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那倚在一边浑身脱了力般的陈佩青,却看到宁立亭远远的坐在屏风边的榻上,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唯一透露出来的情绪,就是——心如死灰。
曹氏这才明白怎么这里就里外都没人侍候待命了,这夫妻俩闹成这样,早就把人都清退了。
曹氏沉了沉气,想着要不要现在进去。
可才这么犹豫了一下,里面宁立亭的声音就不咸不淡的飘了过来:“这还能怎么样?你在这里跟我闹又有什么用?这件事左右是我们家自己闹出来的,我难道还要再找到她的门上去寻晦气?还嫌上次闹的不够?”
曹氏知道他说的‘她’是谁。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提到宁馥,陈佩青就像乍了毛似的,当下就又将手边唯一完好的能摔的茶盏给砸了:“我不跟你说还能跟谁说?她是你的女儿,难道我去她亲娘的灵位前说去?!”
先前摔了多少东西,看得出宁立亭都没什么反应,此时一听提到了他的亡妻,立即就惊愕又愤怒的瞪向陈佩青。
不过他却什么也没说。
可他心里却惊愕极了,他完全不明白也看不明白了,陈佩青向来内外兼修,一个泼妇是断然不可能养育出宁芸那些品性的女儿的,可她怎么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
许是宁立亭的眼神让陈佩青更加不爽,她左右乱看,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再无可摔砸之物,这气火发不出来,当即就起身跺了脚,怒道:“你有没有听你父亲今天说什么?你怎么还能这么悠然自得的坐在这里当没事人一样?什么叫事以至此芸儿是再指望不上了?这就让我想办法去王府向芸儿把陪嫁的几个庄子要回来?”
宁立亭皱了皱眉,道:“他也不过就是随便说说,又没说让你非这么办不可。”
“你还能抱着这种侥幸?你母亲昨天叫我过去说话,已经明确的跟我说,让我往你五弟名下安排几个铺面打理,他们老两口这是什么意思?!”
宁立亭脸耷拉了下来,道:“五弟房里现在两个人要养,而且他是府里的正经老爷,以前是他自己不要,而不是不该给他,分几个铺面也是应当,早晚他也要独立门户,是时候自立更生了……”
“你放屁!”陈佩青彻底没了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大声道:“他们这是知道芸儿指望不上了,就指着五房给宁家开枝散叶添个孙子!你还在这里悠然快活,到时候被他们几个抢的连渣都不给你留,你就醒了!”
宁立亭脸色黑到了底,下巴收的更深了。
半晌后,宁立亭终于压抑着火气,声音大了几分,道:“那现在能怎么样?路是咱们自己走出来的,芸儿这边指望不上了,本来有个可以指望的,是你自己把这路子给掐断了,父亲和母亲为了宁家的将来着想有什么不对?你怎么能只想着自己?大河没水小河干,宁家若是不好了,我们能好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是怪我把那个白眼狼逐出家门是不是?你心里还压着这件事是不是?你没有怨气,那是因为她一直针对的是我!你和我是夫妻啊!我的敌人不就是你的敌人吗?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wWW.ΧìǔΜЬ.CǒΜ
里面又吵了起来,话题最终还是围绕着宁馥,曹氏再听下去也没有意思,这个节骨眼也不是进去给他们添堵的时候,况且陈佩青已经够堵了,她再添两句,岂不是这把火得烧到她的身上?
悄悄的再把帘角放下,曹氏带着人又悄悄的回去了。
路上她对石新家的说道:“明儿去铺子里,让几个得力的查一查任氏去哪了,务必查个清清楚楚。”
石新家的一怔,道:“奶奶还查她干什么?走了不更好?四老爷不在,她又跑了,以后四房是别指望分到什么了,她若是回来,万一再让她那张嘴把事再给编圆了,岂不是亏了咱们自己?”
两人说着就进了院子,石新家的给曹氏打着帘,曹氏进去后坐下,接了丫环递的茶把屋里的人清了,才道:“我只是要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人在哪,在干什么,她和那个戏子在一处,两个谁是能正经过日子的?再是有万贯家财也早晚得散个干净,更何况自从老四走了之后,陈佩青苛扣她的事多了去了,这些日子她一直没什么大的进项,还不是一直吃着老本高不成低不就的过来的?卷走的钱也是以前老四捞下的,让她且花着,等落魄的时候就知道戏子无情了,等那个戏子走了人,咱们这边的人再出面把她养住就是了。”
她说完这话,低头抿了茶歇一歇。
石新家的更错愕了,道:“那四奶奶可不是个记他人恩的,况且养着她做什么?”
曹氏笑:“宁家早晚都是要分家的,若是老四一直不回来,看陈佩青那架势,只要四房这边没人,她断然是不会留什么了,还不如把任氏养成自己人,她把眼下这事儿圆回来倒也不难,我自有办法,到时候她有钱分,我们也能拿她个大头,不是挺好?”
石新家的彻底明白了。当即眉开眼笑的应了,次日立即去办不提。
关于宁家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自然是每天都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宁馥的耳朵里。
听到陈佩青和宁立亭又大闹起来的事,虽然香檀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宁馥也猜得出来。
所有的争吵,最后的症结肯定就是自己。
谢过香檀并叮嘱小心些后,霜容送了香檀回来,道:“宁老太爷真的会让二奶奶做那样的事吗?这也太下脸子了,以后二姑娘在瑾王府还怎么抬得起头?”
宁馥关注的不是这个,一直凝眉在思量着什么,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里的茶杯。
霜容见状便就没再说话。
半晌,宁馥把杯子一放,道:“你去找一趟周凡,任氏去哪儿在哪定脚,都盯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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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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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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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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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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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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