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她悚然一惊,几乎是立时冲了过去,一脚踹开房门,便看见了厢房内相拥的两个人。
李元悯眸色一动,放开了眼前之人。
倪英重重喘息着,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眉头蹙起,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猊烈脸上,然而猊烈没有什么表情,只如往常那般一概淡淡的。
倪英咬了咬牙,正欲拔剑,李元悯冷声喝道:“阿英!”
他顿了顿,雪白的耳廓上微微发红。
“我让他来的。”
倪英明显不信,护卫还昏睡外头,若是自请他进来,又何须放倒他们。
可看着他们二人方才相拥的模样,不似勉强,倪英心间又突突突地跳起来,她不敢细想,生怕自己无端的揣测再度落空,白欢喜一场。
她只能可怜又无措地站在那里。
李元悯叹了一口气,上前几步,将她手上的剑推回剑鞘中,柔声道:“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倪英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什么,然而那张脸上只有那给予她的怜惜与温柔,别无其他。
她的阿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们。
倪英咽了咽口水,一点儿也不敢打破眼前这个梦境。
启程的第二日,因着晨起的一场暴雨,大队人马耽搁了不少行程,在落日之前无法按着既定的路线赶到兖县,猊烈干脆下令就地扎营。
因着身子有状况,李元悯一向深居简出,如今有倪英代为安排驻扎事宜,他干脆偷懒待在歇憩的营帐内翻阅些风土志。琇書蛧
夕阳西斜,外头细碎的脚步声来来往往,有着一股令人发懒的气息。
李元悯神色倦怠地又翻了一页,脑海无端端闪过一双凌厉的眼睛,他指尖僵直着,又将书给阖上了,淡淡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此次他会否玩火自焚,不过再难,他也得迎头而上他没有旁的选择了,无论是试图挽回他的阿烈,还是拉拢这位悍将,增加自己保身的筹码,他都只能硬着头皮主动出手。
正沉思着,外头随行进来了:“殿下,总制大人请见。”
李元悯呼吸微微一滞,半晌,道:“传。”
很快,维帐一掀,带了一阵风进来,高大健硕的男人大步流星而进,他已经卸了铠甲,只一身玄黑的劲装。
他垂首看着眼前的人半晌。
“吃了没?”
李元悯随口道吃了。
猊烈沉默半晌,绕过了案台,曲起指腹抚着他的脸颊:“你不该说谎。”
李元悯呼吸一滞:“你监视我?”
“当然,”猊烈分毫没有想隐瞒的意思,“可惜你近身之人个个忠诚,断不能收买,也插不进去人,打听个小事可得费好大的功夫。”
“你”
李元悯呼吸微乱,心念转了转,回想起他这几日的情状,合该不知他妊子的事情。
当下稍稍放松了脸色,解释道:“只路途颠簸,一时半会儿没有胃口而已。”
话音未落,外头又是一声通报,“殿下,钱叔送药来了。”
李元悯不动声色:“拿进来吧。”
钱叔踽踽进来,看见总制大人,愣了一下,不过没有说什么,只朝着他稽首一拜,默默将适口的药放在案上,李元悯让他自行去了。
他只作平常的模样,三两口便喝了,这药着实苦极,他习惯性的拿了碟子里的饴糖,速速往嘴里放了一颗。
蓦地心念一动,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对方正盯着他看,唇边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李元悯将目光移开,轻咬着嘴里的饴糖。
营帐内静默下来。
猊烈轻咳了一声:“整日龟缩,没得拖累了身子,自要日日喝这苦口补药,走,带你外头走走。”
听得那补药二字,李元悯一愣,他何其聪慧,随即明白了来,心下更是松了口气。
“来人!”猊烈自顾自朝帐门唤了一声,门口的侍卫匆匆进来候命。
“给殿下备马。”
侍卫迟疑片刻,看了看李元悯,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当即受命下去了。
猊烈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不走?”
