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浅站在不远处,定定地望着他,林鹏义微微别过头,眸光闪躲。
3分钟后,林鹏义关了超市,沈清浅随他一起坐在超市后面的卧室。
房内针落可闻,林鹏义倒好一杯温水放到桌边,半晌问:“你怎么会过来?”
“我过来不是早晚的事吗?”沈清浅无意识地摩挲杯身,“您在这,阿姨呢?”
“在家呢。”林鹏义胡乱擦了一把脸,粗糙的手指擦擦熬夜引起干燥的眼睛,局促地问:“你挺好的?”
“不好。”
“……”
“寒姐死后,我一直忘不了。”沈清浅的直白让林鹏义意外,他低头抓了抓耳边的发茬儿,“都过去了……”
“哪里就过去了?”沈清浅蹙眉,“到现在还要自欺欺人吗?”
沈清浅肃然,林鹏义低头不语,像是犯错似的小孩儿。
沈清浅瞥见花白头发,不由得轻叹口气,“这次我回来是配合警方调查10年前的强.奸案,如果你还在意寒姐,就别隐瞒我。”
林鹏义垂头不语,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衣服上被烟的窟窿,沈清浅抬手看看时间,中午刚过,“你吃了吗?”
“啊……”林鹏义像是才想起来,他拘谨地站起身,“你还吃饭吧,不嫌弃的话就去附近找个饭馆,我请你吃饭。”
“林伯伯,你不用对我这样。”沈清浅站起身,“不嫌弃的话,我想去你家坐会,我做几个菜,咱们爷俩喝点。”
林鹏义搓了搓双手,一鼓作气站起身,“行,你不嫌弃就行,我家那口子身体也不好,家里常年中药味。”
沈清浅就近买菜,林鹏义拦着不让,沈清浅挡开他,“你就当我给自己买的。”林鹏义抢着付款,沈清浅一把攥住他的腕子,“多少年如一日,您始终对我见外。”
林鹏义讪讪地笑了笑,面对权贵,大多寻常人都会表现得不似平常。
林鹏义现在家里条件还不错,海京市五环内两套房,一套出租,一套自己住,只不过林母身体不好,时常在家里煎药。
林母见了沈清浅,惊讶地望了一眼林鹏义,林鹏义摆摆手,“你去忙你的,我给孩子炒两菜。”
“别,谁都别跟我争。”沈清浅拎着菜去厨房忙活,林母拉过林鹏义,“你怎么回事啊?”
林鹏义如实说了沈清浅的来意,林母垂眸,脸色顿时悲凉。
林清寒,是林家不可言说的痛,现在沈清浅却上门来揭伤疤。
只是,面对沈清浅,他们没办法拒绝,至少做不到像对待前些日子找上门的刑警那么冷脸。
沈清浅动作麻利,3点炒完菜和林鹏义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几轮,林鹏义老泪纵横,“我们难啊,孩子,我们比不得大户人家,我们……”林鹏义抹泪。
“林伯伯,有我,别担心。”琇書蛧
“傻孩子,有你啥用啊?”林鹏义哽咽,“你们家的权势,你比我清楚,我老林头哪敢说啥?我再心疼我闺女,我、我也没那个资格。”
伤疤一点点撕开,疼得林鹏义泪流不止,他喝最烈的烧刀子,心口火辣辣的灼烧,他拍着胸口,“我敢保证,我养闺女我没亏带过她,我从没有将她看做外姓人,你信不信我?”
沈清浅点头,“我信,别人说什么我不管,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你们养育了我的姐姐。”
林鹏义双手捂脸痛哭,“我、我说不出口,我那时该坚持的,但是你家里不让,你父亲说不行,他说不行我还能说什么?”
话题最终扯到沈清浅最为关注,也最为痛心的部分。
当年强.奸案爆出来,林鹏义想过打官司打到底,也要将真凶送到监狱里去。
“你知道吗?”林鹏义长满老茧的双手抓着沈清浅的手,他用力地抓握,艰难地说:“寒寒说做坏事的不是姓柴的,不是他,可是她不肯告诉我是谁,因为别人不准她说,也不准我们说,那个案子很快就结案了。”
因为柴英卓的主动认罪,一切都很快,林鹏义当时无助,曾经主动去找沈清浅的父亲沈博伦,然而被告知:这事到此为止。
林鹏义痛哭之下,脑门咣咣砸厚实的桌面,“是我没用,是我无能!”
沈清浅预期的猜想应验了,她克制情绪,她如果失控,这场谈话会戛然而止。
“所以,寒姐最终没说是谁,警方和我家里,还有律师都给寒姐和您施压了,是吗?”
