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再度昏暗,屠斐才算是睡饱睁眼,她一时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
屠斐瘫软状态休息几分钟,她抓过手机眯着眼睛,19点。
原来是晚上了,屠斐翻了个身,摸到桌边的水杯咕咚咚灌了几口,干渴身体被滋润后整个人畅快不少。
屠斐爬起身,坐在床头,打了两个呵欠,她揉揉眼舒服地伸懒腰。
客厅的祝琇云听见开门声,起身看向屠斐,“睡醒了,饿不饿?”祝琇云往厨房去了。
“妈。”冬夜里醒来,客厅亮着灯,灯光下有家人,屠斐感觉很好,她不是一个人,她不是孤零零的。
“妈”屠斐撒娇地叫了一声,祝琇云停在厨房门口回身拉长调子,“诶在呢。”
屠斐眯眼笑,祝琇云宠溺的眼神眺了一眼,屠斐跟着祝琇云一起去厨房。m.χIùmЬ.CǒM
牛肉大骨汤,屠斐肚子咕咕叫,脸也没洗的家伙拿起勺子唠了一块卤牛肉,大口撕咬。
祝琇云盛汤回身看了个满眼,疼惜道:“哪里来的小野孩儿,不洗脸不洗手就吃上了。”
“就一块。”屠斐摸摸肚子,含糊不清道:“我太饿惹。”
屠斐吃完一块肉被祝琇云推去洗手间,她简单冲洗裹着浴巾出来,好吃好喝上桌,就等她“宠幸”。
屠斐捧起汤碗滋滋儿喝得来劲,祝琇云盛饭,“别光喝汤,一会喝饱了。”
屠斐唔唔两声,接过饭碗夹起一块肉,吃得大快朵颐。
客厅里电视开着,新闻频道,正在播报中国维和部队在国外的的英雄事迹,屠斐竖起耳朵听,涉及到任何兵种,她都感兴趣。
屠斐歪着身子朝客厅张望,祝琇云似乎知道,调整音量,她足以听清楚。
“你慢点吃。”祝琇云不放心地坐到屠斐的面前,“好吃吗?”
屠斐小嘴油汪汪,不住地点头。
肚子里有食物了,屠斐小脑瓜也不闲着,“妈,你帮我把手机拿来呗”
“吃饭就吃饭,别玩手机。”祝琇云故意冷脸,屠斐嘿嘿笑,裹了下骨头里骨髓,“我就发个信息,看看柴英卓醒没醒呢。”
祝琇云一早问过了,柴英卓早就醒了,“人家比你醒的还早。”
面对孩子无私无畏的奉献精神,祝琇云时常头疼,这个劲儿也不知道随了谁……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还能随了谁,不随她,就是随了亲爹。
“妈。”屠斐突然叫了一声,祝琇云回过神,“恩?”
“我想喝点饮料。”屠斐的人生里,饮食方面一直都是被祝琇云管着,饮料零食基本吃不到,所以也倒是成就了一口板板整整的小白牙,谁看了都要夸一夸一排小芝麻牙。
“只有酸奶。”
“我想喝可乐。”
人会在某一时间特别想吃某种事物,想喝某种饮料,祝琇云反问:“那么想喝?”
“恩。”
“我去买。”祝琇云答应得过于爽快,屠斐拉住她,“妈,我自己去。”
祝琇云回过神,定定地望着屠斐的脸,“你想买饮料顺便去趟协和医院。”
“嘿嘿。”
“笑什么笑?”祝琇云心疼地斥责,“你的身体就那么不金贵。”
“我身体好。”屠斐强词夺理,“才不像他们那么虚弱。”
屠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举例说她睡一天局里都没找她,祝琇云拧她耳朵,“那是因为我请假了。”
“噢噢。”屠斐笑着挠挠头,“妈,老大和辉哥都挺累的,我去替换下。”
世上哪有能磨得过孩子的父母,祝琇云开车,路上先买了瓶可乐,屠斐宝贝似的喝了一口,太久没喝,气体在胃里翻腾,“嗝”
祝琇云轻轻叹息,她都是老母亲了,还是离不开溺爱孩子,“你刚献血,自己要爱惜身体,可乐喝几口过瘾得了,喝完漱口。”
路上,祝琇云唠叨,屠斐捧着可乐瓶认真听着,似乎从屠斐失忆后,她很少会对母亲的唠叨不厌烦,原来那小脾气真是藏不住,现在祝琇云也不知她是不是面上淡然心里烦着呢。
祝琇云和屠斐一起出现在医院,赶上翁晓夏值班,翁晓夏瞪眼,甩了甩刚从病人手里取回的体温计,故意阴阳怪气,“屠警官今天又是医院夜班啊?”
