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问:“这件事见不得人吗?”
“那倒不是。”蓝以泽摩挲着自己下巴,“两脚兽这种生物挺奇怪的,经常把讨厌某个人挂嘴上,却很少听到他们说喜欢谁。你倒好,直接跟我说爱了。”
谢之想了想,“也许对普通人来说,讨厌是一种轻易就能产生的情绪,讨厌一个人,不用负责任。但喜欢,却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蓝以泽忍不住往他跟前凑了凑,“谢哥,那爱呢?你爱何铮,也经过深思熟虑了?”
一提到这个名字,谢之嘴角就隐隐出现弧度,他刚想开口回答蓝以泽,心头却猛然一阵抽搐,疼得浑身再次蜷缩起来。
“行行,知道你爱他,不提了。”蓝以泽一脸无奈,赶紧又给他送去一股灵力,“要不我给你叫点吃的,转移下注意力?”
“不必了。”谢之深呼吸几下,“我想请你,先帮我联系个人。”
“谁?”
“因为喜欢你的戏,就和你交了朋友的,还差点拜了把子的那位。”谢之静静地望着他。
蓝以泽在脑子里迅速搜索了一下,疑惑:“我粉丝全是这种,你能说具体点吗?”
“……”谢之说,“好吧,他姓陈。”
蓝以泽长长地“噢”了一声,立马取出手机,指着通讯录上一个联系人,“他?”
“嗯。”谢之予以肯定。
“你找他干什么?难不成,他那倒霉闺女又给你惹什么麻烦了?”蓝以泽疑惑归疑惑,手指却是毫不犹豫地按了拨打键。
还挺顺利,不过十几秒,蓝以泽就开始通话:“喂,陈哥,忙吗现在?”“噢,回来了啊。”“你们一家团聚,我去不合适吧?”“行,那我可去了啊。”
他挂断电话,谢之问:“怎么说?”
蓝以泽站起来,“他闺女带着女婿回国了,都在他的半山别墅里,让我们直接过去,晚饭可以在那解决。”
“你好像没有告诉他,我也会去。”
蓝以泽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就你跟他女婿那交情,会连顿饭都舍不得请?”
谢之反正也不是奔着吃饭去的,也便不再说什么,找来护士交代两句,披上件外套,就和蓝以泽匆匆离开医院。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山前一座独栋别墅的大门前,摁响了门铃。
大概是主人事先交代过,佣人开门,直接就把两人请了进去。
穿过黄花梨屏风遮掩的玄关,偌大的客厅映入眼帘。陈依娜和费尔南·李坐在红木沙发上,正和对面说话,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
对面的陈金平已经朝这里望过来,立马起身,“以泽来了,快坐。”说完,才看向谢之,“嗯?这位是……”
陈依娜皱着眉起身,目光跳过蓝以泽,直奔谢之:“谢之?你怎么来了,你有我爱豆的消息吗?”
“没有。”谢之说。陈依娜一下飞机就给“竹二”发了消息,谢之也瞧见了,但始终没有回复。
陈依娜百无聊赖地坐回去,“真没劲,网上全是你和何铮乱七八糟的料。我想找爱豆聊聊天吧,他也不搭理我。”
陈金平已经走了过来,和蓝以泽握手寒暄。费尔南·李还算客人,在准岳父家里不敢造次,只是带着微笑,悄悄朝着谢之挥手。谢之也回以微笑,并不多言。
等陈金平和蓝以泽寒暄完,才走到谢之身边,伸出手说,“谢先生你好,欢迎光临寒舍。”
谢之跟他握了手,开门见山,“陈先生,我有几句话需要单独和你说,可以吗?”
陈依娜有些不满,“我爸可是很忙的,难得有时间跟我们坐坐,你还要来烦他。”
“娜娜,不许没礼貌。”陈金平还挺随和,稍稍呵斥陈依娜一句,回头对二人说,“谢先生随我来,以泽你随便坐,千万别客气。”
“放心吧陈哥,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了。”蓝以泽直接就往沙发那里去。
谢之则是跟着陈金平往客厅另一端的书房走去。
陈金平率先进书房,谢之在他身后关上门。陈金平眉梢扬了一下,坐在紧邻书架的沙发上,把对面的座位指给谢之。
等谢之坐下后,他问:“谢先生,我个人主要负责地产生意,文娱板块有专人负责。不知道你今天找我,要谈什么?”
“杨瑞德有个助理小陈。”谢之毫不客气地直视着他,“你是她叔叔吧?”
陈金平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他收起了原本流于表面的客套样子,换上叵测的笑意,“被你发现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竹二先生。”
他于谢之而言,好像身上遮掩着一层迷雾。在他坦然说这话时,迷雾散开了一瞬,但马上又裹起更厚的一层。
谢之问:“我的身份,是杨瑞德告诉你的?”