林鹏义咬唇点头,年过花甲的老汉哭成泪人,“我、我恨啊,所有人都能这样做,但你父亲怎么能这样?他……”林鹏义似是极度失望地摇头,仰头灌了一杯烧刀子,辛辣入喉,他苦笑,“最后寒寒也失望了,她知道这件事没希望了,她跟我说她看开了,她不在意了,我、我就傻傻地以为她真的看开了,但是她最终还是自杀了。”
林鹏义在餐桌上大哭,林母在卧室里早就是泪痕布满脸颊,沈清浅强忍泪水,和林鹏义尽可能聊了细节后,说:“林伯伯,您随我去警方吧,这件事,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要替寒姐讨回公平,我不管案子涉及到谁,涉及到哪个警局,亦或是涉及到我的父母,我都要讨回公道,请您相信我。”
林鹏义扑通一声跪地,“我替孩子谢谢你,我谢谢你。”林鹏义要磕头,沈清浅泪水难忍,她深呼吸扶起林鹏义,“您别这样。”
沈清浅进门和林母告别,林母背部剧烈地耸动,沈清浅柔声道:“伯母,我带林伯伯出门,晚点送他回来,您别担心,也别难过,以后您就拿我当亲闺女,有事随时都可以找我。”
沈清浅带林鹏义去警方,她的劝说之下,林鹏义终于愿意配合。
邢思博和林鹏义聊天式的问询,沈清浅站在单面镜前望着,陈光辉替她买来醒酒药,“屠斐让老大派到市局去学习了,怕你们撞到一起。”
沈清浅道谢后想起什么问了句,“我能问问,屠斐脸上的抓痕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最初她从翁晓夏听说,只知道受伤,但不知道缘由。
陈光辉愤愤不平地说痛斥纪夫人的泼妇行为,沈清浅脸色阴沉地握紧手中的杯子。
陈光辉偷偷压低声音问,“咱们这么哄骗屠斐没关系吗?我真怕她以后会炸掉。”
沈清浅抿唇笑了笑,“没关系,以后她问起,把责任推给我就行了。”
陈光辉羞赧地挠挠头,“我也是不是要推卸责任,就是希望你们都不要受伤吧。”
大概是最初认识的时候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所以后来知道身边的人是同性相恋,内心因为接纳了这个人,对于接纳她们的关系也更加容易。
尤其是屠斐和沈清浅的关系不像是一般人那么顺风顺水,历经磨难后的情深更打动人心。
“对了,之前不是说给屠斐买东西吃吗?她吃了一次就不干了,说什么都不让我付钱。”陈光辉当面说清楚,他可不是不愿配合她们秀恩爱,沈清浅道谢,“之前给你添麻烦了。”
“那他们在里面聊,咱们也在外面聊下?”陈光辉针对案情还有些疑问,沈清浅也不是不愿配合,只是时间未到,“你等我再梳理下,我尽可能掌握最全的情况,之后统一跟你们说。”
和通情达理的人办事,不得不说就是很省心,陈光辉提醒沈清浅过来前一定要提前说,免得遇见屠斐。
邢思博和林鹏义聊了近2个小时,暮色降临,沈清浅送林鹏义回家,老汉忙了一天露出倦态,沈清浅到家门口没进去,“林伯伯,今天辛苦了,之后我不在您这,警方有事找您,您正常配合就行,别担心我家里,我这两天会回家,也会去……”
沈清浅抿唇,半晌低头轻声说:“我会去看看寒姐。”
林鹏义说不出更多的话了,他红着眼眶点点头。
沈清浅一个人没有急于打车,她漫步夜色中,寒风凛冽,但心头却是滚烫的。
沈清浅身上仍然有淡淡的酒味,她今晚回家不宜,明天也不宜,她可以料想到回家后极有可能是闹得天翻地覆,所以常人会先回的家,沈清浅放到最后。
沈清浅打车回酒店,收到屠斐的信息:姐姐,姐姐,我下班了。
青戋:你今晚回家吧,一直不回家不好。
屠斐:你不想我吗?
青戋:恩。
屠斐:真的?
青戋:恩。
屠斐蔫巴巴,姐姐太坏了,亏她还兴冲冲计划今晚的行程呢。
祝琇云已经催促屠斐回家了,沈清浅态度上不热情,屠斐收起心思,乖乖回了家。
祝琇云问起昨晚在朋友家玩的是怎么样,屠斐气呼呼,“不怎么样。”姐姐居然不想她,屠斐想想就生气气。
晚上,沈清浅翻出本子捋顺行程,明天呢,先去沈恩泰家拜访,之后是叫上吴薇薇好好地聊了一下,聊完如果吴薇薇有心一起的话,她们就一起去林清寒的墓园。
夜深人静,回忆过去总是让人悲伤,沈清浅翻出她和林清寒的合照,时光倒流,她回想起那一天的她们。
那天是她的生日,林清寒提早过来,希望拍照留念。
脸颊稳,是林清寒送她的礼物,那时她以为只是礼物,不曾知道那淡淡的稳里饱含爱意。
那也是林清寒最后一次为她过生日,林清寒死后她再也不愿过生日,沈清浅捧着照片,泪水忍不住滑落,“傻姐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你告诉我该多好,你如果告诉我了,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活在痛苦的自责中,我……”沈清浅的泪水成串滚落时,房门突然开了。
屠斐站在门口,她整个人是吓到的表情,“姐姐你怎么了?”
沈清浅低头擦泪,屠斐小心翼翼到了跟前,轻轻抱住沈清浅,低声哄道:“不哭不哭,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一直都在呢。”
温暖的怀抱,卸下沈清浅所有坚强的防备,她缩在屠斐的怀里,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小狼崽深夜送温暖,试问谁不想要这样一只小狼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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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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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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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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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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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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