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悟老师啦,叫哥哥嘛,哥哥!”
然后无数次都被绫子拒绝了。
因为她不是他的妹妹,也有自己真正的双子兄长在。
但,若是,他真的曾经有过“妹妹”呢?
假设,那位妹妹,无数次的成长,最后却还是对“活下去”这件事毫无期待,然后选择了从根源上消除了自己的存在、再次进行了新的实验矫正成长变量呢?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即使灵魂在渴望,她也不是他的妹妹。
如今站在这里的这个五条悟,也从来没有妹妹。
那些“可能性”,从根源的层面,从现实的层面,都不属于他。
所以,这是个极为残酷的问题。
[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什么人?]
——这才是真正的质问。
而问出这句话也意味着,只要他提出了愿望,她就会满足他。
五条悟俨然是听懂了绫子的意思,弯起了唇角,轻松的笑着,给出了他早就想通了的答案。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有个绫子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不是过去,不是假如,是从现在,到未来。”
“像是……举个例子来说的话,就像是一般也有没血缘关系的义理兄妹吧,不如从那个开始?”
这个举例,简单直率。
“我明白了。”绫子双手握住了青年的一只手,珍而重之的以额头抵住那冰凉的指背,“悟哥,义兄,你喜欢哪个?”
“二选一的话就是后者,不过我还是更想——”
少女抬起头来,一脸狡黠的笑着,透过墨镜凝望那双无所适从的六眼:“好的,哥哥。”
“你……”
“如果他是哥哥,我是谁呢,绫子。”
能够随意出现在这世界任何地方的管理者少年,突然出现在绫子的身后,懒洋洋的倚着回廊的柱子,双手插在兜里,漠然的注视着眼前“兄友妹恭”的一幕。
连着根源的内心又开始恶意翻涌了。
“是悟。”绫子松开了青年的手,“抱歉,哥哥,我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
青年五条悟无奈耸肩:“要帮忙吗?”
“不用担心。”绫子抓住了自家双子的前襟,把他向着自己的卧室拽去,对青年回首弯眸,“我知道该怎么做。”
肉眼可见的,银发少女将高挑纤细的少年摔进了屋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六眼也不可见的,有结界落下,彻底屏蔽了青年的视听。
怅然若失。
“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无论对你还是对你们之间的关系。”黑发红眼的管家先生对他传音道,“要来一起筹备庆祝会吗?”
“不错的主意。”青年无奈撇嘴,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消失在了原地。
卧室内,少年从床上爬起来,还有些懵。
“绫……”
房门关紧,少女已经坐在床边,脱掉鞋子倒在了少年的腿上。
“……绫子?”
“今天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陪哥哥。”
“哥哥?”悟少年捏住了绫子的脸,不满,“我不喜欢你叫别人哥哥,那家伙尤甚。”
“那,悟就努力不要让我被抢走好了……嗯,用让人开心的手段哦。”
任何问题,自己去主动解决,都比一味接受他人的帮助,要解决的更彻底畅快。
她始终相信,他们是相似的。
“……?”
道理他都懂,怎么怀里的妹妹说这话时,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筹办宴会之际,绫子和悟少年一起去了趟薨星宫。
她一直没怎么管过咒术界的事情,作为圣女,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咒术师们重伤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把人全须全尾的救活。
由于家里的两位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和两位特级咒灵太宰治两面宿傩在咒术界的常驻,以及偶尔出现在咒术界视野中的迪亚利亚、□□奇奥拉等人,五条家展现出的战斗力以及对大小姐绫子的绝对维护态度,使得咒术界高层不敢对她有任何压榨利用的心思。
说到底,缺乏道德秩序的咒术界,烂橘子们构筑的强盗规则,同样适用于他们自身。
之前不出手,一是绫子还处于成长期,不会将注意力放在浪费时间的事情上;二是,家里那些偏于邪恶守序立场的男人们显然也需要一个适应五条家的缓冲期,拿咒术界上层给他们打发时间刚好。
而现在,是时候好好整顿一下了。
薨星宫是咒术界高层们以为的最后防线。
五条家双子不打招呼突然到来薨星宫门前递拜帖的行为,俨然是踩在了他们的死穴上。
“你们打算对天元大人做什么?!”