李元悯深深吸了一口气,跟上前去。
夕阳挂在天际,余晖照得四处都拢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虽是初春,但今日日头甚大,四处自是暖洋洋的。
二人骑着马一前一后出了营,李元悯在前,猊烈在后。行至一条溪边,猊烈翻身下马,上前将李元悯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李元悯抬头看了他一眼,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沿着溪畔走去。
二人依旧是一前一后,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溪水波色粼粼,碎了蜿蜒的一条金光,水声清幽,抚平着躁动的人心。
看着前方纤细高挑的背影,猊烈的心难得的平静,却又觉得几分不足,思忖片刻,不由分说快步上前牵住了他的手。
李元悯不自觉挣了挣,却是被紧紧拽着。
不由抬眸挑衅似得看他:“你如今是大皇子的人,不怕他发觉你跟我走得太近么?”
猊烈停下脚步,看了他半晌,道:“你装得那样好,他怎会再忌惮你?”
“何况,”他喉结动了动,目中幽深:“你也是李元乾默许的,给我投诚的一个大礼。”
李元悯的呼吸顿时重了几分,屈辱没有再盛,只强自压了下去,没有说话。
耳旁一声叹气,随之,李元悯被揽进了一个厚实宽大的怀里,低沉的声音透过胸廓传入他耳中,“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晓,这天下,能随心支配自己的,只有权,懂了么?”
李元悯闭了闭眼睛,重重地咽下了喉头的艰涩。
猊烈摸着他的雪白盈润的耳垂,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带了些安慰:“别怕,至少他是送给了我。”
李元悯没有说什么,只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紧了拳头。
日头渐渐下山了,四处陇上了一股喑哑的晦涩来。
草丛里窸窸窣窣一阵声音,猊烈利目一眯,足尖挑起一块石子来,骤然往来声处飞去。
但听得短促的一声吱,猊烈上前,在草丛中捡起一只野兔来。
他瞟了一眼李元悯,拔出皮靴上的一支短匕首,当下便拎着那野兔去了溪水边,宰杀剥皮清洗完,拎着回来了。
李元悯胸襟本就有些烦呕,看着那剥了皮的光秃秃滴着血水的野兔,胃腑更是起了一阵翻腾,他暗自压了压。
猊烈却是兴致勃勃的,拾了些枯枝架了个篝火堆,用匕首削了支细竹将野兔穿了,架在火堆上烤。
他抬眸见到李元悯微微皱眉的模样,难得的打趣:“这小畜生知道你没用晚膳,便上赶着来了。”
李元悯怕他看出什么异常,缓步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那野兔被烤得滋滋作响,猊烈熟练地割去焦裂的部分,切了一块嫩肉递到李元悯唇边。
李元悯闻着那油脂的味道,胃脏又开始翻腾起来。
猊烈见他为难的样子,嗤笑一笑,“看你这娇气样儿,在军中怕是挨不到一个月,若是遇上战急,遑说烤着,生肉都得咽下去。”
李元悯没有理会他,只暗自按捺住那股强烈的作呕之意。
猊烈将那肉往嘴里一丢,嚼了嚼,睨了他一眼:“这还不算,你道鞑靼这些蛮子叫战俘什么?两脚羊!”
李元悯再也忍受不住,扭过头在一侧干呕起来。
猊烈怎会想到他反应这般大,一时暗悔与他说这些。
手掌僵硬着,笨拙地顺着他的背,好一会儿功夫,李元悯才缓过来。
猊烈也没有了那等吃烤兔的心情,只看着他那双春水一般的眼睛,叹了一声:“娇气。”
李元悯咬了咬唇,念起此间种种,忍不住瞪了一眼他。
猊烈乐了:“不是娇气是什么,喝个药还要跟个孩子似的含颗糖,连茹毛饮血的话都听不得,啧。”
李元悯看着他戏谑的神情,莫名的眼睛一红,他抿了抿唇,拼命忍下那股莫名其妙的委屈。
看到他那副样子,猊烈面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他喉结动了动,心间那股酸软疯狂涌起,叫他难以忍受。
再是忍不住,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替殿下骂:“是人吗!人家是怀了你的孩子!!”
不过其实也不怪老猊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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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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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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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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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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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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