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墨汁滴落在宣纸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接着,便是沙沙沙的笔尖划过宣纸的声音。
子衿抬脚走了过去,落地无声。
就在子衿要靠近白华的时候,白华突然提起了笔,然后放在了砚台上,“大晚上的不休息,怎么跑过来了?是谁这么不长眼,又惹你不痛快了。”
“我以为你会知道。”子衿也不客气,拖了一张椅子,就在白华的对面坐了下来。
白华正襟危坐的看着子衿,“你是为了你自己还是墨锦央。”
“我若说两者都有了。”
“子衿,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般浅显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白华也是打定了主意,不给子衿选择的机会。
子衿无奈的耸肩,双手撑在了书案上,“好吧,不过师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华点点头。
“瑶池仙居的掌门,是谁啊?是不是我的旧人了?”
“不是,她是你走了之后,新晋的仙君,前身是兽修。”
子衿了然的点点头,“哦,那么我知道了,兽修啊,也不知道修了几万年。”
“你能别这么埋汰人吗?”白华笑着摇头,“那位仙君还算年轻,今年不过才三万岁而已,兽修本就是人修要艰难,能修成正果,已经很了不起。”
“哦,修成正果就能抢人家的夫君,可真要脸。”子衿还是撇了撇嘴,做足了小女儿的姿态。
“你这些年,倒是越发肆意妄为了。”白华淡淡道,“不过,那爱管闲事的德行,还是没变。”
“央央是我的妹妹,亲生的那种!我管什么闲事了。”子衿不悦的说道,伸手一把就将白华刚刚画好的春景,给抢了过来,“啧啧,白华师兄,你思春了?”
白华颇为无奈的摇摇头,“瑶池仙居的掌门,名叫醉雪,本体是一只蝴蝶。”
“哦,那么应该长得挺美的。”
“听说今儿君清留去找你了。”
“是啊,结果将雪柳他们给训了一顿,师兄啊,不是我说你,雪柳这丫头天资一般,性子又骄纵,你到底看上她哪里?非要这般糟蹋燕意初。”
白华闻言,没好气的瞪了子衿一眼,“难道你以为如今的昆仑蓬莱,还是当初的昆仑蓬莱吗?雪柳这丫头,已经是这些年,蓬莱所招的弟子中,天资最好的了,就是放眼修仙界,能比雪柳有天资,也是屈指可数。”
“原来已经没落成这样了?也无怪会被魔修踩在头上欺负。”子衿用手撑着下颌叹了一口气,“师兄啊,我总觉得,青山魔君不一般啊,不是你能对付的。”
听见子衿主动说起这话题,白华倒是无言相对了,兀自又提笔,铺了一张宣纸,写写画画的,就是不想再搭理子衿。
“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说实话,我也没有想过搀合进来,我已非修仙界弟子,修仙界死活都与我没有关系了,只是师兄,我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左右不过一条命罢了。”白华冷冷淡淡的说道。
子衿一把抢过了白华手中的笔,“白华师兄,你若出了事,蓬莱可真的就要没落了。”
“没落不至于,还有临风和北墨了。”
“他们俩啊。”子衿想了想,暗叹了一口气,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白华从子衿的手中,将笔拿了回来,继续在纸上画着,“其实北墨不错,他有仁爱之心,倒比我更像一个掌门。”
子衿懒得听白华的说教,直接撑着身子就去瞧白华在画什么。
他画的是山,是蓬莱,是天下苍生。
因为他心怀苍生,画出来的便是锦绣河山。
“无趣。”子衿叹了一口气,起了身,“我先走了,你别一天就整这些玩意,好好注意休息才是正道。”
“子衿。”在子衿就要掀开帘子出门的时候,白华冷不丁又唤了子衿一声。
子衿停住脚步,不过没有回头。
不过片刻,就听见白华淡淡的问道,“你可知青山的魔君是何许人也?”
“大概有个猜想,但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那么就算是天帝了,也不会他的对手,何况你们。”
白华几乎没有片刻沉吟,直接开口,“你觉得沉笛上神如何?”