“不打算走正经流程吗?”绫子盯着不接拜帖反而举起了武器的守卫者,轻叹一声,“既然如此,我们这边也可以不走流程。”
咒力的藤蔓拔地而起,将那些守卫尽数捆缚,甚至还绑住了嘴巴,物理静音。
兄妹二人闲庭信步的,在守卫们冲杀而来然后被捆绑play的夹道欢迎中,淡定悠然的走进了重兵把守机关重重的薨星宫。
天元等在终点。
他并没有太大的战斗力,但却是咒术师们能在世界各地布下“帐”的关键,也是咒术界必不可缺的核心。
他的术式是“不死”,但却不会不老。衰老到了极致就会脱离人类的范畴,向着突破人类与诅咒界限的存在方式进化。
所以,为了维持人类的姿态,每过五百年,他就需要更换新的身体。
“星浆体”便是为此而生的。
这一任的星浆体名为天内理子,也是异世界五条悟等人三观发生变化的转折。
平行世界里,天内理子将会被禅院甚尔所杀,五条悟死而复生变成疯批,夏油杰守护弱小人类的本质被彻底击碎走向另一个极端……
但是这个世界有她和知晓着剧本的那些人在,命运已经是他们手中的线,没道理放任悲剧发生混乱继续,坐视不理。
“五条家的神子们……”天元苍老虚弱的声音减弱了他的威仪,“你们来到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呢?”
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六眼的注视。
更别提如今的六条家双子所拥有的权力,那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六眼了。
他们是站在根源上纠缠而生的神明,能凝视到的,是整个世界。
绫子不慌不忙,环胸的姿势变成了双手互抄在和服衣袖里:“不妨先猜猜?”
悟少年眉头挑了挑,轻咳一声。
绫子:……
绫子乖乖的把手垂下,保持优雅。
家里都是男人,她偶尔也会被大家松散自在的姿势影响。
天元:“年轻人还是不要和老头子绕弯子了吧,你们既然没有直接杀死任何人,也就是说,要和平解决某些事,不是吗?”
绫子点点头,感慨道:“其实,咒术界的大家都不笨,不如说都是人精,很轻松就能理解别人的意思吧?但为什么总是在做些烂事儿呢,比如根本不问理由就开始攻击的守卫者们,他们不是能思考的人类、而是风声鹤唳的捕蝇草或随风摇曳的芦苇吗?”
天元:“……容我代替失礼的属下们道歉。”
“原来如此,这是您的授意吗?我还以为是那些烂橘子们已经掌控的薨星宫,所以那些守卫们才会如此疯狗。”
天元:“……还请圣女阁下直说来意吧。你们五条家已经是咒术界最强的家族了,还需要老朽做什么呢?”m.xiumb.com
“不用做什么,你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就好,咒术界需要你的存在。”绫子走向天元,“但你一直变老换身体也很麻烦,我们可以给你永远的青春。”
天元神情微震。
“但这之后我们五条家会彻底接管整顿咒术界,所以就当做是交易好了,希望你能与我们友好合作,共创咒术界的新秩序。”
“另外,我们有无数方法可以让你绝对服从,天元先生。”
“利益一致的前提下,希望你抛除因对强大的恐惧而产生的偏见。”
天元陷入了沉默。
绫子等了一分钟,“看”到了薨星宫附近的动静。
“原来如此,在等支援吗?”