“嗯呐。”屠斐不仅不生气,还满脸带着笑来的,翁晓夏顿时没脾气,无奈地看祝琇云,“阿姨,您瞅瞅她。”
祝琇云推屠斐,“去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祝琇云留下来和翁晓夏在咨询台前聊天,翁晓夏直说屠警官不懂事老是让妈妈操心,祝琇云有时也讶异屠斐的人格魅力,怎么做到让大家都这么稀罕她的呢?翁晓夏对屠斐是掏心窝子的好。
“将心比心。”翁晓夏感慨道,“虽然我说她多管闲事,但是当我们需要困难时,其实谁都希望碰见屠警官这样的人,我曾经丢了一条养了很久的狗,幸亏屠警官,才帮我要回来。”
祝琇云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儿,哭笑不得。
柴冬雪向公司请假陪护,林魅私下找翁晓夏了解过情况,确认屠斐没事,她没再过问。
柴冬雪一边照顾母亲,一边照顾哥哥,小姑娘瘦得瓜子脸更立体了。
柴冬雪现在怕见到屠斐,亏欠的太多了,屠斐忘记之前的事情,但是她忘不了。
翁晓夏那句斥责的人,柴冬雪不怨她,她说的没错,他们都给屠斐带来太多的麻烦。
柴冬雪有母亲,有哥哥,可某个层面来说,她其实是无依无靠的。
所以,一旦心慌时,就会下意识想去寻求依靠,那个依靠长久以来都是屠斐。
人性太自私了,柴冬雪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想改掉,也会努力改掉依靠的习惯,这让她们之间看起来生分,“之前谢谢你,屠警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要不然给你一些资金上的补偿,你看可以吗?”柴冬雪小心翼翼,她账户里有哥哥的钱,可以给屠斐。
屠斐摆摆手,对于柴冬雪的过分客气没有太大反应,她只是望着床上的柴英卓。
柴英卓似乎也不想看见她,他一直偏着头,闭着眼睛,屠斐知道他没睡着,“柴冬雪,你出去下,我跟你哥哥说几句。”
柴冬雪抿抿唇,想说点什么又觉得面对恩人如此不妥,她放下水杯,“那屠警官你先喝口水,我先出去了。”
病房里针落可闻,药味扑鼻,屠斐静坐时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嗅了嗅药味,她不该喜欢的,但是她闻着分外熟悉,她居然有点喜欢这个味道诶。
屠斐深呼吸后绕过床尾去窗边,她背对着柴英卓,既然是不愿面对她,那就换个自欺欺人的方式,至少让装睡的人睁开眼睛。
屠斐猜的没错,她走到窗边时,柴英卓正望着她的背影。
屠斐的身形高挑,身材纤瘦,站有站相,她特别像柴英卓儿时记忆中家乡原野上的小白杨,无论何时都是坚韧地挺拔。
“柴英卓,你是一个聪明人。”屠斐语重心长道:“我觉得我不需要像开导蔚天玉那样开导你。”
一个是奔向不惑的成熟男人,牢饭都吃了10年了,另外一个是初出茅庐的新人,看似在娱乐圈摸爬打滚有经验,实际都是在钱伟奇的庇护下,蔚天玉本人抗压能力没有磨练出来。
“不过就是聪明人才喜欢干傻事。”屠斐望着茫茫夜色,慨叹道:“你的死,什么都改变不了,除了你所谓的自我解脱,如果人真的有灵魂,你死后连灵魂都无法安息,想想也是可悲。”
这世上有鬼吗?
