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两个时辰,大雪便将整座王府给掩盖住了。
地上也堆彻起了一层层厚厚的雪,踩上去就是咯吱一声,印下深深的脚印。
姬屿翘着腿坐在屋檐上,身边是墨锦央,“又下雪了。”
“是啊,雪很美,在我的家乡,是见不到雪的。”姬屿抬眼,几近痴迷的看着漫天的雪。
“姬屿我真的是越来越想知道你的家乡到底是在哪里了?”墨锦央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把碎花的紫竹伞,撑在了头顶上,“你说你的家乡没有阳光,还没雪,是淹没于黑暗中,可是这天下哪有这么一个地方啊!”
“这六界中,没有阳光和雪的地方,其实有很多,只是你如今修为尚浅,接触不到而已。”姬屿叹息着从屋檐上跳到了地面上,双脚刚好陷进雪地里,慢慢的湿意就顺着脚跟爬了起来。
他只是低头一笑,“天色不早了,锦央回去休息吧。”
“也好。”墨锦央点点头,身姿轻灵的落到了雪地上,无声无息。
姬屿赞叹的看了她一眼,“你身法越来越飘逸了,看来这些日子的训练还是有结果的。”
“自然。”墨锦央得意的扬眉一笑,笑容中从不曾遮掩的骄傲。
“又下雪了。”子衿推开窗子,寒风呼呼的灌进屋内,还有些雪花也顺着风飘了进来,不过才刚刚飘进来,就被屋中的热气给融化掉了,变成水雾,消散在了天地中。
子衿已经褪下了一身裘衣,换成了黑色绣着云纹的锦袍,宽大的袖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有种古朴威严的感觉,那一袭玄色衣裳,衬着那一张绝艳天纵的脸,不但没有半分老气,反而还多了几分深渊般的亘古森寒,和无上的凛冽肃杀。
这一刻,她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南荒少主。
云燎自她手间出没,杀起隐隐。
她戴上了面具后,又将头发变的漆黑无比,一如当年,少女手持长剑,青丝如瀑,却再也没有当初的那份笑靥如花。
她从窗子口跃出,身影如一道清风,不过眨眼间便彻底消失在了拂袖阁。
而在屋内,光影重重,有一道曼妙的剪影,正坐在床帐之后。
送走了墨锦央,姬屿正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大雪纷飞,已经覆盖了他的全身。
当子衿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xǐυmь.℃òm
她是翻墙而进,看见姬屿后,几乎没有思考,直接从屋檐下跃下,手中的云燎直指姬屿。
破空之声传来。
原本已经进入沉思的姬屿倏然转醒,眼神迫人。
一身霜雪在刹那融化,姬屿极快的起身,反手就是一鞭,子衿毫无畏惧的直接迎上,手中云燎直直的砍在了鞭子上。
却也只能破开一个小小的划口。
“这可是我的至宝,一把小小的匕首,也敢在我的面前放肆。”姬屿卷着鞭子漫不经心的一笑,但却不敢有轻敌之想,“刚才潜伏在拂袖阁的就是你吧。”
子衿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身子一动,再次发起攻击。
姬屿也不敢怠慢,压制的实力大涨,一头黑发散在脑后,无风自动,鞭子上也裹了一层蓝色的火焰,灼人的温度直直逼来。
“幽冥鬼火,看来你是冥界的人。”子衿嗤笑一声,声音低哑,早就不复先前的清软。
沈无衣手腕翻动,鞭子极快的袭向子衿,“看来你认识,要不让我猜猜阁下的身份,是魔物吧。”
“哦,算你猜对一半。”子衿执着云燎上前,“可惜,没有奖励。”
姬屿继续抽着鞭子过去,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手势变化,不一会儿那幽幽的蓝色火焰突然大涨,形成了一片火幕,将子衿围在了其中,“这幽冥鬼火是要沾上一点,你全身都会燃起熊熊大火,然后它会吞噬你的灵魂,将你拉到冥界接受审判。”
子衿根本不惧幽冥鬼火的存在,只是因为她身上有比幽冥鬼火更恐怖的存在,那就是存于南荒的白荒火,当初她为了得到这个东西,可是差点灰飞烟灭。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嘶哑,有种说不出的恐怖阴森,“幽冥鬼火,别人怕,我可不会怕。”
说完,她直直的走进火幕,就在姬屿以为她要被幽冥鬼火吞噬的时候,可她却完好无缺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甚至于身后的鬼火,竟然都因为她而消失了个干净。
姬屿大惊的皱起了眉,“这不可能,就连天帝都不能完好的从里面走出来!你到底是谁!”
