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莲湖环视昏黄的石灯下漆黑难辨的四周,手上禁握紧了腰刀,足下的步子放轻,却迅疾起来。
快步来到续思院门口,只见院门紧闭,赫然挂着沉重的铁锁,门前灯笼下映出好几条壮健的黑影,刑莲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人?!”是韩怀溪的声音。
声音破空而来,冰冷而沉着。
“是我。”刑莲湖脚下踩着几片落叶,低头扫了一眼路面,黑暗中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是关了多久?!
韩怀溪出现在他跟前:“刑大人。”
“郡主呢?”刑莲湖烦躁地问。
“早起被你家老太太禁足了,院子里的人一个也不让出来。”韩怀溪朝门前那两排齐国公府的护院望了一眼。
护院的小头目磨蹭了一息,还是站了出来,朝刑莲湖行了礼,恭敬地道:“五爷。”
刑莲湖见过此人,是老夫人的人,他胡乱点头应了,不容置疑地道:“开门,让我进去。”
那小头目姓龚名普,当下为难地道:“五爷,没有老太太的吩咐,小的不能让您进去。”
刑莲湖阴鸷地看过去,龚普紧张得顿时低下头,躬身道:“五爷,小的也是没办法。”
刑莲湖四下里望了望,院子里头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他愈发心下没底,声气很不好地问韩怀溪道:“郡主怎样了?”
这龚普也是个灵清的,忙道:“还请五爷放心,院子里侍候的仍都是续思院的下人,老太太没往里头放人。”
又听韩怀溪道:“郡主嫌烦,说跟你家老太太这种胡搅蛮缠太费力气,因而不哭不闹。只是你家老太太下了命令,续思院里的人都不许出去,郡主的吃食日用,都由荣福堂那边送过来。”
刑莲湖蹙眉:“这到底怎么回事?”
韩怀溪早憋了一肚子火,当下不满地冷哼道:“那位老太太编排郡主诸多不是,话里话外指责郡主不安于室招惹闲话,让郡主改过自新,抄写什么家法、女则,要罚抄好几百遍,什么时候抄完再出来见人。
“荣福堂送进去的午膳和晚膳的饭菜,郡主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买办媳妇周未家的要出去采买些新鲜的菜蔬回来,在小厨房自己做,这些人不让!”
说完,很窝火地总结批判了一句:“简直岂有此理!”
老夫人那些话,就是明的在骂李小仟不守妇道了,然而以韩怀溪的立场来看,即使清河郡主真的不守妇道,是你区区一个后宅的老太太管得住的吗?!
李小仟的心思很明显,就想跟刑莲湖好好过日子,所以不想搞事情。
可李小仟越是委曲求全,韩怀溪越是憋屈不忿。
韩怀溪不是普通的属下,他是白起卫的小队长,只对李小仟负责,太子曾有明确示下,李小仟的安危第一,其他都是浮云!
什么老国公夫人、一品诰命、赵王的岳母,这些都是“其他”!
李小仟如今是双身子,倘若有一星半点的闪失,老夫人这些攒了一辈子的荣耀随时会被大风刮走!
到时别连累他们白起卫才好!
龚普眸光闪了闪,不免发怵。他虽跟着老夫人在齐国公府横行久了,可眼力见仍旧是有的。
某些时候,男人间一分高下其实并不复杂,只需一个眼神自己就能体会。
同样军伍出身,同样杀过人,但事实上见过血与杀人如麻见惯生死之间不是一点点的距离!
他能从韩怀溪的眼睛里看出来,这人明显视人命如蝼蚁,再加上身份尊贵的刑莲湖,他会不会死得很难看?!
于是腰更弯了,贼溜溜地致歉:“小的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
刑莲湖低头思忖着,眼下这个点儿不好施为,因此冷冷地问他:“你是自己晕,还是劳驾我帮你?!”
“小的自己来。”龚普简直松了口气,回答得干脆而果敢,正待回头扬手让下面的护院都晕过去,却不想远处有人打着灯笼过来了。
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约摸有十七八个之多,为首的却是老夫人身边的杨婆子:“莲湖回来了。”
刑莲湖草草地行了礼,一声不吭。
杨婆子见状,不痛不痒地道:“老太太这也是为了郡主好。郡主到底还年轻,体会不到老太太对晚辈的一片良苦用心,总盼着她是能成器的,这才严加约束,不过是磨一磨郡主的性子。
“只不过,也盼着郡主不要多心。如今外头传言纷纷,到底于国公府的清名大有损伤,影响将来府里其他哥儿姐儿们的嫁娶,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需得有兄弟相帮姊妹扶持的不是?”
又见昏黄的烛火下,刑莲湖面色冷峻地听着,喜怒不辨,不过想来肯定是不悦的,杨婆子亲眼见过刑莲湖发脾气的可怕,可没兴趣吃他的窝心脚,心中暗骂丁婆子狡猾,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推给她。
当下觉得把意思传到就行了,续思院的惨样能看见自然好,看不见她也不打算激怒人家,因又转了话题,和气地道:“老太太想着续思院上了锁,恐莲湖你无处安歇,心中难免记挂着,因而叫我来瞧瞧。
“五爷可是去碧棠院?若是这么晚了不欲打扰五奶奶,续思院后头的旷谷居原是国公爷小时候的书房,前两日才收拾出来,如今正空着呢,里头家什用具倒也一概齐全,过去也便利,五爷不若勉强凑合一晚,赶明儿再命人拾掇了衣物搬过去。”wWW.ΧìǔΜЬ.CǒΜ
从直线距离来看,旷谷居确实就在续思院后面,可巧妙的是,中间隔着一道流水,而附近这一段小河上却没有架桥,必须从西边的暗香居绕过去。
想到暗香居,杨婆子又不免酸溜溜地,遂含意不明地打量了刑莲湖几眼。
刑莲湖不知就里,可他最烦被人安排来安排去,他根本没想到碧棠院,更不用说去旷谷居了,图新鲜么?!
当下淡淡地道:“不必了,我去小七那儿挤一晚。”
杨婆子脸僵了下,心道果然!好在老夫人有算计,遂忙笑着阻止道:“这可使不得!好歹也是国公府堂堂的五爷,若在自己家里被简慢了,这说出去,岂非全都是老太太的不是了?再者,五爷若是委屈自己若此,一则老太太让心下如何过意得去?二则是在怨怼老太太么?”
又忙对身后的丫鬟媳妇道:“还不快前头带路,请五爷去旷谷居好生歇下。”
刑莲湖觉得时间久了,他都快分不清齐国公府到底是自己家的,还是这些所谓的亲戚家的了。
当下回头对韩怀溪道:“都守着。”
说完,冷着颜抬脚快步朝刑莲歌的储思院去了,转眼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之中,杨婆子如何追赶得上?当下眼角发抽,喊也不是追也不是,了声嗔道:“这孩子,怎的如此不听人劝!枉费老太太一番关照。”富品中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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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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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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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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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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