“远水救不了近火,他恐怕还没有出关吧。”子衿冷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若真是我猜想的那般,他也不敢太过放肆的,毕竟如今魔界式微,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与六界为敌。”
从白华的营帐出去后,月下似乎就站了一个人。
白衫翩翩,清华高远。
万般模样,都是最熟悉的。
子衿知道避无可避,便走了过去,“后山的月色不错,不如就去哪里吧。”
“这也不错,附近的弟子都被我打点过了,不会有人过来的,不过子衿,你我如今非要生疏至此吗?”君清留反问道,却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
不得不说,从某一方面来说,子衿和君清留真的不愧是师兄妹,都一样的,冷心冷肺。
“我只是担心有喜欢搬弄口舌是非之人,万一将你我共赏月色的事传回去,岂不是要惹得那一位拈酸吃醋吗?毕竟你等她,可等了几千年。”
“何必与我打马虎眼,你来这里,不就为了墨锦央一事吗?”
子衿寻了个干净的地上坐下,就像以前那般,盘着腿,仰头看着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怎么,师兄你是想要帮我吗?”
“你可知瑶池掌门的身份?”wWW.ΧìǔΜЬ.CǒΜ
“不就是新晋的小仙君吗?反正我和仙界的仇,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子衿的确没当多大的一回事。
“子衿,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和仙界化干戈为玉帛。”君清留低声劝道。
仿佛听见了极大的笑话般,子衿眉角带出了讥诮,“化干戈为玉帛,君清留你倒是说得简单?当年他们一个想让我灰飞烟灭,一个想要我终日游荡在六界之外,永世不得超生,还有一个,不顾当年同门之情,硬生生将我逼下诛仙台,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能这般简单的一句,化干戈为玉帛,就想将当年之事了结。”
“君清留,我告诉你,我这次回来,还真是想做个了断,当年负我,害我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若是你想插手此事,那就试试,到底是天压住了我,还是我墨子衿,将这天翻了去。”
子衿说完,怒气冲冲的甩袖而去,连一个背影,都懒得再给君清留留一个。
君清留无言的站在原地,直到风起,才不由得呢喃一句,“真冷啊。”
次日一早,墨锦央似乎忘记了昨儿不愉快,兴高采烈的拉着子衿就准备就近打几只野味来尝尝鲜。
可是好巧不巧的就碰见了一堆人。
其中,还包括燕意初和雪柳。
子衿看的碍眼,便转了头决定无视,偏偏元夕和江涵之又十分没有眼力界的撞了上来。
子衿直接将元夕踢给墨锦央,自己则拉着江涵之走了,毕竟江涵之是在场唯二知道她有灵力的人,和他在一起,动手也方便许些。
可她却低估了江涵之聒噪的程度,从他们在一起后,就问东问西的,恨不得将天上地下的辛秘全部挖一遍。
子衿靠在树干上休息,“你问这些做什么?央央和燕寒之如何,要你管吗?”
“我这不是担心师妹吗?”江涵之讨好一笑。
子衿听此,只是冷冷一笑,“那你可听过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可没有框过你。”
“对了,我这几日怎么没有见到那些小弟子了,许衾贺沈他们怎么都不在了啊。”
江涵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难道你不知道,修为低于金丹期的弟子,全部都被送回去了。本来你也要离开的,可是北墨少掌门拟定的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本来去请示了雪柳的,可是她说,一切都按照名单上来,我们也不敢擅作主张,便也只好将你留下了,本以为这个营地会无事的,可谁能算去,那些狡猾的家伙,竟然趁夜包抄了营地,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下次战役结果会如何。”
“人定胜天,会有好结果的。”
“不,我想说的是,自打我入了昆仑玉虚,便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的命,就算死也要死的有价值,如果能埋骨于此,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说什么傻话了,你前程似锦,未来还有娇妻相伴,这才是幸事。”子衿难得好心的替他算了一卦。
江涵之听了,脸上立马就乐开了花,“我的娇妻是锦央吗?”
“你现在是在做白日梦吗?”子衿转身,很认真的反问道。
江涵之颇为委屈的问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娇妻的?”
“算出来的呗。”
“那你能教教我吗?”江涵之一脸的向往,当然也不忘补充一句,“你可别说不可外传啊!要不我立马给你表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子衿被江涵之逗得一笑,“还真还巧了,我这扶乩,还真的非本门弟子,不得外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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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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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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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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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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