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华年从背后抱着她,双手穿过她的腰与她十指相扣,两人亲密地贴在一起。
繁匀青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套着一件衣服,是度华年的。她偏过头,看到窗户又被吹开了,凉风灌入带来丝丝冷意。
恐惧还存留在她的身体中,让她额头和背后浸出一层层冷汗,浑身发软没有力气。
刚才……那是梦?
可是那场面是如此的清晰,不像是模糊的梦,更像是真实存在于脑海中的记忆……
想到这里,繁匀青又抬头望向床边的木桌——那里平摊着一张纸。
那张纸……繁匀青收回目光,噩梦一般的恐惧感从背后升起,慢慢地蔓延到头上,让她头皮发麻,不敢再去细想。
度华年的身体温度依然不高,但繁匀青在他怀中感到了温暖,巨大的恐惧感被缓解了许多。于是她往下缩了缩,将自己完全藏进他的怀抱。
睡梦迷糊中度华年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像是在说梦话一般喃喃道:“青青……背后痛吗?”
他为什么知道?
繁匀青愣了一下,小声说:“没有。”
度华年很轻地“嗯”的一声,然后没有了动静。繁匀青被他紧紧搂着也没觉得不舒服,反而放松下来,困意袭来。
度华年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背后会痛?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说过。
*
再次醒来时,繁匀青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她揉着眼转过身,正好看到度华年关上窗户,外面的天色似乎并不是很亮。
这么早,谁在外面吵闹?
“谁在外面?”繁匀青翻了个身爬起来,问。
度华年将她的衣服拿了过来,把她身上自己的衣服剥下来,垂目道:“看样子是主家来人了。”
繁匀青抬手捶了他一下:“看哪儿呢!”
“天经地义。”度华年轻声笑道。
“主家来人做什么?”繁匀青气恼他的不正经,瞪着他问。
“收拾好出去看看。”
*
度华年不是繁家的人,他们成亲的事情还没有传到主家去,所以他不好出现在外面那群人面前,繁匀青就自己走了出去。
确实是主家来人,来的人还挺让人惊讶的。
为首的是三位还算“年轻”尚且还能行动的长老,身后是一众繁家的人,队伍一直延伸到门口。
繁京桐正站在三位长老面前,虽然没有细致打理头发,衣服也有些松松垮垮的,但他只身面对着所有的人,脸上带着客气有礼的笑容,丝毫不见慌乱。
繁匀青走过去,看了看这么多拥挤在她和繁京桐住的小院子里的人,有些惊讶地问繁京桐:“他们这是做什么?”
繁京桐转头看着她,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他的笑颇有一种事变临于眼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意味,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慌张。那个笑容是繁匀青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的印象中繁京桐都是一个天真开朗的少年,不会像这般笑。
他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变成一个繁匀青完全陌生的人。
这时候孟驳和繁婉须夫妇才从人群后挤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跑到繁匀青和繁京桐身边,看见三位神色严肃的长老,只觉得有些懵。
孟驳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只想着坏事了,连忙对三位长老恭敬道:“长老,不知何事如此兴师动众,是京桐有什么过错……”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为首的长老没看孟驳,而是盯着繁京桐,道:“此乃家族危亡之秋,我等前来恳请新的家主接下重任,兴我繁家!”
新的家主?
繁匀青见他们看的是繁京桐,有些不敢相信地笑了出来:“家主?你们是在开玩笑?”
她从小就学了繁憬许多东西,学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对这些长老不敬,所以也就习惯了在这些人面前出口放肆。
孟驳瞪了女儿一眼,连忙道歉,唯唯诺诺道:“长老,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所说家主……”
拐杖猛地杵在地上,打断了孟驳的话。
为首的长老皱着眉,开口道:“十五年前,你夫妻二人走上重云山上,那是婉须生育后不久的事情。然后你们带回来了两个孩子,只说一个是自己的孩子,一个是神赐予你们的孩子。”
繁匀青微微愣住,不明白这时候为何提起此事。
这件事在夙城都有流传,只不过各种版本的说法都有,流传最广泛的,就是长老的这个说法。
从小繁匀青姐弟也知道这些说法,问父母,父母只说他们是上了重云山拜神求平安,并没有把谁从重云山上抱了回来。
父母说繁匀青和繁京桐都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没有谁是像外面流传的说法那样,是神赐予的孩子。
那些只是人们无聊时的谣传——为此繁匀青姐弟小时候还失落了一阵,因为他们都想成为那个传言中“神赐的孩子”,听上去就很厉害的样子。
这个时候提起……而且还与外面那些传言说得一致,这是什么意思?
