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呜……咕。”

　　绫子艰难的将那入口即化的咒灵球给吞了下去,喉管里还残留着被仿佛是被史莱姆给侵犯了的触感和擦过泔水呕吐物的抹布味儿。

　　这味儿实在是……

　　绫子撑不住的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攥着自己的脖子，难受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呕——”

　　泪眼朦胧的视角里,小巷肮脏的地面逐渐变成了黑色橡皮泥一样柔软又恶心的东西，从那黑泥里伸出了拉伸的史莱姆一样的触手,顺着手臂小腿逐渐攀上她的全身。

　　[我是被恶心出幻觉了吗,喉咙里的感觉居然可以外放到这种程度吗……]绫子在黑色的泥沼中恍惚有种下坠的错觉，像是在半睡半醒边缘偶尔会有的失控跌落感，[系统,这玩意儿能解析吗？我真不想吃原味儿的了！]

　　【是，已解析完毕。】

　　绫子内心刚松了口气，就听到系统继续说了下去：

　　【报告宿主，系统收到了本世界的警告邮件：亲爱的绫子阁下，鉴于您破坏了本世界的平衡，稍后将由管理员亲自与您交谈。】

　　什么？

　　绫子在被黑暗彻底吞没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身处幻觉！

　　这些黑泥是……真实存在的？！

　　[系统,这是什么？]

　　【据分析是由世界之恶构建的通道，预计目的地为本副本的世界本源所在，宿主精神紊乱的状态亦为黑泥的侵蚀所致……恭喜您觉醒“精神抗性”。】

　　世界之恶？精神抗性？到底是……

　　肉.体与五感在不知尽头的下坠中被悄无声息的溶解殆尽,闪烁着微光的灵魂碎片瞬间穿过了本源的界限,从下坠变为上浮，终被吐出。

　　绫子能“感知”到周围是一望无垠的黑泥之海，而作为灵魂碎片的她正轻飘飘的悬停在这大海上。

　　黑泥之海在某个似乎存在着什么的地方翻涌而上，攀附着那东西,迅速的凝成了一个长发女人凸凹有致的火辣身形。

　　有了身体之后,那存在还不满意,仿佛是一位尽职尽责的黏土手艺人,继续用黑泥为自己捏出了连体泳裙的衣服外观。

　　绫子还以为祂要继续下去给自己的人形上个色，没想到对方就保持着这纯黑的模样，优雅的鞠了个躬。

　　【初次见面，我是本世界管理员。】对方的意识直接连通了她的意识，是个温柔的御姐音，【您或许还会遇到别的管理员，为作区分，请称呼在下为阿咒。】

　　***

　　记忆就此断片，时间再度前行。

　　绫子恍惚中看到了从白皙手腕上褪下的黑色触须，无尽的疲惫感涌上全身，眩晕如潮水般逐渐淹没吞噬了她。

　　逐渐倒下的视线中，在这小巷的阴影里，她似乎看到了咒力茧子散去后新生的咒灵。

　　无比熟悉的蓝色头发，还有脸颊特别的缝合线。

　　为什么会——？！

　　【紧急通知：由于宿主精神无法承受……记忆封印……强制传出副本。】

　　在那双灰与蓝的异色瞳望过来之前，属于绫子的咒力痕迹已然消失殆尽，原地只余一只贴着符纸的正方体咒物。

　　“真奇怪，刚刚那里是有什么人吗？”真人茫然的戳着自己的额头，“我是不是忘了什……欸？这好像是夏油的东西？怎么掉在这里啦？”

　　***

　　***

　　绫子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睡得很不安稳。

　　六眼曾经搜集到的信息在梦中堆成颜色绚烂的垃圾山，数学公式长着蜘蛛腿一样的翅膀在空中飞舞。天空中的太阳是苍蓝色的六眼，脚踩在柔软的大地上，就像是在踩着一个巧克力酥皮蛋糕，每一脚下去就能踩裂地面露出黑色的、史莱姆一样的泥巴。

　　天空是有着黑色纹路的橙色油画，点缀着颜色奇特的儿童画星星。蜘蛛的丝线垂如帘幕，下面悬挂着无数动态漫画书的投屏视频。

　　离她最近的屏幕上，正播放着涩谷车站被特级咒灵们杀死的人。

　　然而她并不能对那些图画产生什么愤怒的同情心。

　　[剧本只是故事。]

　　[不曾出现在眼前被证明其存在的故事，并无意义。]

　　[即使出现在眼前却与她无关的故事，也毫无意义。]

　　实际上，在意识到有某种存在开始干涉她的副本体验后，绫子就有种想要放弃再进副本的无力感。

　　她似乎没因毁坏剧本而被追责，因为对方根本就不会让剧本失控。

　　居然让真人复活……

　　那不是明摆着结局已注定的作弊吗？

　　“系统。”穿着白色长裙的白发少女呼唤道，“这里是我的梦境吗？为什么不在系统空间？”

