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甲辰奉纪宣灵之命,在当初发现他和吕思雍二人私情的别院里,拿到了余下的所有证据。
账册,花名册,一应俱全。
无论谷彦林是出于何种原因选择了“大义灭亲”这条路,总归纪宣灵想要的,如今都已经得到了。
查看这些证据时,纪宣灵还发现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事情谷文翰竟与当年的南淮王萧钦有不浅的联系。但细想一下,这件事又好像没那么的出乎意料。
他想到了在大理寺牢里死去的姚三,此人或许从头到尾就是谷文翰的人。
谷彦林交给他们的,是二人往来的书信。纪宣灵细细看下来,发现他们一早便达成了里应外合的约定。
而越往下看,纪宣灵心情就越是沉重。
由南淮王萧钦这条线追寻下去,云家几近灭门的惨案,只怕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怎么了?有何不妥?”见他神情复杂,云幼清问了一句。
纪宣灵抬头冲他笑了笑,不动声色将信件都收了起来,“没什么,这些已足够将谷文翰定罪了。”
云幼清不疑有他,微微颔首,“届时我不在场,你自己小心些。”
既然一早决定好了要彻底放权,这种有助于立威的事情,他还是不参与为好。
何况小崽子现在月份渐大,天也愈发热了,就算默认了纪宣灵将来把二人关系公诸于众的打算,他也不想这样猝不及防的在人前暴露。
“皇叔这是在担心我被他们欺负吗?”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纪宣灵就又不正经起来了。
云幼清睨他一眼,没有回话。
最会欺负人的,不就是他吗。
“林院判今日来请平安脉,这会儿想必快到了,陛下自个儿慢慢看吧。”说着,起身飘然离去。
纪宣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脸上笑意渐渐淡去,然后对着满桌的证据叹起了气。
他该怎么同皇叔说才好?
有意思的是,没等他问罪,谷文翰便又旧事重提,将户部的张尚书拎了出来。
此事迟迟不解决,便犹如有把刀一直架在他脖子上,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与其干坐,不如找只替罪羊,将这件事彻底掩盖。
只是,他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www.xiumb.com
谷文翰那日宴席之上拿出来的证据说明不了什么,但他觉得并不重要。这日早朝之上,他联合陈瑛给纪宣灵施压,意图给张越之定罪,让这件事板上钉钉,再掀不起波澜。
“事实就摆在眼前,陛下还在犹豫什么?”
“说到事实……”纪宣灵冷笑一声,将一本账册和一本花名册准确无误地扔到了他脚边,“荣国公不妨先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谷文翰和陈瑛对视一眼,慢慢蹲下身去将两本册子捡了起来。
将册子拿到手里的那一刻,他神色陡然变化,惊惧之下,只觉后背一阵阵发凉。
纪宣灵眼见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顿觉心情舒畅,“眼熟吗?荣国公还需不需要再翻开看看?这些可都是你知法犯法,豢养私兵的事实和证据。”
他想了想,又道:“对了,你方才还在这里诬告张尚书,这算不算是欺君罔上?”
打不打开看已经不重要了,这里面写了什么谷文翰再清楚不过。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何会到陛下的手中去,但他知道,此刻决不能认罪。
他跪倒在地,像当日在各地藩王的践行宴上为自己争辩的张越之一样,不死心地辩解道:“陛下明鉴,这定是有人造假,蓄意谋害微臣。”
峰回路转的张越之找到了落井下石的时机,当即讽刺道:“荣国公方才弹劾下官之时,怎么不见你说是有人造假?”
谷文翰确信自己手上的东西查不出破绽,“臣给的证据确实不假。”
“这么说,国公是觉得朕给的证据是假的喽?”纪宣灵语气上扬,“哦”的一下。
乐正均适时帮腔,无差别攻击道:“若是辨不清真假,大可一起收押大理寺然后慢慢查,到时候谁真谁假,自有分晓。”
谷文翰回头看他一眼,气急败坏,“乐正均,你”
“荣国公不必着急。”纪宣灵打断他,“如果觉得这些还不够,朕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他这次没有再将证据直接甩到对方脚边,而是慢悠悠将信封的正面转到前面,好让所有人都能看得见。
“这上面明明白白盖着你谷文翰的印鉴,而与你通信之人,却是十二年前的反贼萧钦,这又作何解释?”
一下子牵扯到了十二年前的旧事,底下资历略深些,曾亲眼见证过此事的人,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当年提出让陈瑛去驰援信州的人就是谷文翰,若说他与萧钦有所勾结,那他提出谏言的目的,就有些发人深省了。
“可需要朕让人念念里面写了什么?”纪宣灵问。
上面谷文翰的私印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他脸色惨白,颓然倒地,无话可说。
纪宣灵居高临下,神情冷淡看着他,“来人送荣国公去大理寺坐坐吧。”
谷文翰满脸颓丧,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在御林军的人进来把他带走之前,他仰头看了眼龙椅上坐着的年轻帝王。
原来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可笑的是,他们竟然一直将潜龙当做地蛇,自以为是的试图把控一切。
谷文翰拨开御林军正要来拖他的手,保持了最后一点颜面,自己站起来向外走去。
吕源看着他苍凉的背影,蓦然生出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纪宣灵回头看了看一直在为谷文翰帮腔作势的陈瑛,嘴角微微上扬,看似温和的问道:“陈将军对此应当不知情是吗?”
“是是是。”陈瑛连忙点头应和。
他素日虽然行事嚣张,但也知道这里是京畿,是皇城,不是他可以胡来的西南。
谷文翰倒下了,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他。
陈瑛预感到京城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迅速同谷文翰撇清干系后,提出要回西南驻地。
“臣在京耽误了许久,如今也是时候回去了。”
纪宣灵刚处置了谷文翰,对着他这个沾亲带故的亲戚却表现出一副格外宽容的样子。
“这是当然,不过……”
陈瑛见他笑起来,心中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曹俭。”纪宣灵点名道。
“臣在。”
他的这个举动,不仅叫陈瑛,也叫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谁不知道曹俭是摄政王的人。
在接连许久见不到摄政王的情况下,纪宣灵在这种时候忽然点了曹俭的名……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只听纪宣灵道:“朕任你为西南监察史,三日后即刻随陈将军赴西南就任。”
“臣领旨。”
众人脸色精彩纷呈,尤其是陈瑛,他原就对云幼清有所不满,结果纪宣灵偏偏就塞了个云幼清的人来膈应他。
可惜没了谷文翰和他相互帮衬,此时的陈瑛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仅不能退货,还得领旨谢恩。
这件事早在云幼清告诉曹俭自己怀孕的那天,纪宣灵就和他商量好了,但其他人可不知道。
他们照着自己以往的经验分析理解,最后只得出了陛下高招的结论。
既踢走了摄政王身边的一大助力,又成功膈应了陈瑛一把,简直不能更痛快。
纪宣灵瞧见右相一副老怀甚慰的模样,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月底有考试,更新随缘,给大家比个心萌混过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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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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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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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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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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