨大的落差。
再被这府上的下人们一围观,她原本的骄傲瞬间支离破碎,这一跪,成了她在将军府消磨不掉的污点。wWW.ΧìǔΜЬ.CǒΜ
而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聂灵儿!
艳阳高照,这个季节的太阳是最毒辣的,日光晒的人脑眼皆花,空气中层层热浪在跳动,仿若能将人烤熟了一般。
素香强撑着身子,脑子里一遍一遍的闪过刚刚的情景。
她跪在地上仰视着聂灵儿,任由她出言发落了自己。
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心中的委屈和不甘继而演变成汹涌的妒火,为何她是主子自己却是下人,为何将来嫁给秦将军的是她而不是自己,为何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老夫人都更偏爱她。
抬起头,湛蓝的天空仿若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脸扭曲而狰狞,像地狱里被下了咒的恶灵。
恍恍惚惚,飘飘荡荡,素香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头却越来越重。
毒辣的日头猖狂的掠夺她体内的水分,炽热而又无情,慢慢的,她的意识渐渐变的朦胧,而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聂灵儿陪老夫人用了午饭,之后又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起身告辞离开,并保证过两天还来看她。
出门时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另一个丫鬟引着她向外走,在路过花园廊道时,那素香晕厥在地,竟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关心。
聂灵儿只是淡然的看了一眼,也没出声,径直从她的身旁走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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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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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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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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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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