对于鬼神,人类常存着敬畏之心。
屠斐的认知里,柴英卓备受煎熬,很大程度上,说明他还是一个有心的人,他还知道善恶有报,所以他想要靠死来解脱。
虽说人都是向死而生,一个人想靠死解脱,某种程度来说,恰恰说明他还是想活着的,死亡不过是挣扎失败后的自暴自弃。
“柴英卓。”屠斐突然回身,柴英卓眸光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屠斐走到床前问:“你还会寻死吗?”
柴英卓没做声,只是静静地望着逆光而站的屠斐,他因为讨厌光亮,所以只开了隔壁床的床头灯。
“你的身体里留着我的血,别的不说,你欠我一份债,我不需要你感谢我,我需要你活着。”屠斐缓缓倾身,双手撑在床床上,眸光犀利地盯着柴英卓的眼睛,“你没有权力,也没有权利,决定你的生死,你欠我一条命,欠何俊雄一条命,欠白鹏兴一条命,你的命现在不是你自己的。”
柴英卓哑然失笑,他的人生,真是能失去的都失去了,最后连命都不是自己的。
然而,柴英卓无力反驳,屠斐说的没错。
“之前录口供的时候,你自己说了很多,但是,”屠斐顿了顿,她微微倾身,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屠斐凛然目光几乎穿透了柴英卓的内心世界,她笃定地说:“更多的,你都没说。”
柴英卓垂眸,与屠斐对视,很累,就像是看她画的那幅画,总能让他精疲力尽。
“你到现在,还不死心,你和钱伟奇一样,都对纪景明抱有幻想。”屠斐冷笑,她揪着被子,仿佛遏制住柴英卓的喉咙,“但是我告诉你,纪景明倒下只是时间问题,你保护不了他。”
屠斐的手揪着柴英卓的头发,他被迫微微扬起头,屠斐高高在上,像是审判的上帝下达结果一般,“10年前让你侥幸得逞,10年后有我在,我拿我的性命担保,我会让你们为当年死去的林清寒付出加倍的代价。”
柴英卓的头皮被拽得生疼,黑洞洞的眼神里是屠斐克制怒气的脸,她慢慢放开他,长舒口气,“只可惜,苦了你妹妹,有你这个哥哥不如没有,你但凡有心,别折腾了。”
屠斐转身出去,柴冬雪局促地从病房前的长凳上站起身,“屠警官。”
“好好照顾你哥哥,看好他。”屠斐摸了摸兜,“你的钱还够吗?”
“够的够的。”柴冬雪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屠斐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屠斐去服务台时,翁晓夏已经不在那了,值班护士指指走廊里亮灯的办公室,笑呵呵地说:“都在那呢。”
翁晓夏,祝琇云,还有邢思博。
邢思博催促屠斐早点回去,明早正常上班就行,屠斐叮嘱他注意休息,“局长说你没?”柴英卓出事,还是在他们局里,邢思博无奈,“能不说么?训我了,没事,你回去吧。”
屠斐回到家,白天睡饱了,晚上不困,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姐姐,越想越耐不住,发信息:姐姐姐姐!
青戋:干嘛?
屠斐:我想给你打电话。
青戋:现在?
屠斐:不行吗?我好想你。
青戋:想我昨天没动静。
屠斐:通宵好累,回家睡了好久,梦见姐姐了,我现在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姐姐,我好想姐姐,想哭,为什么姐姐离我那么远?
片刻后,青戋:我可以接你电话,但是我不能说话,因为我还在上课。
屠斐:那我会打扰你学习是不是?
青戋:还好,我自学完了。
屠斐:那我现在打给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吗?
青戋:恩,我准备好了会咳嗽一声,你就可以说了。
沈清浅的长发遮挡住耳朵里的无线蓝牙耳机,偷偷地接听屠斐的电话,心里紧张程度不亚于读书时上课干坏事了。
沈清浅最后一排端坐,目视前方,指尖转动中性笔,来缓解此刻的紧张与兴奋。
沈清浅深吸一口气,轻轻咳嗽一声,某只不要脸的狼崽子赖唧唧地委屈:“姐姐,我好想要你啊!”
狼言狼语,吓掉了笔。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言情破0了,明天中午12点,叁庚妹妹犒赏你们!我酷不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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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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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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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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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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