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这样一双猩红的眼睛,薄寒池冷不丁眯起眼,音量放得很轻,不动声色地问道:“老三,你知道姜媛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瞬间,薄承东噌地站起来,转身,掌心趴在冷硬的墙壁上。
好了一会儿,他扭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阴测测地对薄寒池说道:“大哥,我要杀了那个伤害媛媛的人,我要杀了他。”
薄寒池眸色一沉,单手抬起,毫不犹豫地劈下去。
下一秒,薄承东只觉得颈脖一阵剧痛,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易胥,把他送回家,好好看着,暂时不许他跑出来。”薄寒池冷着脸吩咐道。
易胥连忙从薄寒池手里接过薄三,犹豫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少爷,三少有手有脚……”
不等他把话说完,薄寒池又沉着嗓音补充道:“找一根绳子把他绑住。”
易胥一听,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忙应道:“是,少爷。”
说完,他立刻扶着薄三离开了医院。
薄寒池没有走进重症监护室,他只打开门远远地瞧了一眼,躺在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哪还有平日里的半分干练和沉稳。
她全身插满了各种可以体现生命体征的仪器,口腔和鼻子还戴了氧气罩,如果不是那些仪器测出的数据正常,只会以为她已经死去。
仅仅只瞧了一眼,薄寒池就离开了,他径直去找姜媛的主治医生。
姓黄,一个医学界的泰斗,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薄先生,姜小姐刚被送来的时候,就跟你现在看到的情况差不了多少,她的心跳和呼吸一直很虚弱,有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在抢救的过程中,有好几次她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说到这里,黄医生不太自在地皱起眉,很显然,对姜媛的病情他有些束手无策,他甚至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他刚才一直都跟业内专家交流和讨论,但还是没能得出一个可靠的结论。
薄寒池微不可见地皱眉,他没有插话,一直耐着性子等黄医生继续说下去。
顿了顿,黄医生苦恼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薄先生,不瞒您说,姜小姐的病情我到现在也还没有搞清楚,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遗传病,她每年的体检报告显示她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很好,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突然间不明原因的昏迷不醒。”
“有一个专家猜想,姜小姐很有可能感染了某种新型病毒,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接触过的病毒。事实上,除了这个猜测,其他的都被推翻了,这个猜测是目前最符合的一个。”
黄医生笑得很无奈。
薄寒池知道眼前这个黄医生的水平有多高,如果连他都找不出原因,那么其他人……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黄医生,她最终会怎么样?”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她会一直这样沉睡下去,就跟植物人差不多。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她的各个器官会加速衰竭,最后那些器官会失去机能,姜小姐也会在沉睡中死去。”
……
重症监护室。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面色苍白,那些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都在正常运行,突然间,心电仪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条直线,仪器瞬间发出刺耳而短促的警报声:“滴滴滴滴……”
很快,就有护士和医生急匆匆地冲进去,黄医生走在最前面。
“电击!”
黄医生拿起心电除颤仪,就朝着姜媛的胸口按下去,一下,一下。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毫无知觉,孱弱得如同一只了无生机的枯蝶。
没有人知道,姜媛一直沉睡在自己的意识中,她被催眠了,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除了依靠她自己的意志力,没有人可以把她叫醒。
就在这一刻,她见到了自己投海自杀的母亲,那一年她才七岁,母亲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病情。
那天,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母亲带到七岁的她去海边玩,海风拂面很舒服,风中还携着一丝淡淡的海水的味道。
有点腥。
“媛媛,跟妈咪一起海里游泳,好不好?”
母亲很温柔。
她答应了。
母亲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朝着大海深处走去,海水没过她的大腿,没过她的腰身,她的胸口……
母亲扭头问她:“媛媛,你陪妈咪一起去死,好不好?妈咪不想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受苦。”
母亲的眼神依旧很温柔,温柔到她不忍心拒绝母亲的请求,她答应了,紧紧地握住了母亲的手,笑着应道:“好,我陪妈咪一起去死。”
“媛媛真好,妈咪会永远爱你。”
母亲拉着她,一步一步地继续往前走。
当海水没过她的嘴巴和鼻子的时候,她觉得很难受,难受得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了,海水很咸,不停地往嘴里和鼻腔里灌进去。
她大声喊救命,可,她的耳边只有妈咪温柔的声音:“媛媛不怕,妈咪会一直陪着你,妈咪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她突然就不害怕了,一步一步往前走。
黄医生看着病床上半点反应也没有的女人,脸色越发难看,旋即沉着嗓音说道:“加大电流!”
护士心下一惊,立刻把电流加大了一档。
“媛媛,不怕!不怕!妈咪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
Blue咖啡厅。
阿黎从车里下来的时候,雨依旧下得很大,她撑着一把很大的伞,大步朝着咖啡厅门口走去.
豆大的雨滴落下来,花盆里的泥土溅出来,白色栀子花也落了一地。
整个城市被雨雾笼罩着,天色也愈发的暗沉。
阿黎将雨伞收好,放在门口的花瓶里,她一抬眸,就瞧见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庄小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安静的庄小鱼。
事实上,庄小鱼这是累了。
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但精神还算不错。
见阿黎朝她走过来,庄小鱼连忙朝着阿黎招手,一双清亮的深眸弯成了月牙儿的模样,笑眯眯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阿黎轻嗤一声,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径直在庄小鱼对面坐下来。
“还在生气?”
