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不安,让人发汗颤抖的恐慌感潮水般涌上了心头,齐木流弦腿脚发软,有些想逃。
齐木流弦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有些糟糕。
明明是想要帮助空助哥完成这个构想的,明明心中是知道这些同学只不过是由数据构造出来的游戏角色而已。
但是,刚刚他们那些近乎狂热般的言语和举止,却让他无法克制地回想起了从前——
一开始,齐木家的所有人都以为三子齐木流弦是个普通人。
他黑发灰瞳,长相可爱,如同任何一个普通婴儿一般咿呀学语,蹒跚学步,无比正常而普通地成长着。
齐木空助和齐木楠雄都很喜欢这个弟弟。
因为齐木流弦相当崇拜和喜爱自己的两个哥哥,他明白自己跟两个生来就是异才的哥哥不同,只是寻常的普通人,也知道自己天赋平平,可能永远也追不上他们。
但在齐木妈妈的教导下,齐木流弦从来没有因此产生过什么不平衡,他只是努力的学习着各种技能,想要缩小自己与两个异乎常人的哥哥之间的鸿沟。
他想要听懂空助哥口中繁琐复杂的专业术语,想要去理解楠雄哥因为天赋异禀反倒要努力克制自己时的感受。
一切都安稳地度过了。
幼儿园时期,虽然性格安静更喜欢待在角落里看书,但齐木流弦有着惊人的人气,无论是孩子还是老师都对他抱着非同一般喜爱,然而这种程度的异常并没有被人放在心上,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齐木流弦的长相即使在年幼的时候都能够看出来相当出色,又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文静气质,即使受欢迎也不奇怪。
意外发生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那时候的齐木流弦还只是单纯的长得漂亮,因为性格内向,虽然跟同学们相处融洽,但也没有展露出什么异于常人的特别之处。
直到在小学的体育课上,齐木流弦在一次游戏中被推搡着跌倒在地受了伤,膝盖与水泥地摩擦蹭出了一大片擦伤,红白的血肉沾上了肮脏的泥尘,鲜血顺着小腿流下。
齐木流弦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伤,性格安静的小孩只喜欢窝在角落里看书,或是拿着摄影机去拍路边开得正好的车前草。
那些容易受伤的追捕游戏,他向来不喜欢参加,长到这个年纪,受过最严重的伤口还是打疫苗时针头戳出的细孔。
但小孩子天生耐痛,只是擦伤而已,他拒绝了同学们的好意,自己跟老师请了假以后,一瘸一拐地向医务室走去了。
就在从操场走向医务室的这条短短的路上,第一次意外死亡降临了。
上课时在玩美工刀的学生因为被老师发现了玩闹的行为,一时慌乱直接把美工刀从窗户上扔了下去,而那把美工刀又恰巧扎进了齐木流弦的眼睛,刺透了大脑。
他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感受着鲜红一片的视野,看着从眼眶里流淌了满手的鲜血,感觉到了很冷,头脑一阵阵地发晕,在茫然无知中,迅速地迎来了第一次的死亡。
而后又在极短的时间里,重新站了起来。
没有眼球的刺伤,没有膝盖上的擦伤,除去半边脸上大片洇红的血迹,一切仿佛不曾发生一般。
他茫然而无措地抬头注视着从窗户里好奇地探出头来的学生们和慌乱的老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眼睁睁看着美工刀被扔下去的老师看着齐木流弦脸上的血迹,害怕会出现什么问题,急匆匆地从教室赶了下来,却只在地上找到了半截美工刀,而齐木流弦的身上也没有丝毫明显的伤口。
不知为何,但齐木流弦就是说谎了。
在面对老师急切的追问时,他说美工刀没有伤到自己,就是掉在地上摔断了,另一半找不到了,自己脸上的血迹是因为刚刚在体育课上摔了一跤,把脑袋摔破了而已,虽然出了血,但没什么事情,只要找医务室的老师处理一下就好了。
害怕惹上事情的老师松了一口气,嘱咐他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又给了他一点钱,让他自己去医务室让医生帮忙处理一下,就因为还在上课之中,回到教室了。
齐木流弦没有去医务室,他自己去洗手间洗了脸,又用清水和洗手液把衣服上的血迹搓洗干净以后,就换回了校服。
长袖长裤之下,谁也没有发现他身上消失的伤口。
或许是因为两个哥哥都不太普通的缘故,从小到大也常常经历违反常理的事情,齐木流弦也只以为这是平常的事情,每天上学回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来,心声里也尽是些学校里遇到的小事。
然而事情从这一天起,就开始暴走了。
开始只是有表白不成功的小学女生恶作剧般用红油漆在齐木流弦的桌子上写血字[喜欢、喜欢,最喜欢流弦了]。
然后是上班族模样的大人埋伏在他放学的路上,强行把他拖进小巷子里。
四处流窜的逃犯会在放课后悄悄跟踪他,本应该隐姓埋名的人只对他克制不住犯罪的邪念。
有人试图绑架他,袭击他,甚至杀死他,用疯狂的行动印证自己的爱意。
可是被抓到以后、被制止以后,这些人的口中却无一例外地狡辩着:是因为喜欢他、爱着他,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虽然每一次齐木楠雄都会及时赶到,解救下齐木流弦,但是齐木流弦却越发觉得身边的人都很可怕。
他们每一个人都表现地无比喜欢他,却总是以爱为名笑着做出可怕的事情。
这样的时光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一直持续到了初中三年级。
他们经常搬家,经常转学,先前是因为齐木楠雄的超能力造成的事故,后来则是因为齐木流弦总是会被精神变态者缠上。
因为这些人受伤也是家常便饭,说实话,对于齐木流弦来说,无论是疼痛还是死亡,都并非是不可忍受的事情,他所恐惧着的,是亲人被牵连,和那些前一刻还在倾吐着爱语、转眼间就狰狞着面目要他去死的善变人类。
[现在说着爱我,以后却要欺我、伤我、杀我、埋葬我。]
[你们满口谎言。]
“……空助哥。”
教室前方挂着的时钟上,秒针与分针一格一格地跳动着,眼见着就快要到了下课时间,齐木流弦却还没能摆脱掉那让人头晕目眩的恐慌感。
