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响,姬屿才低笑着开口,“看来她出事的那年是十三岁啊,断了心脉,还能活三年多,我真想知道到底她的执念是有多深。”
“可是,看着她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执念的啊。”沉炽琢磨着开口,“恰恰相反,我就觉得子衿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大家闺秀,温婉娴雅,而且有她在的地方很安宁。”
姬屿将头转向墨笙慕,“你觉得你妹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子衿?”墨笙慕思考了下,才缓缓道,“有她的在的地方,安静温暖,一如初春融化的冰雪。”
姬屿点点头,转向了临风。
临风沉吟片刻,才道,“虚伪。”
“为什么?”墨止瞪大了眼睛。
“她只是为了笑而笑,不是真正的在笑。”临风很难得说这么多的话,但是每一句却都说到了姬屿的心坎上。姬屿赞许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燕世子,你觉得了?”
“温软安宁,却也淡漠如斯,不管是谁,我总觉得,她这个人像是和所有人都隔了一层纱,纵然温软如水,但是那背后,却是无边的荒芜,谁让无法融化她内心的冰冷,她接近南曦然,也不过是南曦然恰好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光明。”燕意初也是难得能发表长篇大论的那种人,“而且,我不觉得她真的如她所展示的那般无害,相反她心机极深,城府手段样样不缺,她若真心想害一个人,就算是十个墨锦央凑到她的面前,也不够她看的。”
“不会吧,你对子衿的成见还真深啊!”沉炽讶异,“而且你从哪里看出来,子衿城府很深的?”
燕意初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就是前些日子,在比武场发生的那件事,子衿诱导清渺说出往事,不过是想借清渺那件事,来提醒锦央,不要在背后和她玩手段。”
沉炽愕然,“难道子衿不是随口一问,也就随后一说吗?”
“那你就太小看她了,从她的接人处事上可以看出,墨子衿从来都是进退有度,若无几分心机,凡事怎么可能做到这么完美,完美到挑不出一点刺来,哦,还有。”燕意初叹了一口气,“就是关于柳云霏那件事,沉炽,你真的以为墨子衿大半夜在不休息,抱着团子出去,只是单纯的散步吗?”
“难道不是?”沉炽瞪大了眼。
“不是,我猜她早就知道害她的是柳云霏,只是她手无缚鸡之力,奈何不了她,所以就借了你这么一把刀,要不然花园那么多路不走,她怎么就偏偏挑了前往柳云霏院子的那条路?”
一席话,顿时又让席间的氛围沉寂了许多。
燕意初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墨子衿这人很聪明,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什么又是不该要的,若无些许手段,她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获得了南曦然的宠爱。”
“可是这些东西,都需要一个环境,若子衿真的是一个人在太虚山静养,那么她是绝对没有这些城府手段的。”姬屿接道,“淮亲王,还请你好好想想,您的女儿,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在太虚山过了十三年!”琇書網
墨止也跟着皱了眉,“我很肯定,因为每个月那里的暗卫都会给我传信,告诉我子衿的近况,而且我最少也是每年都要去看她一次,从无缺漏。”
“那这就奇怪了。”姬屿也百思不得其解的苦着一张脸,“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这一切都不应该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姬屿苦闷的叹了一口气,顿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我也想起了,子衿当初杀水莹的手法,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杀人,那么冷静,就好像是习以为常般。”沉炽突然叫道,“那次我就觉得有什么违和感,但是后来,我就忘记了这么一回事。”
“但是说不通。”姬屿摇摇头。
“说得通。”一直沉默的临风,倏然开了口,惊得全部的人都转头看向他。
临风依旧冷着一张脸道,“在六界中,有一种法术,是可以用纸片人幻化成自己的模样,代替自己生活的,而且纸片人和主人之间,是息息相关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的通了。”姬屿立马欣喜的一拍手,“如果墨子衿自从上了太虚山后就用纸片人代替自己,那么她十三岁那年出了事后,就奇迹般的醒过来,就是因为是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回来避难休养的。”
“但是……”沉炽也跟着补充,“幻化纸片人,最少也要分神期的修为。”
“有高人!”沉炽和姬屿异口同声的说道。
“断了心脉还能爬回来,活到现在,我不得不感叹,墨子衿这个意志和执念挺深的,若非她断了经脉无法修行,那么她一定是世间少有的高手。”姬屿晃着脑袋感叹道。
沉炽则有些担忧的皱了眉,“可是姬屿,你告诉我,这要多深的执念,才能在心脉断了的情况下,活了整整三年。”
“我也好奇。”姬屿说道。
