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是我。”何铮抱着花走过来,笑问谢之,“第一次看见谢老师拿枪,我没忍住偷拍一张发了微博,你不介意吧?”
谢之犹豫了一下,“……不介意。”
眼前有浅淡的金光晃动,怀里随之一沉。
何铮把向日葵推给他,轻声说:“谢老师,我一直在大松山拍戏,刚知道这些事情,这些天你受委屈了。”
葵花清香萦绕鼻尖,谢之反手抱起来,“这不算什么,谢谢你。”
不知有意无意,两个人的指尖稍有碰触,何铮嘴角扬起一瞬,很快收起。
他和谢之有几天没见了。
进入这个拍摄基地的时候,谢之还正在拍摄。他拿着手1枪蹲在城门口,眼神专注,眼底藏匿着一种迫人的杀气。
后来吴子明喊了停,谢之回到树荫底下静坐,不过是睁眼闭眼的瞬间,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拍戏时像一把利刃,出戏之后,又重新回到松缓淡漠的状态。
外界的风言风语,果然没有影响到他。
田甜眼神有点复杂,问何铮:“你该不会是来探谢老师的班吧?”
“对啊,欢迎吗?”
“这个……”田甜咬了咬嘴唇,忽然有些严肃:“铮铮,我问你一件事,请你如实回答,否则,铮心感谢就是人气再高,我也不会让你靠近谢老师。”
谢之本来想让田甜对客人客气点,但他转念猜到田甜要问的是什么,也便不再阻拦。
好在何铮只是挑了下眉,还挺大方,“好,尽管问。”
“之前你们公司的什么关耳总监,在费尔南李的发布会上抹黑谢老师,谢老师没有计较。”田甜得了谢之默许,直直地逼视着何铮,“可随后,网上又铺天盖地地黑谢老师,我想知道,这到底和北星有没有关系!”
何铮好像有些不可思议,摊着手说,“我不过是一个艺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内幕?”
“我也希望你不知道,可我不敢拿谢老师的前途开玩笑。”田甜声音越来越咄咄逼人,“这前后两次事件,都是把谢老师往绝路上逼的。你想想,如果谢老师被打败了,他现在得有多惨啊。”
谢之不置可否,也无言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何铮的笑意逐渐收起,片刻之后,对谢之说:“对不起。”
田甜就奇怪了,“你为什么道歉,是你不知道,还是北星真的不干净?”
何铮看一眼田甜,又把目光放回谢之身上,诚恳地说:“如你们所料,这些全是关耳做的,北星已经把他解雇了,现在企业网站上查无此人。”
“解雇就够了?”田甜气笑了,“谢老师遭受的负面影响,就没人买单?”
何铮垂下眼睑,睫毛阴影密密地落在眼底,“对不起,我……我向公司提过,希望能出一份声明,向谢老师道歉。但公司认为,大家本来不知道这次舆论运作,是出自谁的手笔。声明什么的,是多此一举,会损害公司的形象,还说……”
田甜皱着眉催他:“还说什么?”
何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还说谢老师如果不满意,可以自己向关耳发律师函。”
“什么鬼说辞啊?”田甜眉目间生出怒意来,“律师函是那么好发的?第一,我们没有证据,第二,我们也没这人的资料,北星撇的这么干净,还真是会做人。”
工作人员都在吴子明的吆喝下手忙脚乱地片场,一时间没有人注意这城根安静的角落。
田甜一通质问说完,何铮始终望着谢之手里的一束金黄,没有开口。
他的确在敷衍谢之,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那帮人甚至能把控整个世界,竹二却只能躲在暗处,偶尔跳出来反击一下。这个人,做不了谢之的靠山。
只有他,知道怎样才能救谢之。
何铮虽然没看谢之,但他知道,此刻的谢之正在审视着自己。
用那种通透、澄澈、不沾杂质,却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他内心最深处的目光,极为仔细地,分辨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那个人也经常这样打量他,给他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那个人的眼神,只会让他感到窒息,头皮发紧。而面对谢之,他除了心虚之外,无惧无畏。
何铮想,大概,这就是传说中善意的谎言,有底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之终于开了口:“辛苦你了。”
何铮脸上似乎有点失落,“哪里辛苦了,我根本就没帮上忙。”
他边说,边试探着瞄谢之,却见谢之正在摇头,说:“不,你发了微博。”
田甜也松了口:“北星虽然不怎么样,好在你及时发声,接触了一部分人对谢老师的偏见。可能水军也是因为看到你的态度,才草草收场了吧。”
何铮扯了下嘴角,“我不知道,我只想让大家知道,我是站在谢老师这边的。”
他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也不知道是向日葵映的,还是夕阳映的。
田甜定定的看他一会儿,小声问谢之:“谢老师,我没问题了,你觉得呢?”