他感觉脊背湿冷。
齐木流弦咬了咬唇,低低地叫了声齐木空助的名字。
【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吗,小弦?】
齐木空助一直在关注着齐木流弦的状态,几乎是在他张开嘴的那一刻,便做出了回应。
他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遗憾意味。
与齐木空助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下课的铃声,和赤司征十郎微微提高了的清亮喊声。xǐυmь.℃òm
“齐木同学。”
他的声音温和又坚定,相当有力,即使是响亮的下课铃也没能盖住。
齐木流弦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去看喊他的人。
蔷薇发色的少年一双异瞳凌厉,面上的神情却温和有礼,冲他颔首,走近了问道,“现在有空吗?”他说,“饭沼老师让你课后去一趟办公室,估计是转学的手续还有些问题。”
对于齐木流弦来说,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他站起身来,匆匆点了点头。
“有空。”
“那我带你过去吧。”赤司征十郎自然而然地这样接下去说道。
“好。”
齐木流弦心中松了一口气,对赤司征十郎有些感激,好感度自然也提升了。
【好感度+2】
【哇哦。】
齐木空助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又问道。
【现在怎么样,还要再试试吗?】
有赤司征十郎在身边,齐木流弦于是只朝齐木空助比了个OK的手势,齐木空助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还想再试试,如果坚持不下去的话,不会勉强自己的,别担心。]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简直就是人形自走读弟机的齐木空助弯起了嘴角,墨绿色的眼瞳里满是等着看好戏的期待神色。
只要小弦能够坚持下去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有趣起来了。
眼见着齐木流弦要踏出教室了,也有人不甘心白白浪费掉一个课间,试图上去阻拦,但这跟先前蜂拥而上的混乱不同,一个照面之下,齐木流弦便能将人认得清清楚楚,好感度自然毫不客气地10点起步往下扣,两次之后,就没人敢再去当炮灰了。
毕竟现在到底还是上午,距离下午16时的截止线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还有时间。
在通往办公室的长长走廊上,他们总算没有跟出来,齐木流弦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吗?”赤司征十郎侧首,轻笑着。
那带着些轻松的调侃语气,倒没让齐木流弦感受到什么压力,他于是便自然答道,“嗯……他们有些,太热情了。”
“别介意,可能是因为有新的转学生来,他们有些过分兴奋。毕竟已经是三年级了,在这时候转学来的很少见。”
赤司这样一说,到让齐木流弦给先前“同学们”的行为找出逻辑来了,他有些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的话,空助哥的人物逻辑其实是对的,只不过是表现形式有些不自然。
他很快给齐木空助找好了借口。
毕竟这种全息模拟的社区在全世界都是第一例,有些瑕疵也是可以理解的。
齐木流弦于是点了点头,“没关系。”
赤司征十郎说,“别勉强了,我是看出了你不自在,所以才带你‘逃’出来的。”
“诶……?”齐木流弦一愣,迟疑问道,“那、办公室?”
“班主任的办公室还是要去的,不过其实不是饭沼老师找你有事,是我有件小事想要请你帮忙。”
赤司朝齐木流弦温和笑笑,说:“齐木你是走读生对吧?”
问这个的话,就让齐木流弦有些犹豫了,他并不知道齐木空助给他安排的身份是什么,只是不确定地回答道:“应该……算是吧。”
“饭沼老师说学校里的请假单都用完了,还没来得及去准备,但是我今天有急事想要离开学校一下……”赤司征十郎朝齐木流弦不太好意思地微微笑了一下,“我听说走读生会有多余的?”
齐木流弦想起了今天的任务奖励,明白了那张[离校请假单]后面备注着的[仅限住校生可用]是什么意思了,他恍然大悟道:“啊,是那个啊。”
他诚实地说道:“但是离校请假单在书包里,我没有带在身上。”
赤司征十郎只是微笑着,“没关系,那我们这个课间随意逛逛,下个课间再拿着请假单找班主任签字就可以了。”
“而且,”赤司看向齐木流弦,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些别的意味,“正好齐木同学你也可以再稍微躲一躲,多给他们一点时间让热情冷却下来,不是吗?”
确实。
齐木流弦深以为然,虽然决定了要再试试看,但他还是需要一点心理准备时间的……就、再一个课间。
【好感度+2】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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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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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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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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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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