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人为,怎能因一个凡字绊脚?哪怕以卵击石,宁玉碎且不求瓦全!”
白婆迟疑了一阵,哀声道:“我耄耋之年确不敢奢望重生,若因执念秧及池鱼,就是罪过啊!罢了,罢了。”
“秋山如何?难道就这样聊以卒岁吗?”
此言一出,白婆的脚步如有千斤之重,再也无力迈出。沉寂片刻,她扭过了身躯,凝视着宫天白的目中异彩,读了一阵,自言自语的音调愈走愈高:“秋山、秋山尚且年幼,绝不能长守于此,不能……”自语间,她猛一回神,手中一拽,与秋山双双跪在了宫天白的面前。突如其来之势,惊得宫天白疾步后撤,方要搭手就听白婆道:“少年莫拦,纵然前景未卜,也要受我母子一拜。”说着,响头便叩了下去。嘭、嘭、嘭。
江寨东首,一座宽大的敞院,此时,屋内灯火通明,一双人影在墙壁上摇摇曳曳,时有重叠。子时的光景只有闲虫作语,八月芬芳浓郁,却不见赏花之人!
屋内,刁猴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行思坐想,忧心忡忡:“古老弟,若不把宫氏兄弟除去,怕会坏了我等大计。”
古万春正昏昏欲睡,咋闻言有些迷愣:“哎哟,我的刁兄啊,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议,这香梦正酣的。”
“等不得明日!这宫氏兄弟绝非泛泛之辈,若不下手为强,明日遭殃的可就是我们喽。”
古万春身子一蜷,目光亮了八成:将信将疑道:“就那三个江边野仔,何能为难你我呢?杯弓蛇影,何足挂齿?”
“那三颗李果绝非凡品,凭兄弟你的修为,可有横走绝壁之功?”
“这……唉,可能事有凑巧,那宫天白不知从哪捡了便宜吧?”
“便宜?那三颗李果沾着雨水,果蒂上也还渗着鲜汁,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新摘之物!”
闻听此言,古万春睡意全无,登时一个扑棱,惊道:“刁兄之见,那宫天白是在落雨之时而动,东山悬壁走上一遭,来回不足半个时辰!”
刁猴子担忧道:“毫末不札,将寻斧柯。”
古万春一拎铁剑翻身下床:“我这就趁黑去宰了那宫氏弟兄,以解心头之患!”
刁猴子徐徐道:“凭得一柄凡铁,可有把握摘下宫家三颗首级?”
一句话,把古万春隔在门里,方要跨出的步子带着气焰钉在了地上:“若不依此,难道还要与之以理相论,辨出是非黑白吗?”
刁猴子狐笑道:“仙弟曾经提过,你身揣一面应急的鬼锣,但遇不及之际,自可请出鬼锣傍身,凡事自会周全吗!”
古万春一拍天灵,顿时喜形于色,墙壁上的一双猥像再次重叠交叉,不时,便射上了一团圆溜溜的影印!
夜阑人静,牙月独揽苍空,风轻云淡时,却有人把俾夜作昼,暗事归在隐处。
古万春颤颤巍巍地端着一面乌黑小锣,与刁猴子鬼鬼祟祟地跨入院中,面朝偏西叩首三响。又从腰间摘下了一根人腿骨作成的白色锣槌,待心中起伏稍稳,咒诀声声而起……念罢,再将鬼锣捧在前胸,锣槌赶上,敲得不徐不疾,不轻不重,打出的锣音甚为沉闷,拖着如同唉声叹气一般的尾音,咣、咣、咣……一阵敲打,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此间虽未生出异样,始作俑者却是心跳加速,失去节奏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仙、仙弟啊,这、这鬼锣可是灵验?若是再不作为,天可就要亮了!”
锣音一直未断,古万春用衣袖沾了沾额角,压音道:“刁兄啊,这面鬼锣乃是我在出寨之时,家师见我修为不济,特予我傍身之用。毒寨浩大,奇兵利器多不胜举,固然没有不灵的道理。”说着,锣槌加紧,音量便密了许多。又过了顿饭的功夫,忽有一阵阴风撒落,吹来的凉意好似含雪夹霜一般湿绵。古万春与刁猴子的第一个寒颤还未抖尽,空洞中突然沥下来一声亮语,惊得人心委实大震:“院中乃是何人撩锣?还不住手!”
锣音闻声而止,古万春磕头如同捣蒜一般,声声道:“弟子乃是毒寨末辈,如不是枯鱼涸辙却也不敢叨扰幽锣使者!”
“所为何人?”
“回使者,我此来断江是为得……”
古万春方要细述过往,却被一声冷音拦了回去:“本使者无心询你往事,只需你道出那人字号!”
古万春急忙改口:“断江寨宫氏兄弟三人,分别为宫天白、宫天笑、宫天星。”
空中稍作沉寂,冷音再起:“切把鬼锣收好,闲时莫要再出响动,这三人本使者自会了断!”
阴风一掠,空中再也没有丝毫动静。院中,古万春与刁猴子喜出望外,顶着西方的月牙拜了又拜之后,这才回到屋内,安心就寝。
宫家院落,宫天白正与宫天笑诉说从白婆口中询来的隐情。言语间,突来一阵风动,宫天白侧目往空中一掠,不由得大吃一惊!暗处还未开腔,宫天白赶忙立起身形,一抱拳道:“老人家子夜到访寒舍,切不论是敌是友,只要莫惊扰到我内堂安寝的父母,宫天白自会主随客便,一切由您主张!”