谢之刚要说什么,忽然城墙后面传来一声呼喊:“铮铮!”
阿染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水果,沉甸甸的,这时才从城墙外转过来。
本来剧组的人埋头干活,不觉异样。听见这一声突兀的叫喊,有人抬头一看,顿时惊喜地叫起来:“我去,是何铮啊!”
接下来,所有人的视线就聚过来了。大家都是圈子里混的,见过世面,一般来了圈内人探班,也都见怪不怪。
但何铮不太一样。
他是风头正盛的一线流量,曾有机构做过问卷调查,他在15到30岁之间的女性中,好感率达70。就是说,这个年龄段的女性里面,十个里面有七个都对他有好感,足见其国民度有多高。
他平时又忙,除了通告和剧组,基本不露脸,见他一面不容易。
所以,这样一位难得一见的当红小生到来,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好几个工作人员放下手头的活儿,朝这边小跑来了,有人还喊着要签名。
何铮现在不太想被打扰,询问谢之:“谢老师,我们换别的地方说话吧?”
谢之却很大度地笑了笑,“就这么走了,大家会失望的。要不你先去签名,晚上一起吃个饭。”
这是何铮本来要打的主意。
他和谢之认识这么久了,可是从来没有好好相处过,更别说在一起正儿八经地吃个饭了。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倒是谢之先提出来。
他一笑,说:“好啊,我请客。”
谢之却不同意:“我是东道主,我请吧。”
何铮简直受宠若惊。
谢影帝请吃饭,搁在别人身上,大概能吹一辈子。
他答应下来,吩咐阿染把礼品交给谢之,转身走向围过来的人群,很快就被裹成了圆心。暮色洒在他的白t恤上,他浑身镀金,就像个发光的太阳。
田甜忙着接阿染手里的东西,谢之站在原地,望着攒动的人头,发现场记大姐也在要签名的队伍里她的女儿在上高中,听说是何铮的狂热粉丝。
但谁又知道,这位万众瞩目的顶级流量,人前人后的形象出入挺大
何铮的嘴唇厚薄适中,嘴角尖尖,轻易就能弯出优秀的弧度。无论有没有表情,他脸上的每一分肌肉,都控制得恰到好处,像是一尊精心打磨的完美雕塑。
美则美矣,却不像真人。
而私底下,无论是初次见面嘲讽他的何铮,血海中仓皇无助的何铮,还是那晚在床上对他动手动脚之后又气急败坏的何铮……都鲜活了无数倍。
谢之不禁疑惑,为什么一个人能表现出这么多面孔,哪个才是真正的何铮?
还是说,何铮病的不轻?
何铮签完名,一转身,就和谢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对方轻轻咳了一声,“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来的路上,何铮就已经和阿染交代过,阿染把东西交给田甜以后,就回到车上,自己去找地方吃饭。
他还有点担心田甜会跟着,可是田甜收拾完礼品之后,也很自觉地没提蹭饭这回事儿。
两个人并肩而行,身影被斜阳拉得老长。何铮望着谢之流畅的侧脸,“谢老师,破费了。”
“不破费,又不花钱。”谢之偏过头,金色光华在他脸颊上流淌。
何铮一路沿着这抹光照看到脖子,再往下,就是衣领掩盖的锁骨处了。
可惜谢之穿着民国服装,就算热得头上冒汗,扣子也系到了最后一颗,几乎密不透风。
等到何铮的目光再放回到谢之脸上时,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表情很认真。
他才反应过来,谢之刚才说的是什么。
“不破费,又不花钱。”
???
