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没有动,眼神都没有闪一下。
就在它指甲碰到谢之脸颊的那一刻,忽然发出一声怪叫。像是苍蝇碰到了电网,抽搐着往后栽倒。
此刻,谢之的周身亮起一层淡淡的青色光华,如同屏障一般,水泄不通。
谢之这才翻身下床,打算将咒童拎起,而咒童挣扎着爬起来,也不知是想再次攻击,还是想逃跑。
谢之刚伸出手,就听“嘭”的一声,被子上爆起一团血雾。
咒童又炸了。
速度未免太快,这次甚至都不能算是真正的交手——可见驱动咒童的人有多谨慎。
门口,再次传来异样的动静。
谢之看去,又是一个小小的咒童,轱辘着深红的眼珠,在幽暗的墙角盯着他。身体却慢慢爬着往后退,一副警觉的样子。
谢之察觉它想跑,立时喝止:“站住。”
咒童当然不听他的,浑身压成扭曲的形状,从门缝迅速挤了出去。
谢之打开门,四下静悄悄的,月光照得寺院通明,有一个枯焦身形在松树夹道之间迅速远离。
他迈步就追。
如今无法御剑,只能用这种最原初的方式赶路。好在咒童跑得虽然快,却一直锁定在他的视线之内。
沿着小道出去,短短十分钟便来到停车场。松云寺分内寺和外寺,外寺连着景区,供旅客游览。内寺则是僧侣居住的,一般不接待外客,入夜之后停车场里全是寺内和剧组的车,稀落落的。
再往前就是山门,挡着铁栅栏,咒童出的去,人却出不去。
谢之加紧追赶,却发现咒童停在栅栏前,不再走了。他趁此机会,三两步跑过去,咒童却回过头,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随即,咒童炸成血雾。
望着那在夜色中渐渐消散的红色,谢之站住脚步,收紧五指。
明明咒童可以出去,为什么要等着他过来?
明明咒童可以不用死,为什么还要把它杀了?
谢之忽然明白了,心道不好。
他转身就走,迅速跑回停车场,躲在黑暗中往山门处窥探。
巧的是,旁边传来关车门的声音,一个高大的男人慢悠悠走到山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嘴里嘟囔:“山路这么长,选在这拍戏也太不方便了。”
谢之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忽然从山门外窜出来,手里似乎拎了一瓶什么东西,拧开盖子。隔着铁栅栏,当头泼到了男人身上。
一声“卧1槽”,响彻寺院上空。xiumb.com
男人一边拿手抹着脸,一边破口大骂:“你特么的有病啊!你泼了什么东西!是不是硫酸!哪家派的黑粉啊这么狠!你正主也不是好东西!”
山门外的人穿了一身深色衣服,从头到脸包得严严实实。他听见对方的骂,似是愣了愣,但也没有任何表示,转身又窜入树木丛生的山坡,消失在黑暗中。
男人气急,用力拍打着栅栏:“你跑!你主子明天就糊!有没有人啊!开门!我要报警!”
很快,看管停车场的小屋亮了灯,一个武僧师父步伐矫健地走过来,“蓝以泽先生,我破例让你半夜进寺,你就安静点,佛门不许喧哗。”
谢之总算知道了,这是蓝以泽。
此人顶着肿眼泡出席原主追悼会,还送错花,让他印象很深刻。
“我清清白白,一不传绯闻,二不骚扰女明星!只是来车里拿手机!”蓝以泽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手去拉武僧师父,“他们居然跟到这里来泼硫酸!你说我冤吗?”
武僧师父:“……你确定是硫酸?”
“不是吗?”蓝以泽闻了闻,呛得面目扭曲,“嗯,一点都不烧,还又腥又臭,呕……”
武僧师父后退两步,离开蓝以泽的触碰范围,“这……是狗血。”
蓝以泽:“……”
下一刻,蓝以泽骂声震天。
“怎么,嫌我太清新脱俗不够狗血啊!有本事,找金主爸爸给我按头推部狗血剧演啊,还撒狗血,狗招谁惹谁了!”
“善哉。”武僧师父叹息,“被抽取这么多血,那只狗肯定活不了了。”
“对啊!”蓝以泽再骂,“心狠手辣,你主子现在就糊!我本来还想等会儿去找谢哥聊聊天,太想他了!现在去不成了,谢哥肯定嫌弃我!!!”
武僧师父问:“蓝先生,你的车钥匙呢?”
蓝以泽掏出来一串钥匙,“在这啊,怎么了?”
武僧师父一把拽住蓝以泽的手腕,把人往车的方向拖。他比蓝以泽稍矮一些,蓝以泽居然挣不过,“喂,你干什么?”
武僧师父掷地有声地回答,“带着血腥进寺庙,是对菩萨佛祖不敬,贫僧开车送你下山洗澡。”
“过分了!这大半夜的去哪洗澡啊!而且你凭什么说我?你身上不也沾了血?”
“所以啊,贫僧一起去洗,山下有通宵营业的大澡堂子。”
“……!!!”