繁匀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是真的,他们的父母在欺骗他们?
她想看着父母,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的父母都躲避了她的目光。
“婉须!”长老严厉的声音逼迫着繁婉须抬头看着他,“家族知道你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用那个从重云山上抱下的孩子做掩饰——你骗得过你姐姐静须,但家族一直都很清楚!”
“你当初生的是男孩,为了不让静须伤害你的孩子,你便告诉她,自己生的是女孩,甚至是想借此缘由迁出主家,离开夙城!”长老说,“如果家族不是心明眼亮,怎么会容忍生下女儿的你依附主家而居?”
繁匀青呆呆地望着那个相貌丑陋的老不死,不敢相信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真的。
如果这就是真的,那么有些事情,有些事情就可以被很容易地想通了。
世人皆知繁家为了不让女性执掌大权,会让生下女儿的直系家族人迁出主家,多数背井离乡,远离夙城漂泊在外。繁匀青他们家本来也该离开夙城,但是因为繁憬的要求,他们被留了下来,依附主家住下。
因为繁憬,在外人看来,繁匀青是繁家唯一的小姐。
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家族的默认。
只因为她不是繁家人,完全不会对繁家造成太大的影响。
她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
繁婉须挣开孟驳拉住她的手,上前两步,面露愤怒:“我不准你们胡说八道!不管是京桐还是青青,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这个向来温婉柔弱的女人,在这时候像是露出獠牙的母狮,凶狠地瞪着眼前这些人:“你们……你们当初冷眼旁观繁静须对我的欺压,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这个时候,就没有在这里说这些话!”
她一直不与自己的繁静须争,但繁静须总是嫉妒着她,生怕自己的一切被她抢走,于是一有机会就会对她百般刁难。这在繁静须生下繁憬后越演越烈,直到繁婉须嫁给了孟驳,从繁静须那里来的折磨,大多数都是男人替她承下了。
孟驳和她在一起受了不少罪。繁静须下手太狠,对自己的亲人就毫不手下留情,对一个入赘繁家的外人,更不会客气。wWW.ΧìǔΜЬ.CǒΜ
繁婉须怀上繁京桐的时候,正是繁憬接任家主之位的关键时间。她很清楚,自己一旦生下的是男孩,他们夫妻,和这个才出生的孩子,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所以生育的事情都瞒得很严实。繁婉须在外面生下了孩子,那个时候他们不敢回到主家,成天担惊受怕,唯恐让繁静须听到半点风声。
直到繁匀青的到来。
从始至终,家族中的长老们都是知道的,知道繁静须一切所作所为,却只是冷眼旁观,观她们姐妹二人相争。
如果没有繁匀青,他们早该在十五年前……
长老见繁婉须愤怒的神色,也有些难堪,咳嗽一声,才道:“婉须,你应该很清楚,那不是家族应该插手的事情,所以我们……”
“所以你们就看着我被繁静须弄死?”繁婉须冷冷一笑,“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颜面,今天站在我面前。”
“既然以前就选择了不闻不问,这个时候也不该来找我们。等到你们厌倦了叛逆的家主,想找一个新的替代品,就想到了我的孩子?”她冷眼看着这群人,继续道,“可笑至极!”
长老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另外一名长老见势头不好,连忙向前半步,愠怒道:“繁婉须,你太失礼了!”
繁婉须不说话,只是挡在自己一双儿女前方,无言地看着长老。
“这是家族的荣兴之事,你怎可因为以前的私人恩怨,而赌气行事?”长老试图对她谆谆教导,“直系族人只有繁憬与繁京桐这两个孩子,现在繁憬的罪名确凿,他要为他的罪过发出代价,这样的人已经不适合统领繁家。现在,还有谁比繁京桐更加适合,带领我们的家族呢?”
繁婉须瞪着他一言不发,孟驳走上来,轻轻地揽住妻子。
“长老所言极是,但京桐一直同我们住在一起,只怕不适合成为家主,还请长老们三思。”孟驳带着有些冷的笑意,说。
他们都表明了同样的想法,而且态度强硬,这让长老们有些无奈地对视着。
一直低着头神色黯淡的繁匀青在听到这句话时,抬起了头。
她转头看了看站在那里的繁京桐,问:“这个家主到底做不做,京桐怎么想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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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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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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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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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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