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哥确实与我关系甚好,我们自小一处长大,如一家人一般。”
虞洮松开臂弯,沉眸。
宋珂笑笑,“不过,他呀,可是绿萼心心念念的檀郎,我怎会同他有男女之情呢?与我而言,他只是兄长。”
她又凑近他耳边,含羞自敛,小心翼翼的轻声笑语:
“我的檀郎呢,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那位教我书法的少年郎。”
虞洮感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了,她说到哪,他的心便追到哪。她要他忧,他便如坠深渊;她要他喜,他便心花盛放。
宋珂的唇在他脸上轻轻一印。
虞洮意犹未尽,她便欢脱的跳开。
玲珑身躯在雪中翩旋,蹲在雪堆边,素手捧起积雪,三两下捏出两个雪团子,连在一起,便是个拳头大小的雪人。
与边上一堆歪七扭八的雪人品质保持一致,丑的厉害。
宋珂将那小雪人垛在自己的旁边,两只雪人紧挨着。
她回眸朝他笑,眉眼弯弯的,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表哥,这个是你。”
宋珂一笑,虞洮眸中便也含了笑意,那雪人的样子既丑又蠢,与“阿珂”依偎在一起,看上去十分亲密。
虞洮望着那雪人,却越看越钟意,越瞧越有神韵。
“高泽!”
他扬声唤高泽时,高泽还立在月牙门边埋头苦思。
听到声音,他慌忙回神,踱步上前,将手里捧的奁盒奉上,这是陛下今日冰嬉后,特意从会同馆里寻出的珍品馆藏。
虞洮接过奁盒,端到宋珂眼前。
“朕今夜过来,便是要赠你此物。”
那盒子与午后周小郎盛冰燕的盒子一模一样,宋珂还未打开,嘴边忍不住就想调侃他一句。
莫不是醋缸又打了?
可唇上传来的隐隐痛感,还是让宋珂按耐住了。
“表哥,这是......”
“打开瞧瞧罢。”
掀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双走冰鞋。
与寻常粗麻布制作的冰鞋不同,那双鞋浑身晶莹剔透,用黄岩晶体细心琢成,在琉璃净灯烛光照耀下,如冰雕玉琢,竟比白日里那只冰嬉彩头——冰燕儿,还要熠熠闪亮。
“好美!”
瞧着那双冰鞋,宋珂眼中也如烛光熠熠闪亮。
那光亮耀眼夺目,虞洮出色的五官也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阿珂,朕瞧今日你在冰上,还得要人拖着。便送你一双冰鞋,你着实该好好学学。”
“啊——”
宋珂惊了。
学走冰?
她可没那份雅兴,今日在冰场上,她都看见了,那些在冰面上如脚踏飞燕的金吾卫们,若是一个不小心,都得摔得四仰八叉。
宋珂承认自己好吃懒动,好逸娇气。
总之,她不想学。
“表哥~~~我怕摔,不学了好不好?”
她挽着他的臂弯,摇来摇去,声音像沾了蜜糖,腻的发齁,“好不好,好不好嘛?”
虞洮勾了勾唇,撇开她的手,耐心劝慰:“宫中已下宵禁,此时,太液池鲜少有人。阿珂,朕今夜亲自教你。”
“若是我摔了,可怎么办?”
“有朕护着你。”
他向来言而有信,言出必行,行必有果,他下了承诺,宋珂心中便安稳许多。
“那......好吧。”
宋珂撅着嘴,揪着他龙袍的衣袖,搓揉把玩。
虞洮执起她的手,两人朝太液池走去。
夜朦胧,月朦胧,白昼里熙攘喧闹的宫殿茫茫一片。
雪渐停了,风停止呼啸,更阑人静的雪夜唯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宫灯摇曳,高泽在身后远远跟着。
不远处传来清逸的梅花香气,皇宫成了他二人独有的世界,宋珂感到格外的自在随性,仿佛回到小时候那片热烈的高岭。
宋珂被虞洮搀着手,她垂头思索片刻,忽然捂嘴轻笑起来,笑声如泉水叮咚悦耳。
虞洮也弯了眉眼,问道:
“为何笑?”
宋珂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瞧,我俩可似是......丹杏墙东雅欢幽会的哥儿、姐儿?”
话一出,身后远远跟着的高泽,慌忙又朝后退了十来步。
宋三娘子当真是口无遮拦!
竟将她与陛下比作民间幽会偷情的男女......