　　【您这次带回去的灵魂碎片信息量太大，在本体内融合需要大约一周的时间。】系统的声音从脚边有着獠牙的喇叭花里传出来，绫子低头去看花时，看到了自己胸前属于虚的空腔里，有像是染了七彩颜色的透明史莱姆一样的物质在翻滚。

　　然后路边的沙发也张开了嘴：【在下可以暂时接管您的身体稳住您的双子，但有很大概率露馅。】

　　还没担心“系统能取代自己”的发展就猝不及防听到了系统自爆的绫子：……

　　绫子坐在了沙发上，她确实感受到了疲累：“你会露馅？”

　　一只蝴蝶飞到绫子面前：【是的，双子之间的羁绊是很特殊的东西，系统无法模拟。】

　　“我记得你能操控电子类产品？用我的手机给悟哥发个短信解释下。”

　　【信息已发送。】蝴蝶不安的飞来飞去，【您不介意记忆的事情吗？】

　　“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记忆能解封吗？”

　　【考虑到宿主的身心健康精神承受力……】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除了升级我还有什么能做的吗？”绫子闭上眼睛，“闭嘴，我要快点儿恢复才行，不然悟哥他……”

　　蝴蝶绕着女孩儿飞了几圈，最终停在了她肩膀附近的沙发靠背上。

　　翅膀收拢，整个世界也拉下了黑暗的帘幕。

　　【祝您有个好梦，宿主大人。】

　　***

　　***

　　银发少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脸颊潮红。

　　五条家的私人医生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战战兢兢的为少女扎好退烧和补充营养的点滴。

　　橘猫盘在被窝旁边，在少年死盯着自己的目光中，甩了甩尾巴表示自己还活得好好的——

　　总之，悟少年收到了绫子发来的“中也猫猫的健康代表我也没问题”的短讯然后陷入了昏睡后，悟少年就像是精神过敏了似的，随时都要确认这只猫还好好活着。

　　被盯得压力过大差点儿掉毛掉秃的中也：……m.xiumb.com

　　【快醒来吧球球了！】

　　所有人在六眼少年的死亡注视下达到极限彻底崩溃之前，昏睡的少女在某个夜晚悄然苏醒。

　　在床边打地铺的少年和橘猫都睡得很熟。

　　她不想吵醒他们，干脆又闭上眼睛进入了系统空间。

　　一望无垠的纯白世界里，绫子有些颓然的靠着某个记忆之匣坐在地上戳开了系统面板，盘着腿的模样丝毫没有五条家大小姐的优雅。

　　杀死脑花让她升到30级，杀掉那个真人则是让她又升两级达到了32级。

　　“系统，如果我没记错，真人又活了吧？”绫子神情恹恹的，“这也算经验吗？”

　　【当然。】

　　“如果我反复杀死真人呢？”

　　【推测由于世界剧本的需求，真人会不断重生。】

　　“那个管理员还会再找我谈话吗？”绫子戳开了新出现的记忆储存面板，望着那上着锁的【副本一·阿咒相关01】的图标，表情有些阴沉。

　　【推测不会。死亡重生的轮回会让特级咒灵真人变得越来越强，或许那正是管理员阿咒所需要的。】

　　系统自动弹出了任务栏。

　　【已确认副本一和副本三通关任务，请宿主确认详情。】

　　通关……

　　之前都是自由刷副本，现在居然带上任务需求了吗？

　　绫子心头一凛，无法不把这个变化和之前失去的记忆扯上关系。

　　她之前还想着将系统还有副本的事情都告诉悟哥……如果这些和自称为管理员实则更像是神明的存在扯上关系，告诉他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自己最终是要和那种存在对上……没法进入副本的悟哥只会在知晓这些残缺的、听起来就很可怕信息后，兀自陷入无用的烦躁吧？

　　总之，她得先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

　　被封印的记忆里或许有真相，但现在的她没达到能解锁记忆的等级。变强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但她又不可能现在就强到能和那种存在同台竞技。

　　余下的唯一线索便是新出现的副本任务了。

　　【副本一通关任务：平衡。任务说明：咒灵与咒术师之间的力量差距越来越大，世界力量的失衡在五条悟出现后逐渐变得严重起来。加入咒灵的一方，杀死五条悟，或者用别的什么方式来阻止世界的崩溃……“平衡”，便是通关的唯一关键词。】

　　【副本三通关任务：1.杀死鬼舞辻无惨及其整个鬼族派系；2.成为吸血鬼女王，建立新的血族秩序。】

　　绫子还在为副本一任务里那个“杀死五条悟”的建议而对管理员阿咒起着杀心，就被副本三的任务给惊着了。

　　吸血鬼女王？

　　她？！

　　“系统，这就是你给我准备了吸血鬼马甲的原因吗！”

