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倒立校花,没有无头尸,没有一切外在的危险,没有另外三个□□般的舍友,当然,也没有自由。硬要说的话,就像一座大型坟墓。
他打不开宿舍的门。贺砚寒朝他走过来,牵着磨磨蹭蹭的他坐到废墟里。
浓郁的黑气将枯骨堆积起来,形成一个宽敞的沙发似的支撑,贺砚寒坐了上去,也不管身下这堆是谁的骨头,有可能他自己的也有。
言轻不肯坐,他微微带了点反抗地,停住了。
贺砚寒用眼神询问,他现在心情很好,不像在原来的宿舍里那般,说着要吃他那些恐怖的话。
言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这个空间让他感到压抑,因此产生了焦虑。
“这里是不是连外卖都到不了呀?”言轻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贺砚寒的视线一刻也没从他身上挪开,他看得出言轻的不安。
于是他只说:“不要害怕。”
言轻:“那外卖就是到不了了,唉。”
不过就算真送来,他也不敢吃。
长夜漫漫,似乎看不到黎明的希望,言轻失去了时间概念,也许他可以数心跳,看过了几个小时,但他是没什么耐心的,数不了几下就会开小差,然后放弃。
“我得在这里呆多久啊。”他耐着性子问。他不好直接问他还会不会放自己走,就怕问出否认。
委婉一点,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说不定贺砚寒善心大发,留他过个夜就走。
然而看贺砚寒前几次抱着他不撒手的样子,说不定只会兽心大发。
果然贺砚寒眼睛里没什么温度,但温柔地吓人:“一直和我留下来不好吗?”
言轻头痛:“我会饿死。”
“不会。”贺砚寒温柔地说,“你留在这里,不会饿,不会生病,也不会死。”
言轻:“可我想走。”
贺砚寒脸上的温柔一下子消失了,面无表情的时候颇有压力。
言轻好言好语,像个知心街道办事员,宽慰空巢老人:“你看,这里又黑,又没有朋友说话,连外卖都到不了,什么都不能享受,你不会觉得无聊吗?外面还有空调电视,WiFi手机,能做很多事。”
“就算你是鬼了,也不要整天呆在宿舍里,你可以多出门和别的鬼聊聊天啊,多交一点好朋友。”
所以我们一起出去吧。
贺砚寒耐心听他说完,温声道:“在这里也有很多事可以做。”
言轻依旧很好说话的模样:“我们俩连一桌麻将都凑不齐。”
贺砚寒低低地笑了,眼底微光熠熠:“有啊。”
“我可以抱着你。”他低声说,念经一样,“亲吻你,咬你的耳尖,下巴,还有很多地方,我还可以看着你哭,在有我的地方可怜地发抖。”
他一字一句,说的极慢,是比调情更为直白的欲/望。
言轻心想这个天是聊不下去了。
不过他觉得,当时是自己太没有警惕心,这才和贺砚寒绑在一起,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而且说起来贺砚寒是被他连累了,要不是自己乱说话,他也不会按头承认下这门“亲事”吧,不然他俩阴阳相隔,贺砚寒为什么喜欢自己呢?
而且自己打不过他。言轻很懂事,没有对贺砚寒发过脾气,要换成另外三个舍友,他就要打人了。
贺砚寒安抚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和他接吻。言轻的后脑勺被骨节突出的手捧住,柔软的黑发从指缝中流出,他闭着眼,似乎什么都不敢看,又长又翘的睫毛簌簌抖动,他的嘴已经麻了,但鬼似乎还很享受,一点一点汲取甜腻。
恍惚间言轻甚至觉得,没有心跳的鬼因为接吻出现了呼吸。
言轻被他勒着腰,紧紧贴在一起,两腿向后折着跨坐在他腿上,这样的姿势对他来说舒服却危险,因为一旦贺砚寒去撩他的衣摆,他就只能干坐着,跳也跳不起来。
长时间的安静让言轻以为过了好几天,但0126却说没那么久。他的焦虑还在,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贺砚寒抱着他和他亲吻的时候,这种焦虑感会消下去,但一旦从沉溺里脱离出来,重新认识这个环境,他又会犯愁。
他试探着问过一句“你还想复活吗?”贺砚寒笑着亲亲他鼻尖,说不想了。
已经没有必要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长时间的相处是能增加熟悉感的,就比如现在言轻已经不再惧怕贺砚寒。
有时候还能在被亲难受了的时候骂他两句。
贺砚寒对他很有耐心,予取予求,他说什么是什么,只除了出去和不允许抱他这两件事。
鬼可以不需要睡觉,但是言轻的精力有限,他需要休息,于是他的床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不过等他颤巍巍爬上去的时候,贺砚寒也跟了上来,他才知道上一届贺砚寒也睡在这儿。
言轻堵在楼梯口,不让他上来。他很有理由:“虽然曾经这是你的床位,但现在这里有我的被子我的枕头,我交的住宿费,你不准上来。”
贺砚寒也有自己的理由:“我帮你重建的。”
言轻寸步不让,还开始说自己坏话:“我很小心眼的,还不讲道德,没有礼貌。”
0126:“哎,是这样。”
言轻扭头:“大人说话,系统插什么嘴?”