“好歹也是咒术界的人,晾在外面也不好。”
薨星宫的大门开着,不拒绝任何要进来“救天元大人”的咒术师。
然而,他们却永远无法抵达这里——
那些咒术师们骂骂咧咧的得到了守卫们同款的,咒力触手捆绑禁言套餐。
而且,由于入口处可能会拥堵,触手们还很有秩序的将先前被捆着的“夹道欢迎仪仗队们”,集中挪到了里面一些的位置,给后来者们腾地方。
简单粗暴得像是公交车上帮你挤进去的售票员。
绫子没有不耐烦,只甩出了自己的时间期限:“三分钟,正常合作还是强制契约,选一个吧。”
天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别太过分,小心鱼死网破。
绫子叹气:“你怎么不懂呢,我们需要的是你的能力,不是你这个人。”
——别耍心机,小心变成傀儡。
咒术界的高层们最好处理的一点是,比起法律秩序他们更会屈从于暴力。
长期远离普通社会、以自身的暴力而傲慢支配周围的一切、藐视尊严生命,当然也会被这种逻辑支配,下意识屈服于更强大的人。
更别提,绫子还拿出了“永葆青春”这个任谁都难以拒绝的利益诱饵。
天元接受了“正常合作”的选项。
虽然之前一直在过嘴瘾的是绫子,最后负责签约事宜的却是悟少年。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的管理员,天元一直存在,也就意味着他要一直监管,不如直接交给他处理。
说是正常合作……也不过是保有对方一定自由度与安全性的绝对监管罢了。
[其实,咒术界和Mafia的规则有点儿像。]
绫子密语正在和天元对话的双子。
悟少年轻松的一心二用,反问:{怎么,要对Mafia出手吗?}
[具体一些,是横滨。]绫子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夏目漱石的“三刻构想”是建立在横滨特殊的社会形态之上的,而横滨的特殊之处,相当于是吸收了所有对内外里世界的火力……所以,要解决的并非Mafia,而是更本质的构成。]
{有计划了?}
[嗯,短期和长期的都有。悟你是这个世界的管理员,你觉得……这个世界的规则,有没有强韧到可以再接纳一个新的规则?]
{是指什么?}
[我想把……嗯……德累斯顿石板的那套王权系统引进来。]
{……}
[总之,可以从长计议。]
悟少年的心声沉默了一会儿。
他是这个世界的管理员,即使妹妹是神明,她的提议也要符合这个世界的需求,他才能接纳实施。
{我们回去后细说。}
[好。]
越来越多的咒术师涌入薨星宫。
甚至有一些打着“五条家对天元大人出手”的旗号,冲去了五条本家。
这是他们眼中反抗强权五条的“战争”,但是对于五条家所有正在筹备“主人觉醒庆祝会”的人而言,只是一场无需计较随手就能处理掉的小事罢了。
——甚至还没有精心准备一道菜的摆盘与上菜顺序更费心。
当天元变回了年轻的模样,签署了纸面与术式束缚的双重契约之后,所有咒术师都被咒力触手举着,无声滑行到了薨星宫最大的厅堂。
高台之上,五条家俊美的双子站在前面,身旁是年轻的天元。
银发少女声音很轻,却清晰的将那轻描淡写的宣告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从现在起,咒术界,由五条家来决定规则。”
……
为什么?
凭什么?
一切质疑的话都无法发出,也不必再出声质问。
因为那些咒力触手,在他们的身上,变成了束缚。
咒术界需要新血——平行世界的五条悟不惜去当老师,长时间去培养学生,还不一定能成功的改革那些腐朽腐烂的旧脓。
既然他们能接受旧制度,没道理不能接受新的强制约束。
大多数人都习惯了被上位者掠夺,对讲理的温和派反而不屑一顾。
那么,她就没必要太讲道理。
谁不喜欢简单快捷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呢?
这些人里,没谁值得她费心。
也没人能在她面前引发战争。
“后续的处理,就交给悟?”
“嗯,交给我吧。”
他从小就担起了五条家家主的职位,为了绫子而将整个五条家改造成了他想要的模样。如今作为管理员,将咒术界整顿成绫子希望的、能够与现代社会接轨的遵纪守法有素质有道德的组织,也不是什么难事。
时代变了。
这只是开始。
迟早,这个世界也会变得更好。
[我说,悟……]
{嗯?}
[关于横滨……要不,我们先把擂钵街买下来吧。]
{然后呢?}
[投资学校,建居民区,吸引横滨的火力。]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对这个世界,我不该在拥有力量之后,什么都不去做。]
悟少年眼神温柔的轻瞄身侧的少女。
他们的住所,所谓的“家”,已经从小小的五条宅,扩展到了……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后花园的程度。
沉疴将会祓除。
崭新的守护秩序即将建立。
{好。}
{你可以随时找我商量细节。}
{我会陪你一起想办法去做的。}
——永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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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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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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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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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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