车开走了,谢之舒出一口气。
蓝以泽替他挡了狗血,却也因此没有半夜去滋扰他……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庆幸。
他望着山间深邃的夜色,心里沉甸甸的。今晚因为冒失,险些泄露了行踪。
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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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修一口气跑到山腰,驾车飞驰离开。
他满头都是汗,一直开到山下,才掏出手机打电话。
对方好像正等着似的,马上接通了:“小郑,怎么样?”
郑修有些沮丧,声音都不像平时那么轻飘飘的,“抱歉何先生,我失败了。”
对方顿了顿,语气还算稳:“原因是什么?”
“我按照原计划,再次给他捆绑咒童。可是他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是被人施了咒,咒童根本挨不着他。”郑修缓了口气,“我怕暴露,把咒童炸了。本来把他引出来泼点狗血,看看能不能破除他身上的咒……但是失手了。“
对方问:“谢之晚上敢出门?”
郑修沉默片刻,“何先生,我怀疑他身边跟着高人,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个竹二,否则他没有胆量追咒童。”
对方想了一下,“小郑,别理谢之了。一块没烧完的煤渣而已,犯不着为他误了大计。既然知道了他偏离掌控的原因,就收手吧,换下一个。”
郑修赶紧问:“那竹二……”
“此人深不可测。”对方淡淡地说,“先让何铮接近谢之,想办法把他挖出来,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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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展鹏来找谢之。
蓝以泽昨晚进寺的时候,就给他发了消息。当时他已经睡了,今天早上来找蓝以泽,却发现人不在。他寻思蓝以泽和谢之关系好,就来问问谢之。
谢之回的是“不知道,没见他”。
“刚来就乱跑,影响太恶劣。”展鹏皱了皱眉,又对谢之说,“先不管他了,谢老师,跟我去看看青萍剑的图稿。”
谢之眼睛一亮,就跟他去了。
青萍剑,那是他前世的法器,只听这个名字都感到亲切。
工人们正在装点一座竹林前的新建庙宇,牌子上写了“岁寒居”三个字。
谢之观察着四周的布局。一个工作人员拿着几张纸和笔跑过来,把纸递给展鹏,“导演,这是我设计的几个草稿,等您选好,我就上色做成品了。”
展鹏皱眉看了两张,“几天下来,就画出这些玩意?”
工作人员立刻惊了,“导演,我……画的很差吗?”
展鹏瞪他:“你说呢?”
忽然,有工人喊:“不好了,草棚塌了!”
“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展鹏黑着脸,把草稿往谢之怀里一塞,拉着画图稿的工作人员就走,“过去帮忙。”
谢之留在原地,一张张翻着图纸。
差得是有点远。他的青萍剑长约三尺,粗细适中,剑柄末端有一小片青玉。平时收敛如荷叶,释放灵力时,便会绽成四片。整把剑浑然天成,古朴飘逸。
末端的荷叶,一旦画不好,就会喧宾夺主,让人第一眼只见剑柄。画得小,又弱化了青萍剑的特质。
更何况这些画稿把剑刃都画的粗得粗,细得细,剑柄的细节就更不用说。
谢之想了想,挑一张粗细得当的出来,拿笔涂涂改改。等展鹏带着工作人员满头大汗地回来,谢之把几张纸放一起还还给他。
展鹏也不多话,接着翻。
一直看到最后一张,他越皱越紧的眉心蓦然舒展,“嗯,这个好。”
他抽出来,递放到谢之面前,“谢老师,你看。”
谢之看看这张被自己修改过的图,笑了笑,“我喜欢这张。”
“谢老师眼光和我一样,就它了。”展鹏把这张塞给工作人员,朝他肩上一拍,“一开始把这张放上面,你不是就能少挨点批?”‘
他把其他几张揉了揉,扔垃圾桶里,抬手看了看表,“我得去接编剧,谢老师你自便吧。”
“好。”
谢之也正想四处逛逛,跟着一起离开了。
“导演慢走,谢老师慢走!”那工作人员喜滋滋地低下头,想看看是哪张合了他们的意。
然后他就傻眼了。
这张的确是他画的……可是上面多出来的那几下神来之笔,是谁添的?
谢之带着田甜沿着山边转了一圈。
大松山物华天宝,草药遍地都是,还不时能瞧见乱窜的松鼠野兔。
田甜舒展着筋骨,表情惬意,“没想到游客遍地的大松山,居然能保持这么优秀的生态环境。”
谢之也觉得这里好,起码比钢筋水泥的市区好,“我想一直住在这里。”
“好想法啊谢老师,就是这里太偏远了。”田甜指着山脚的一排别墅,“那里的房子挺好的,可是价钱不便宜。就算买了,也住不上几次。”
“不便宜啊……”谢之望着别墅出神,忽然指着另一边的村庄,“这些贵吗?”
田甜扑哧一声,“你开玩笑吧谢老师?村子里的农房,你住啊?”
谢之望着村落里正午升出的袅袅炊烟,表情有点认真。
转悠完,两个人回客房,打算休息一下去吃饭。
路过一个虚掩着的门口时,里面传出电视的声音。
田甜瞟了一眼,“昨天这房间还空着,这么快就住进来人了。”
谢之目不斜视往前走,屋里却传出匆促的脚步声。一个男人开门窜出来,将他抱了个满怀,还拖着哭腔喊:“谢哥!你可把我给想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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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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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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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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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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