“要你的命的人……哦不,是魔。”子衿脚尖一点,整个人倏然消失在原地,尔后又凭空出现在姬屿的身后,她举起了手中的云燎,极快的靠近了姬屿。
再近身的那一刻,姬屿突然后转,长鞭挥来,企图将子衿打退,谁知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就揪住了姬屿的鞭子,“雕虫小技。”
姬屿心下大骇,他的实力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那一鞭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按理说,应该不会被人这般轻而易举的拽住。
虽然他顾忌着这里是人间,没有将实力完全展开,同样的,他对面的那个魔物,也没有将实力完全的展开。
什么时候,六界中出现了这般恐怖的东西。
就在思考间,姬屿突然想起了他刚来人间看见的那东西。
血月。
血月现,祸乱起。
而今看来,应当不单单是人间,而是因为这个魔物,若她意在六界,除了上古的上神,估计没有一个能是她的对手吧。
姬屿极快的沉住了心思,将目光移向了子衿手中的短剑。
这玩意,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威慑。
“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姬屿不可遏制的瞪大了眼,他活了一万多年,还从来没有输得这般惨过。
“等你灰飞烟灭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子衿一把扯过他的鞭子,短剑挥出,以一种极蛮横霸道的方式。
姬屿侧身躲去,但是他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到底还是被云燎给伤到了。
在肩膀的位置,化开了一道一寸大的伤口,血汩汩的外往冒。
而子衿手中的云燎可是颤抖不已,子衿戏谑的看了姬屿一眼,将手中的短剑掷了出去,本是无意识抛的,可那玩意很有灵性的就直接追着姬屿而去。
等短剑靠近,姬屿这才勉强的看清了剑柄上雕刻的字。
云燎。
天下第一魔剑,云燎。
姬屿不敢再犹豫,撒开腿就跑,一道结界接一道结界挥出,可不是被云燎蛮横的姿态给撞开,就是被一旁的子衿轻描淡写的给破开。
这一人一剑配合的默契无比。
气的姬屿暗暗在心里骂娘,这到底是谁调教出来的。
于是姬屿就一边跑,子衿就悠闲地在他身后追着,不多时他们两人就跑了临安城的树林中。
“小东西,你告诉我那个血月,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子衿勾唇笑了笑,“是啊。”
“真好奇,你到底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姬屿咬牙切齿。
“不多不少,十一万年未到。”
“真的不错,整整长了我九万岁,以大欺小,可真好意思。”
“成王败寇。”
姬屿又往树林中心跑了跑,确定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邪魅的笑着,“小东西,我刚刚被你打得这么憋屈,现在该轮到你了。”
子衿背靠着树干,噗嗤一笑,“哦,那我拭目以待。”
云燎重新飞回了她的手中,一直嗡嗡作响,想必是极其不满意的。
姬屿在原地站定,在他的身后突然就涌起了无数的阴云惨雾,这般的天地异变,不得不引起了子衿的凝重。
“你到底是冥界的什么人?”
“姬屿。”
子衿眉头狠狠一皱,现在想骂娘的已经变成了她。
冥界的君后,就姓姬。
而冥界的君上又是一个极其宠妻,让儿子跟他媳妇姓,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嗯,六界周知,冥界君后又只有姬屿这么一个儿子,自幼极其的娇惯,有求必应。
呵呵,很好啊!
“冥界的少主,姬屿。”子衿握紧了云燎。
姬屿学着子衿刚才的样子,云淡风轻的一笑,“是啊。”
不过是片刻,子衿便将所有的关系又梳理了一遍,妖界中立,魔界和南荒同气连枝,而冥界自古以来站的便是仙界这边,也早已俯首称臣,换而言之,就算她不杀他,冥界在日后,还是会站在她的对立面上,所以说,早杀晚杀,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而且如果今日她放了他,难保日后他不会认出她。
所以说,还是杀了,一了百了。
想通这一点,子衿原本已经消泯下去的杀意又涌了上来,甚至比上一次更加迫切。
姬屿原本就是想通过他的这层身份吓吓她,让她知难而退,谁知道,不但没有半分作用,反而激起了她更深的杀意。
他不记得冥界有和什么妖魔鬼怪结仇啊!
姬屿不敢再犹豫,直接将所有的底牌都翻了出来,他开始召唤阴兵作战。
当然,这些不是被关在无间地狱的那些控制不住的堕仙和妖魔鬼怪。
但是威力,也不容小觑。
子衿看着姬屿的动作,就像是看笑话一般。
姬屿被子衿的眼神盯得发毛。
“玩够了?”子衿轻笑,就像是一个大人极其宠溺看着自己的孩子。
姬屿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威慑,那是他在他父王和天帝身上都感受不到的。
姬屿狠狠地一咬牙,手中的动作迭出,变化万千,就在他以为他要成功的召唤出阴兵的时候,一只冰凉而纤细的手,已经掐上了他的喉咙间,所有的动作被迫中止。
他身后召唤出来的冥界大门,也渐渐地淹没在他的视线中。
阴云逐渐散去,整个地面又恢复了无边的安宁。
月光清冷,笼罩了整片林子。
他被她掐着命脉,抵在树干上,云燎已经插进了他原先的伤口,正拼命的吸着他的全身的血,他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一点一点的流失,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就像是鬼一样。
死亡的感觉,已经迫在眉睫。
姬屿绝望的闭上了眼。
就在子衿打算直接捏死他的时候,脑海中凭空传来的一道清煦温雅的声音。
不用多想子衿立马就住了手,还顺带将云燎给拔了起来。
没有人抵住,很快姬屿就闷哼的倒在了地上。
子衿眼神死寂死寂的盯着姬屿,姬屿虚弱的抬头,咧嘴一笑,“怎么不继续杀了我?”
“你认识……”子衿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脚就踢在姬屿的身上,“还真是好命!”
说完,子衿拂袖离开。
他认识缨月,也是缨月刚刚打断了她全身心的杀意。
子衿在心中和云缨月抱怨,“你怎么会认识这么讨人厌的家伙!”
清煦的笑声传来,“好了,小丫头就当是给孤一个面子好不好?”
“那你快叫他回去,别在这里碍着我的事!”
“乖,你多久回来。”
子衿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那一轮弯月,“很快,缨月等我。”
“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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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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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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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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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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