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身体每况愈下的我时常质疑自身将再度康复究竟为真为假,“专业复健和日常锻炼是无用功”的想法于日积月累下也成功铸就,逐渐无比根深蒂固地扎在脑中,导致我慢慢彻底沦为除心灵的其它方面皆需依赖他人的病患。
但听到这种声音的我想回答:
这并非出自我的本意,而只是由于想做却做不到罢了。
当我受伤的前期,甚至是现在的偶尔,每当某些敏感的事情或负面的场面挑动我的心弦,我皆会感到自己是个就算面对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也束手无策并还须拜托别人的废人。
对怎样练习皆无法感知、平衡和力量方面也没有丝毫进步,反而越来越糟糕的我来说,碰到“不仅摔倒在阴冷生硬的地板上动弹不得,裤子与地面还均被尿液打湿,且下半身皆已触发僵硬机械地大幅度痉挛的按钮,不间断地带给自身道不出名的痛觉”的突发危机情况,即使我焦虑至即将再次失禁,也无法自己妥善处理。
那种必须卑微顺从地乞求别人帮忙的痛楚让我深感无可奈何,也让我意识到我的确从未对当下的生活已然满意,更无不想进步与独立之心,我所谓的“保留质疑的权利”,只是由于我认为这种方式是毫无希望且白费功夫的,练再多遍也不能让我顺利站起行走,甚至连放开双手挺直腰板稳稳坐在床上都不能办到,我理应将我宝贵的时间投入于更实用的东西上,或者找寻更加有希望且恢复快捷的方法。
我也未曾放弃过用多种办法追寻原本的自我,只是直至至今,我仍在面对它未曾改,我未曾变的结局,因它在世界上仍属谜题。
我更是知晓我必须得找办法学会孤身一人也能前行,只因这样才不会受任何站在道德高地提出条件的人的框限,因无法完成某件事需要拜托别人,避免不了地遭受情绪勒索和白眼讥笑,一直感到自卑与亏欠他人,成为七大姑八大姨口中的异类和家庭累赘等。Χiυmъ.cοΜ
可很多事并不是心里想着便能如愿,那种很很想做却做不到的感觉,就像人想飞却飞不起来,让溺水的人在水中呼吸,让情绪病患发病的时候看开点那般荒谬。
就如同现在的现在,由地面转移至较高的座位上的技巧,直接依靠上半身的力量维系平衡,一屁股坐上高半米的轮椅再撑起上身,成功将被弄脏的衣物脱洗,清空尿袋以及处理地上的污物等,对我而言皆宛如登天般困难,是费劲两三天都无法完成之事,最佳之计或许也只有尝试用手臂够到手机,向网路上那些似真实似虚幻的面容发出求救信号,摒弃烦躁与难过,躺在冰冷的地上冷静等待别人上门救援。
我费劲地将双手手掌支撑于阴冷的地面上,尽可能忽略仍在不停抽搐的下肢所给自身带来的视觉不悦,与难以忍受却道不出口的痛觉,五指与手臂共同迸发力量,将上半身向床沿边平移,直至亲眼目睹整个身体左侧已经贴在床面上,我才将在我与那位长者一番打斗挣扎和移位后毫无力气的左手向上抬起,直至坚硬的手机壳的触感传入指尖和手掌中,并且将其颤颤巍巍地拿到胸口后,我的手臂才将力量泄去,并且将憋在口中的浊气吐出。
这种倒霉的情况下,将讯息传递给谁比较好?
我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即刻让其他家人知道,只因每当我和外婆爆发矛盾,他们无一例外皆用“小孩子不能违背大人,否则便是活该挨打”来评价这场事情,或者是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他们老了,我们要让着老人”便想不了了之,丝毫没有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更是不会做到完全公平公正,我所看到的只有情绪化的偏袒和裹小脚的思维,而不是理智评价。
此时此刻的我需要的并不是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就继续抱怨的人,而是不会批判我的,能送上温暖的,能够迅速帮助我的,在精神上支持我的友人,以及和与友人相同的专业人士。
我决定先给东庆县24小时为残障人士服务的爱心扶助队队长李应歧——那名曾多次在我遇到家人暴力时帮助我调和家庭矛盾,且经常会在我觉得无比痛苦的时候,尽量抽出时间给予我安慰,难得也会抽空来上门询问我家近期状况的成年男性打个电话,让他们派遣专业人士前来帮忙救助,并且将此情况记录下来后续处理。
我也决定把我目前狼狈不堪的样子全部拍摄下来,并且将事情的始末进行文字编辑,随后扔到WAF上面设权限型友限发布,以此告知愿意听我说胡话的友人们今天的不开心,并且通过和他们倾诉和隔空贴贴抱抱缓解压力,享受一下现实中几乎完全体会不到的爱意。
我尝试将手机直接举在脸部正上方,但由于方才无比激烈的情绪起伏与本就有点大病的身体,我的躯体症状猛然冲上来,导致我的双手感到十分无力虚脱,且如同帕金森那般疯狂地颤抖着,就连抓住手机也成为了件困难的事,为了防止自己变得像某个老者那样狼狈,我只能将手机放到床脚面,我也已经毫无能力顾及下半身应当如何,便只能让有知觉的上半身用尽全力发力,将身体方位调整向左边。
在数次费力地扭动上半身翻身的尝试下,我的上半身终于从正卧位变成十分别扭的侧卧位,但这至少意味十分费劲的运动方可暂且告一段落,允准我有个暂缓呼吸的余地。我用颤抖的手按下屏幕侧面的开机键,将右手食指朝屏幕的电话按钮戳去,但由于受我身体因素和情绪原因的影响,食指的震颤十分剧烈,明明我的大脑命令它只需对准一个点,它却偏偏一直在目标附近左右摇摆,却唯独偏偏指不中绿色的电话图像,直到尝试三四遍之后才将页面开启。
这些在常人眼里看来很简单的无比简单,甚至可以说在一秒内便可以完成的事,对于我来说却件件皆没有太省力,还十分打击我的自尊和自信,使我总是觉得自己连这样的小事都完不成,那肯定连任何事也做不好。
只因我光是从把手机从床上拿下,再将上身调整为侧卧位,再用手指戳入电话页面,便已经用了至少五分钟左右,甚至还让自己的上半身流了许多汗,样子理应非常狼狈。
我爱自己的能力便就是在这些看似平凡的日常中逐渐流失,最终逐步走向彻底毁灭和消亡的,我也曾说过:我可以不恨自己没用的躯体,但却不会停止憎恨导致我变成这样的事。
但是现在我没有精力再想这么多,我所要做的是尽快让自己的身体离开这个冷冰冰的地板,平躺于床休息放松回复精力,将已经在失控边缘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至少从外观看别像三月里受了重伤而只能无可奈何地趴于地上的动物那般,十分别扭又软弱无力地蜷缩在这里。
“……哈哈。”
望着屏幕里的通讯列表那个“1”开头的电话号码,我的手指剧烈颤抖地按下绿色的通话键,当接起电话的声音啪地响起时,我的脸上下意识扯起违心的笑容,用充斥自嘲的声调苦笑两声,虽然语气从表面听上去非常爽朗,但仔细鉴别却能察觉其中的无力与厌倦感。
“又只能麻烦别人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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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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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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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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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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