十分钟后,两个人回到谢之落脚的酒店。
何铮这些年忙着拍戏,住酒店就跟回家似的,可他没想到,谢影帝真把酒店捯饬成自己家了。
茶几上铺着桌布,上面摆着几盆不知名的水培小绿植。沙发上,还有一快撑起来的布料,上面绣着一根竹子,竹叶只有几片,是个半成品。边几上放着收纳筐,针线都在里头。
就连开放式的小厨房里,锅碗瓢盆都摆的整整齐齐,调料也都规规矩矩地码放在架子上。
谢之指了指沙发,“你先坐一会儿,我收拾完就做饭。”
“哦……好。”何铮明白了,难怪谢影帝说不花钱,原来是要自己做饭吃。
不多时,洗手间里响起水声,稀里哗啦的谢之沾了一身的泥土,还出了许多汗,只有洗干净才能换衣服。
何铮坐在沙发上,望着眼前茶几上的植物发呆。
这种相处模式,他二十年来闻所未闻。xiumb.com
在烟火气浓重的“家”里,有人语气温柔,说要给他做饭……简直是另一种人生,他想都不敢想。
太奢侈,会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可是,他幻想谢之的身体,就不奢侈了吗?
洗手间的毛玻璃上,透出暖洋洋的灯光。那扇门后面,是浑身赤1裸的谢之,花洒喷出的热水,必定打湿了他的锁骨。
他站在热气中,会不会被蒸腾得脸颊通红?会不会把浸透的黑发拢在耳后?会不会洗得太用力,以至于指尖在皮肤上搓出红痕?
如果有人闯进去,他会不会惊愕的抬起头,四下寻找遮掩身体的东西?
……
何铮双手交握,抵在额头上,心里半是刺痒半是压抑,矛盾得要命。
在他看不见的沙发后面,两只鬼正在窃窃私语。
玉婵:“好帅啊!今天的何铮,比那天的何铮还帅!”
范文韬:“控制一下自己。”
玉婵:“控制不住,嘤嘤嘤。”
范文韬:“别嘤了,你就算控制不住,又能怎样?”
玉婵:“我觉得,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你别拦我。”
范文韬:“……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何铮正在坐立不安,浮想联翩,忽然脑中一片空白。
他猛然闭上眼,仿佛老僧入定,静了几秒之后,又缓缓睁开。他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摸几下,露出一个诡异又餍足的笑意。
然后,他转头看向洗手间的门,笑意深了。
谢之站在雾气中,进行最后一遍冲洗。虽然因为屋里有何铮,他洗澡的速度加快了些,但脑子里一直没停下思考。
何铮虽然一人千面,喜怒无常,但心肠不坏,这回面对全网黑,不仅坚决地和他站在一个阵线,还大老远跑来探班。
他不排斥和何铮来往,但总有些疑问,需要弄明白。
谢之说话不会兜圈子,可打听别人的私事,一定得旁敲侧击。他还没想好套话,忽然洗手间的门被敲响了。
两只鬼不可能放肆到当着活人的面乱来,敲门的必定是何铮。
谢之疑惑:“有事吗?”
果然何铮在外面说话:“谢老师,救救我……”
“你怎么了?”谢之疑心是他被两只鬼吓着了,忙拿起毛巾擦拭,披上浴袍去开门。
刚露出一条门缝,何铮火热的身体就朝他怀里砸过来,眼神迷离着说:“谢老师……我好难受啊……”
作者有话要说:铮铮:我不是馋他的身子,我那是喜欢他,我不下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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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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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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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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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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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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