“所以我不念人情的。”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冷酷无情一点,像个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最好,“你帮我重建的吗?我怎么没看见呀。”脑袋左看右看。
我缺点一大堆,所以别喜欢我了。
他都把自己说到这份上了,要是贺砚寒还看不懂,那就是脑袋秀逗了。
然而贺砚寒只是轻笑一声,往前逼了一步,言轻便往后退。
言轻的阻拦能力有限,贺砚寒对着他张开双臂,就能轻而易举带着他扑到床上。他用自己的手臂撑在言轻背后,防止他被磕到,言轻是一点伤都没有。
言轻很长地叹了口气,看起来颇有些怨念:“你怎么不让着我了。”
贺砚寒让他平躺着,枕着自己一条手臂,另一只手横过言轻的腰,熟门熟路地将他搂进怀里。
“我让着你,不是因为我讲道理,有道德感。”贺砚寒亲了亲他的头顶,“是因为我喜欢你。”
言轻一直看着天花板,什么都没有,一片焦黑。如果闭上眼,他甚至会忘掉这里是一片烧焦的废墟。
如果现实世界里找不到他人,他的确就像死了一样,换句话来说,只要系统一直没判定,他可以在这个地方呆到剧情结束。
“不行的。”0126探了探头,“人鬼有别,贺砚寒又是天然成型的邪物,即使他自己控制,也会或多或少对活人产生影响。”
“现在还好,但一旦你和他呆久了,会失去理智——也就是san值狂掉,最后变成没有自主思想的活死人,系统会判定您任务失败。”
言轻微微点头:“我知道,我一定要出去的。”
贺砚寒能看出言轻越来越焦虑,两人看书的时候他什么也看不进去,在宿舍里漫无目的地乱逛,有时候就去按收音机,想收听到一些活人世界的消息,但一直都无功而返,有时候幸运地搜到了音乐电台,一直只播放那几首老旧的歌,他也听地聚精会神。ωωω.χΙυΜЬ.Cǒm
贺砚寒短暂地离开了宿舍。言轻便开始在各个地方找出口。
他把这里想象成容器,既然有进来的地方,那肯定可以出去,但容器有盖子,盖子又在哪呢?
“或许我可以问一下其他人……”言轻的目光看向墙,自从贺砚寒离开后,那里就出现几个畏缩的影子。
“请问你们知道怎么离开吗?”他问的很有礼貌。
其实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两个影子做出了嘲笑的动作,具体表现为挥刀的人不断冲着他挥匕首,被砍了一半脖子的人一抹脖子,头掉在地上,两部分都笑的颤抖。
一个影子安静如鸡,沉默地掐着自己脖子,仿佛毕生所愿就是掐死自己。
言轻唉了一声,让自己的急躁情绪降下去一点。桌上的东西都被他翻遍了,除了收音机其他都没用,他便开始翻抽屉。
抽屉的锁被烧融了,底部有一个大洞,漏了一半的风,他从里面只能找到几张残缺的书页。
抖一抖灰,还能叠几个星星。
“我想试试用头撞玻璃可不可行。”他深沉地说。
0126劝他:“头还是比较重要的,不能傻。”
言轻其实只是开个玩笑,他只是一无所获,有些上火而已。
然而他转身的时候,目光突然凝住了,看向其中一个影子。
那个掐着自己脖子的人,似乎微微翘起了食指,指向了某一个方向。
言轻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自己上床嵌在墙中的柜子。
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那一片区域都被贺砚寒恢复了,那柜子里放着的佛像是不是也在……
这几天都被贺砚寒盯着,他从没打开过。
想到有这个可能,他觉得自己开始紧张,心脏狂跳。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上自己床,打开后,在一片漆黑里,看到了那双慈爱的眼睛。
言轻知道,自己没找到容器盖子,但找到容器缺口了。
想到贺砚寒,他又有些心软,自己一声不吭走了,要么干脆留句话吧。
没有笔,但遍地都是炭灰,他随便找了根木炭,歪歪扭扭在方才找到的书页上写下:谁来找我谁就是猪。
0126:“您写了还不如不写,不过很符合作死炮灰的人设,你终于做了一件作死炮灰该做的事,我很满意。”
言轻不理他,将纸拍在桌面,就钻回了床上。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直觉一直引导他,他钻了进去,和佛像处于一个空间,将手放上去。
佛像的眼珠似乎闪烁了一下。
言轻从没这么紧张,他感觉自己在和时间赛跑,贺砚寒随时可能回来,他似乎感觉到,实现范围内可见的那个影子躁动起来。
松木制的柜门关上的那一刻,言轻清楚听到了脚步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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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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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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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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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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