　　绫子超震惊的！建立血族秩序什么的，两个世界的任务差别也太大了吧？

　　【是的，该马甲为实体马甲，非随用随抛型，约等于超稀有的UR级别马甲卡卡牌。】系统显然很清楚自家宿主此时的混乱，【您要去副本三散散心吗？副本三的野怪都是鬼舞辻无惨用血变成的食人鬼，非常适合练习剑术。】

　　绫子：……

　　她确实想转移一下在副本一遭到降维打击的挫败感。

　　在进入新副本之前了解一下剧本比较有优势，但是现在的她只想提刀斩些什么来让自己消沉的情绪也醒过来——

　　总能有解决的办法的。

　　就算有世界管理员暗中作弊……杀死五条悟这种荒谬的要求以及这背后代表的某种残酷，都是她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开副本吧。”

　　【是，副本3.1“蜘蛛山”已开启，建议宿主携带日轮刀前往。】

　　日轮刀？

　　绫子记得自己的武器卡里确实有这么一张R卡。

　　黑色的刀柄刀镡与刀鞘，黑色道北白色刀刃——在绫子拔开观赏的瞬间，刀身上逐渐浮现出鲜红色的冰裂花纹。

　　“这是？”

　　【您唤醒了这把刀，并将其与吸血鬼马甲绑定，升级为了SR级，耐用度提升了。】

　　绫子被那陡然锋利了几分的刀锋寒意给刺激得全身抖了下，眼底的颓然暗淡也像是染上了刀锋的凛冽，在瞬间变得鲜活明亮了起来！

　　她在渴望着战斗。

　　纯粹的，不需要去思考背后利益关系的剧本，只是酣畅淋漓的，杀死可以杀死的怪物，将那一切可以吞噬的经验尽数化为自己成长的养分。

　　世界管理员的目的，系统的目的，副本世界的未来……

　　她为什么非要思考那些无解的事情不可。

　　穿着白裙的白发少女持刀走向副本三的花门，白发变黑，睡裙变成了红棕色的欧式战斗洋装。

　　她踩着黑色的长靴，一脸冷漠的不耐，踏入了崭新的猎场。

　　明月高悬，树影婆娑。

　　清风里卷携着新鲜的腐烂的血气。

　　那是毫无食欲的气味，却唤醒了吸血鬼马甲猎杀的血性。

　　这是食人鬼和吸血鬼都会喜欢的夜晚。

　　脊背发痒，血液凝成的黑红色长翼在背后舒展。

　　像是刻在身体里的本能，她很顺利的飞了起来。

　　在高处吹着风俯瞰山林的感觉很不错，在系统的辅助与自身感知能力的影响之下，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山林猎场里正在进行着某些战斗。

　　而蜘蛛山不愧是蜘蛛的巢穴——那些明显包裹着猎物的蛛丝球随处可见，甚至还有一些半死不活的异形人类被捕猎者炫耀似的吊在高空哀嚎着。

　　被蜘蛛丝操纵着彼此挥刀残酷战斗着的战斗玩偶……是人类？

　　啊，不愧是被判定为可以随意杀死的食人鬼呢。

　　至于她现在也不是人类，又怎样呢？

　　她并不打算和这里的任何人类扯上关系，只要解决掉鬼舞辻无惨以及这些属于他的鬼就好。

　　幸运的是，被标注为BOSS的存在目前还没有开始战斗。

　　绫子翅膀一扇，便向着接近山顶的位置冲去，毫不掩饰自己对战斗的期待。

　　对方似乎也清晰的感知到了这份杀意，只不过目前正忙着和一个背箱子的少年对峙吵架。

　　绫子借着自上而下的俯冲加速，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锁定的猎物挥出了弯月般的一斩！

　　蛛丝绷断，一身白衣白发脸上和眼睛里都有着奇特圆形花纹的鬼男孩儿神情微变，向身后弹射蛛丝借着拉力迅速后撤。

　　在背箱子的少年骇然于这只突然从天空中冲下来的、背后有着翅膀明显不是人类的新敌人时，他听到了那个使用蛛丝的下弦之伍不可置信的惊疑质问：

　　“那是……日轮刀？！”

　　绫子收起了在这障碍物众多的树林里不方便行动的翅膀，黑色的长发滑落，很快便遮住了昙花一现般出现在背箱少年眼前的绝妙裸背。

　　他的目光立即被怪物少女手中有着红色冰裂纹的太刀吸引了。

　　日轮刀？

　　为什么？！

　　鬼杀队里有这种前辈吗？！

　　然而那穿着漂亮长裙的怪物少女明显没打算回答任何人的疑问。

　　她握着刀的手一振，顿时如一道红黑色的闪电般，挥刀冲向了铺天盖地的白色丝线。

　　只有累能看到。

　　对方没有将他当做敌人。

　　亦没有猎杀者注视猎物或待宰家畜的高傲。

　　他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

　　就像是死神来收割灵魂，理所当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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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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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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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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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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