“大哥,你这是与谁搭言?”宫天笑眼见大哥突然对空而论,不知所措间却寻不见蛛丝马迹!
“你是宫天白,他又是谁?”空中一声布动,洒下一问。
“我乃宫天笑,你这缩头的乌龟又是何人?”
“哈哈哈,我乃幽锣使者,前来索取你宫氏兄弟的魂魄,不过还差一个,还有个宫天星又在何处?”
宫天笑方要再争,宫天白急忙把怒音拦住,轻声道:“我宫家兄弟不知所因何事招来了使者索魂!院落狭小,还请老人家引步,寻一宽敞的去处,吉凶祸福,我兄弟二人听天由命便是!”
“我此番前来要索取三个人的魂魄,本使者再提一次,宫天星竟在哪里?”
“大哥,二哥,那幽锣使者乃是那一对骗士请来的帮手,旦夕祸福,三弟与哥哥们一并承担!”不知何时,宫天星俨然立于内堂门前,一双朗目迎着空中的黑暗,毫无畏惧之色。
“天星,这幽锣使者——你是如何知晓?”宫天白焦急问道。
“梦中。”宫天星道。
“哈哈哈,想不到小娃娃的骨子里倒有些许英雄气概,既然人已到齐,本使者就自然不会在尔等门前兴事,咱们就去江滩作个了断,望尔等莫要本使者等得焦躁!”说完,风声一展,空中便恢复了宁静。
宫天笑一推宫天星:“还不滚回屋内,添什么乱!”
宫天星道:“那幽锣使者点名道姓要索取我弟兄三人的魂魄,我若躲在屋内可能藏住体魄?大哥二哥不是常说,大丈夫敢作敢为,福兮祸兮乃是天命。哼,怕他作甚!”
宫天白与宫天笑四目一接,宫天白硬声道:“躲,终究不是办法,到时天星的安危全凭你宫天笑庇护,其他自有大哥理论。”说完,宫天白敞步往外迈去,宫天笑一把抓住了宫天星的衣袖,紧随其后而往。
半月西沉,偶有几声晨鸡昏叫,江岸边蒙着一层如丝如幻的水汽,一条空旷寂寥的白滩曲折蜿蜒,一眼不着边际。这一路走来,三双腿脚都是颇为沉重,步步深浅,如同心跳一般忐忑,耳边江涛阵阵,皆为愤愤之音。终于,那声音还是划了下来:“这里风吹浪打,却是好一处亡魂之所啊!”
三人步下一扎,宫天笑迎风咆哮:“既要索取你家爷爷的魂魄,却为何缩头缩脑不敢以真身来见,凭空叫嚣,又何以使者自居?嗨!你若敢以真身示人,你宫家二爷必将让你魂飞魄散,这处去所正是为你而备的!”
“好!既然你有心斗勇,本使者就应会你一会!”话音一落,空中登时沥出布动,噼哩啪啦一响,暗空中突然显出一条偌大的身影,夹着一道蓝色的火焰从天而降,落地的身姿正与宫天笑撞了一个正脸,体魄确是高出那八尺男儿半个躯梁。身形一展,一轮幽光炽焰偎着衣袍凌旋一周,磷染了一尊狰狞的面容。只见,此人身高九尺开外,长臂过膝,黢黑一张马脸,五官横走斜飞,几近挪移。这幽锣使者果然人如其名,仅凭这幅面相,哪有一点凡人的样貌?ωωω.χΙυΜЬ.Cǒm
幽锣使者一现真身,委实惊骇了几人的心魄,仅量这架躯体,气概便短了七分!宫天白一步抢前,道:“人生一世,生死皆有根源,还望使者莫要我等死得不明不白。”
幽锣使者并未应言,双目一瞪,立时满布了杀意。身形一旋,立影乍然消失,就听空中一声喝音以上沥下,道:奈何桥上莫要回头,此时便是尔等的祭辰!
话起风落,一道幽光忽然挥在半空,带着十足的霸道,顶风而斩,压得江沙都陷下了七寸。
宫天白只感觉头皮上一阵凉意,双目一合,耳中万籁俱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又感觉身后猛地一颤,再抬眼间,空中正现出幽锣使者泻落的身影,双手捧着一把宛如月牙的弯刀,刀身上幽火升腾,蓝焰燎燎,正往自己的头顶赶来。
眼看刀锋离得头颅不足三尺之界,眼中忽现一个白影横扑了过去,与黑影一个交错,刀光便在眼前一划而逝。追目再看,左边的江滩上已然砸出了一个沙坑,一双身影业已抱打成了一团。一恍惚间,电光石火,生死仅在一线,耳中骤然生动起来,响起了阵阵狂啸。
被人压在身下的幽锣使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凭得遁形术迎风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意在夺取一个凡人的魂魄,却没有快过一个后生的步子!他更没有想到,这个叫作宫天笑的少年怎会不惧弯刀上的幽火!上身的布衣虽然已经烟火缭绕,他却没有丝毫地避让,一双拳头打得依旧像雨点一般密集。想到此处,幽锣使者心念一转,宫天笑的身下便突然空荡,声音在三丈开外响起:“真乃初生牛犊不怕虎,后生可畏啊!”看更多好看的小说!威信公号:HHXS665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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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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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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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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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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