“呵……”
庄小鱼立刻握住她的手,俏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就知道你还在生气,所以,我决定今晚上请你吃大餐。”
阿黎不屑地冷哼,傲娇地扬起下颚,“我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收买的吗?”
“那你想怎么样嘛!”庄小鱼撇撇嘴,无奈地托着自己的小脑袋,“小黎儿,我当时不是身不由己么!当我看到你全身而退的时候,我那时候就在想,当时我要去不顾一切冲出去,你肯定会扯你后腿。”
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阿黎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说:“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庄小鱼立刻眯起眸子微笑,一脸讨好,“我就是小黎儿最好了!所以……”
她话锋一转,故意神秘兮兮地凑到阿黎眼前,压低了声音地说道:“小黎儿,从今天之后,你的处境可能会比较危险。”
庄小鱼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阿黎,她玩味地勾起唇,配合地挑眉问:“然后呢?”
对上那一双促黠的深眸,庄小鱼顿时噎了一下,忍不住爆粗口:“我擦!宋小黎,你特么压根没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吧!”
阿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庄小鱼忍不住扶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声叹气地说道:“我突然觉得我就一太监,我都一点不着急,我急个什么劲儿啊!”
“再说了,你身边有那么多厉害的人,就算那些人想伤害你,估计也办不到。”
阿黎眯眼一笑,单手托着腮帮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庄小鱼,你难道不是应该说,我很厉害吗?我可是救过你两次。”
“是!是!你厉害。”
“那当然。”
又似想起什么,阿黎敛了嘴角的笑意,一边搅动着杯里的咖啡,一边问庄小鱼:“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儿吗?现在告诉我了吧!”
庄小鱼呼出一口浊气,双手撑着下巴,眼皮子轻轻掀开,无精打采地说道:“我后来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应该由我告诉你。”
这一瞬间,阿黎的心里有无数只羊驼奔腾而过。
她抿唇一笑,一双漂亮的杏眸直勾勾地望向庄小鱼,嘴角邪气地勾起,“庄小鱼,那你倒是说说看,这事儿应该由谁告诉我。”
“沈凡凯啊!姬家的人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庄小鱼的语气愤愤不平的。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阿黎垂了垂眸,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暗芒。
认识庄小鱼半年多,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庄小鱼,第一次遇见在地下交易市场,她偷了人家的拍卖品,第二次在皇朝会所,第三次庄小鱼成了她的同班同学……
就在今天,庄小鱼又说,她在姬满月和沈凡凯的订婚仪式上,看到了关于她的那一幕。
庄小鱼之前告诉过她,她是孤儿,是师父将她捡了回去,从小跟师父相依为命。
现在,她又用那么认真的语气说,你的处境很危险。
阿黎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庄小鱼的身份不简单,她好像知道很多事情,那些全都是她不知道的。
庄小鱼之前还告诉她,只有姜媛死了,薄承东才会从催眠中醒过来。
“我擦!宋小黎,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瞅着我!怪吓人的。”
庄小鱼故意用轻快的语气缓解气氛。
突然被打断了思绪,阿黎愣了一下,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抬眸望向眼前的那一张精致的小脸,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庄小鱼,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我是神偷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的么!当时你还一脸不相信。”
顿了顿,庄小鱼似是觉得精神不济,猛喝了一大口黑咖啡。然后抬起头,朝着阿黎挤出一丝微笑,这咖啡实在太苦了,根本笑不出来。
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那是因为我师父有个癖好,喜欢凑热闹,我前几天还说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喜欢四处乱跑,在家里待着不好么!”
“宋小黎,你知道我师父说什么嘛!我师父说,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折腾么!要是哪天突然不折腾,那肯定是折腾不动了。”
阿黎依旧沉默着,看向庄小鱼的目光稍微缓和了一些。
庄小鱼眯起眼,眼角翘起,似是想起什么,她嘴角狠狠一抽,“宋小黎,你特么不是以为我是坏人吧!我,像我长得这么可爱的女生,怎么可能是坏人呢!我告诉你吧!我……”
话没有说出口,庄小鱼只觉得胸口一痛,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涌向口腔。
她死死地咬着牙关,拼命忍住,嘴角还是溢出来些许血丝。
阿黎瞧得仔细,面色瞬间变了,急切地问道:“庄小鱼,你怎么了?”
庄小鱼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地擦去嘴角的血迹,抿唇笑了笑,“我没事儿。”xǐυmь.℃òm
话音刚落下,她胸口那一股剧烈的疼痛,飞快地朝着四肢百骸蔓延。下一刻的时候,庄小鱼怎么都没忍着,口腔里的血染红了唇瓣。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卧槽!”
昏迷前,庄小鱼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姜媛那个贱人了临死了,竟然还想拉着她垫背!
“庄小鱼,庄小鱼……”
看着吐了一口血之后,趴在餐桌上昏迷不醒的庄小鱼,阿黎愣了愣,着急地喊她的名字,旋即又将她扛在肩上,准备先送去医院抢救。
可,她没走出几步,庄小鱼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阿黎犹豫了一下,连忙将手机掏出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师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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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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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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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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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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