“相见了、执柔荑,幽会处、偎香雪。”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今日,得了虞洮的承诺,宋珂简直喜气迎脑,毫无顾忌,竹筒倒豆子似的继续念念有词。
从瓦子里听来的淫词艳曲洋洋洒洒脱口而出,她举起两人交握的十指,依着他的臂弯,潋滟笑道:
“南岭民间相传的诗词,果真是句句实在不虚。”
虞洮看着宋珂言笑晏晏,她此刻肆意玩笑的模样,自在洒脱,正如梦里所见那位女仙。
他只觉得心上如有千千万万的疑问待解,可话到嘴边,却问不出来,也不知问些什么。
只得出言制止,这些放荡淫词,哪里是侯门贵女该说的?
“阿珂,不可胡言!”
近日来,阿珂一言一行,总与初见时的温婉大为不同,她似乎变了许多。
“唔。”
宋珂脚下步子一顿,心中咯噔一下,仿佛一盆冷水将她瞬间泼醒。
胡言。
是啊,可不是胡言么?
今日,她得了表哥的承诺,便得意了,便松懈放肆了。她竟忘了,表哥终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更何况,这场戏还尚未尘埃落定,表哥的婚约未退,她的那份名义婚约也还尚存。
今年夏天,她和姑母还是会命丧黄泉!
她竟忘了表哥生性持重,克己守礼。
完了!
他若反悔了,可怎么办?
她急急松开两人交握的双手,在虞洮面前盈盈一福,复又端起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
“表哥,请见谅,是阿珂忘形了。”
虞洮眼见着,她面上虽含笑,眼中潋滟的春光却分明褪去。
她究竟为何性情变换如此之快?
究竟何样是真,何样是假?
“阿珂,你与朕之间何必如此?”
虞洮伸手扶她。
宋珂袅娜起身,眸中小心翼翼,轻声问:“表哥,不会因此就厌恶阿珂了罢?阿珂不是有意的。”
霎时,她便红了眼眶。
眼泪是宋珂顶好的武器,利用的是表哥对她无尽的心软和缱隽爱慕。她一面在眼中蓄泪,一面在心中暗暗骂自己。
她究竟着了什么魔?
不过一日的工夫,几句情话,几盘子蜜饯,她就忘了自己身处的险境。分辨不清,何事该为,何事不该为了。m.xiumb.com
虞洮慌乱揽住她,大掌轻抚她的脊背,柔声道歉:
“是朕的错,朕不该斥你,不该斥你。往后,你说什么朕都随你,只要不被旁人听去了,影响了你的清誉便可。”
“好,阿珂知道了。”
她偎在他怀中柔柔的,娇娇的,有口无心的应着。
虞洮叹了口气。
“朕只是怕,将来立你为后时,会因你退过一门亲而受阻碍。若你方才的一番话,叫朝中那群喋喋不休的谏官听去了,你我的婚事便更多阻碍。”
“表哥......”
宋珂仰面看着虞洮,他眸中是星河翻涌的情意,她心中安定下来。
她并不是木石玩偶,表哥对她的真情真意,她能感受到。
可是在一切落定之前......
鼻尖飘逸他身上松柏的和煦清香,宋珂在心中默默念道:
莫要动情!
莫要动情!
莫要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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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上
夜气如雾,凝于木上,冰面莹滑无比,雾凇晶莹剔透,飘满周围阶亭,视之尤为可爱。
宋珂踩着冰鞋,虞洮小心扶着她。
她素来不好运动,走冰天赋却高得奇异,不过绕着河面三两圈的工夫,宋珂便已经可以独自滑行,好似是从前世娘胎里带来的本领。
“阿珂,你是个好学生。”
冷月清辉里,虞洮毫不吝啬的夸赞,眼眸追随翩跹飘逸的冰上佳人。
宋珂几步滑到虞洮近前,冬日河面上的冷风,将她的小脸冻得有些发红,兴致不错,可她却不敢过于放肆随意。
“还是表哥教得好。”
虞洮笑笑。
他忽然觉得,阿珂对他如此客气,竟让他有些不自在。
宋珂柔和的笑,声音温温的,如清风拂过暖人心间。
“表哥,阿珂也懂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道理,你教会我走冰,阿珂也想为表哥做一件事情,表哥,你可有什么心愿?”
嗯,多为他做一些,也好叫他陷得更深才是。
虞洮笑若春风,“并无。”。
“怎么会没有呢?但凡活在这世间,哪里会没有完成不了的心愿。就算表哥是天子,也总有些小心愿,便是一个荷包,一条帕子,表哥只要你开口,只要我能做到,阿珂都应你。”
虞洮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情意。
“所以,阿珂你也有未完成的心愿么?”
“自然。”
宋珂垂眸轻笑。
虞洮敛袖,俯身从地上捡起两根枯枝。
“不如你我交换心愿,我们同时将心愿写在冰面上,你道如何?”
宋珂一愣。
她的心愿么?
她怎能说得出口......
利用你苟且活命?
指使你保住姑母?
引诱你封我为后?
蒙骗你,诓骗你,教你信我真心欢喜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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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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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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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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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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