“我是做企业的,只想踏踏实实赚钱,不喜欢给自己留坑。”陈金平说,“对我来说,何新觉是坑,杨瑞德在擅自行动以后,也成了大坑。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
“那我呢?”谢之盯着他。
“那得看你自己。”陈金平的手挥动自若,像是在谈生意,价值不菲的腕表在空气中来回晃,“杨瑞德的实验室虽然是公办,但我资助了不少钱。在我注意到何新觉以后,他就帮我研究何新觉,研究何新觉如何发家,如何拉拢人心,结果证明,何新觉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投机分子,不成威胁。至于杨瑞德,他想独吞能量石,凭这一点就不能留。野心太大的人,哪里都不欢迎。”
果然是生意人,风险算计得面面俱到。谢之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杨瑞德?”
“他持枪杀人,最后几年只能吃牢饭了。”
谢之疑惑:“他的确差点杀死何铮,但现场没有安装监控,难道警1方是根据那些零碎的手机视频定罪的?”
“会有监控的。”陈金平笑,“你和何铮从X市回来的一路上,被拍到的视频是怎么从郑修手里消失的。杨瑞德这里,我就能让它怎么出现。”
谢之算算时间,瞳孔一下子缩起来,“你从这时候起,就开始监视我了?”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陈金平伸出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摇了摇,“我本想靠着后山兔子联络松云寺,却挖出了你。你以为,我会白白放过你这个天降神兵吗?当然是加倍留意你了。后来,我还让陈桐帮你写专篇文章发声,你得感谢我啊谢先生。”
原来中间牵扯了这么多。谢之深吸一口气,“陈小姐接近我,也是你的意思?”
“那倒没有。”提起自己的女儿,陈金平眼神中揉进几分真实的温情,“娜娜是真的喜欢你,哦不,喜欢竹二先生。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可是杨瑞德绑架何铮那天,我接到了她发来的短信。”谢之目光近乎逼视,“如果她毫不知情,就是你冒用了她的手机……你连自己的孩子都利用。”
陈金平丝毫不以为意,摊手说:“疼爱和利用,这本来也不冲突,她不是没有受到伤害吗?”
“可是别人却因此受到了伤害。”谢之表情一点都不轻松,何铮后来在会场上被万人怒骂的情形历历在目,“你如果觉得无所谓,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她,看她是什么反应。”
陈金平一见谢之站起来,就也起身,笑意全部收敛,“谢先生,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也希望跟你交朋友。如果你不高兴我先前的做法,我可以向你道歉。”
“陈先生,你只手遮天,扳倒何新觉也是轻轻松松的事。”谢之认真地说,“你不会缺我这一个朋友的,还是不必。”
陈金平彻底沉下脸,“那你就是要与我为敌?”
“错了,我只想从今往后不认识你。”谢之说罢,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互不相识,也不错。”陈金平目光像是深潭,“只希望谢先生,以后别碍我的路。”
谢之脚步一顿,停在门口,“那就要看你有没有碍别人的路,有没有被我知道。”
“我不是何新觉,不会拿别人的命当煤烧。”陈金平淡淡道,“我说了,我只想踏踏实实地赚钱。”
“希望如此。”谢之开门出去,谈话结束,还算圆满。
倒了何新觉这座山,才发现陈金平才是真正压在头顶的天。
不过陈金平最后的保证,还算可信。毕竟这世间能有几个人,像何新觉一样一心“成神”的?
看守所里,何铮坐在何新觉面前,两人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他们的对话,只能通过电话进行。
但足够了,何新觉嘶哑的声音,晦暗的眼神,消瘦的面颊以及蓬乱的头发,在何铮这里一览无余。
何铮来之前,特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头发用发蜡精心打理,整个人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何新觉面前。
在何新觉面前,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从容。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大伯。”琇書蛧
何新觉甚至连看他的力气都没有,耷拉着眼皮,“你想骂就骂,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跟一个畜生说话,太丢分了,对吧?”何铮说。
何新觉终于正眼看向他:“那你……”
却发现何铮手中拿着手机,正对着他,摄像头名了又灭。
何铮在拍照。
何新觉问他:“你在干什么?”
何铮把话筒挪到最近,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把你这副鬼样子保留下来,拿给谢之看,烧给我父母看,还有……全网发布,让所有人看。”
何新觉盯着他的脸,怒意在眼里浮了又沉,“你看我现在一无所有,很高兴吧?”
“高兴谈不上。”何铮收起手机,说,“是喜大普奔。”
何新觉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半晌,突然趴在玻璃窗上,眼睛眯起来:“记不记得我说过,你会一无所有。”
一下子说中了何铮此来的第二个目的。何铮心里紧张,面上却是轻描淡写,冷笑着问:“比你还惨?”
“当初我预测了你做明星的开始,也预测了你的悲惨结局。”何新觉的眼睛像是烧着烈焰的深渊,“我看见,你顶着烈日在田里干活,然后,你开着三轮车运送亲手采摘的一堆冬瓜。”
何铮:“……你说什么?”
他呆若木鸡,何新觉心中大快:“你满脸泥土,却还在笑,沦落成农民却那么高兴,可见那时候,你已经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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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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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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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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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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