倒是临风,缓缓地闭了眼,说出了短短的八个字,无悲无喜,“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说到这个!”姬屿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我就怕她已经入魔。”
“而且在她被柳云霏设计丢在临安城郊树林的时候,我们还遇见了穷奇,我们所有人都没认出来,唯有子衿,平平淡淡的就说出了穷奇的名字。”姬屿又开始沉吟,“淮亲王,看来你们府上,最厉害的藏得最深的,是你这个顶着废物之称的女儿啊!但是好在,她没有对你们下手的打算,甚至对你们还有些眷念。”
说完,姬屿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唉,真头疼。”
“今日之事,不要对外说,毕竟我们都是猜测,还没有证据。”燕意初率先滑动轮椅,看样子是准备走了,“对了,要是有时间,你提醒清渺离子衿远一些,否则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沉炽也拂了拂袖子起了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若子衿真的醒了,我会亲自去问她的。”
“随你。”姬屿耸了耸肩,看向临风,“不过比起沉炽他们,我觉得你们家的长老,对墨子衿那才是真的热络的多,就是那种恨不得一天到晚,就守在她身边,然后把你们蓬莱所有的好东西,就全部给她。”
临风皱了眉,没有说话。
姬屿却伸手搭了上去,“没和你开玩笑,我亲耳听见楼赋问墨子衿的,愿不愿意随他去蓬莱,若是愿意,他会倾尽一切,来为她调理身子。”
墨笙慕眨了眨眼睛,“那会不会是子衿和楼长老曾经认识?”
一句话,顿时又全部安静了下来。
过了大半天,临风沉默的摇摇头,“这几百年来,我一直跟着长老,不曾认识过墨子衿。”
“这可不一定。”姬屿啧啧一叹,“人间一日,修仙界便是一年,若是墨子衿是在十三岁之前认识的楼赋也未尝不可啊,毕竟那时候,你还没有进蓬莱。”
“蓬莱从无这号人。”临风冷着一张脸说道。
“千年前昆仑蓬莱是一家。”姬屿将头转向沉炽,后者也摇摇头,“修仙界,没有一个人,曾叫墨子衿。”
姬屿面无表情的死死抿住了唇,“不猜了,还不如依靠沈无衣救活墨子衿,到时候直接问她算了。”
“走了走了。”姬屿一挥袖子就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蓦然在院子门口看见了一群人,姬屿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沉炽和临风紧跟着他出来时,也愣了愣,“你们不会都听过了吧!”
“一字不漏。”北墨耸了耸肩。
而南曲和江轻酒则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们两个被抓着听墙角,还真的挺有违长辈的风范的。
姬屿则无所谓的耸耸肩,“听见就听见呗,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想问问南长老你们。”
“呃……姬屿公子请说。”
“你们昆仑玉虚有没有人曾经叫墨子衿或者子衿的?”
南曲和江轻酒一愣,立马就摇了摇头,“从无此人。”
楼赋倚在拂袖阁正屋的窗子口,听着南曲和江轻酒的话,心下几许悲凉。
昆仑从无此人,怎么会从无此人?!
她明明该是端坐在昆仑最高处,俯视苍生,指点江山的啊!
她明明该是手执昆仑剑,扶摇直上九霄的子衿上仙啊!
她明明是那个修仙界最耀眼的一颗明珠,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女啊!
她明明本该执剑潇洒,踏遍六界,让众生臣服于她足下的。
而不是毫无生气的躺在这里,经脉尽毁,心脉已断,沦为一个废人。
他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怀揣了怎样的执念,才能苦守至今。
他们的,一直放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师妹啊!
那人,怎舍得伤她至此。
楼赋默默转身,掩了窗,走到了床边上,“子衿,当年的诛仙台你都挺过来了,这次也务必请你挺过来好吗?”
“昆仑不能没有你,修仙界也不能没有你。”
“你的传奇已经被人遗忘,可是那不是我们的本愿,我们希望你的传奇和骄傲,能一直长存,和昆仑和蓬莱,一起。”
“没有你的昆仑玉虚,已经不是当年的昆仑,你忍心看着你师父的心血凋零至此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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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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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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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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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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