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听了半晌没有动静,只是脸色越来越沉肃,越来越可怕,最后竟连髭须都抖动了起来。
就在世子唯恐齐国公要拿刑莲湖发难,正要为刑莲湖说几句好话之时,却蓦然听得齐国公切齿般闷声吼道:“萧家!”
只听耳旁“夸拉”一声巨响,世子瞠目望过去,却是齐国公拍了记手边的楠木几案,那桌子竟整个变了形,桌面几乎全部向下凹陷,完全不成样子了。
世子暗惊,老虎发威了!
“国公爷何出此言?”
齐国公却心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放下手低垂着头左右侧动了两下,眼角都有几分泪意。
世子更是纳罕,忙上前一步,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低声问道:“不知爹爹因何伤感?”
齐国公摆摆手,撑开手压了压两处眼角,叹息了一声之后,这才郑重其事地对世子道:“皇上要对萧家动手了。”
世子对这从天而降的结论全然不解:“还望爹爹明示。”
齐国公便问他:“你可知本朝立储的规矩,为何是先论长幼,再看嫡庶?”
“孩儿只晓得这规矩是太祖立下的,却并不知其原因,还请爹爹赐教。”
齐国公遂道:“那是因为太祖的祖上原本是前朝宣永帝的庶长子。”
世子一时愕然,前朝持续两百多年,共有十四位皇帝,宣永帝是第五位。
“传闻太祖祖上只是一位下级军士,那并非传闻,也是事实。”
“不知其中有何曲折,”世子忙道:“孩儿愿闻其详。”
“那一位的名讳赤绥,”齐国公恭肃地抱拳向皇宫方向,又道:“当年宣永帝的元后无子,赤绥是后宫一位许美人所出,元后将赤绥抱至景仁宫扶养,后来元后病逝,继后入宫,不久生下一位嫡出的皇子,却因怕赤绥占了长,恐对其子继承大统形成威胁,便使计教人将赤绥毒死。
“不想赤绥命大,其生母许美人识破了继后的歹意,设法将赤绥偷偷送出宫去寄养在一普通军户家中,自己则悬梁自缢了。
“赤绥逃出宫时已有十一岁,深晓自己的身世,小小年纪却发誓要报仇,只是人单力薄,谈何容易,所幸他的后代们竟从不放弃,经营到太祖那一代时机成熟,太祖遂起兵灭了前朝,改朝换代,开启了新朝。”
世子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却又问道:“可这跟皇上要除萧家有何关系?”
齐国公遂继续道:“宣永帝与元后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元后忽然染恙薨逝,宣永帝无法承受之下一病不起,万念俱灰,彼时宫中太医皆无良策,后来,有个北鼎国的国师随朝贡的队伍进宫,为宣永帝作法,没过多久宣永帝便大好了。”
世子叹道:“北鼎国的国师法力竟如此精深?”
齐国公冷笑:“什么法力!北鼎国师以炼丹最神乎其技,那位国师给宣永帝服用了一种罕见的失忆药,出自北鼎国一座叫旧年紫的奇山。从那以后宣永帝只字不提元后,否则,哪会有后面继后的一手遮天,肆意谋害皇嗣?”
世子闻言似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心中大恸,凤眸紧紧地看向齐国公:“爹爹,你是说失忆药?!”
“正是,喝下这种药水的男子会忘记心中最爱的女人。”齐国公说到此,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世子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有股郁忿难抒:“这么说,莲湖是遭人暗算了?!”
继尔又不解:“萧家怎么会有北鼎国师的药水?”
齐国公摇头道:“我只晓得萧家祖上也是前朝皇室的后裔,具体怎么回事我并不深知,这也只是我的推断而已。若不是这旧年紫的药水,莲湖曾任郡主卫率,更沿途护送郡主南下,又怎么会对她一无所知,甚至连人都不认得?”
世子沉默半晌,极为不忍:“爹爹可知,这旧年紫可有解药?”
“当时宣永帝用药的时候,有个大太监服侍在侧,倒是听那国师说过,只是、很难。”齐国公摇摇手,悲悯地重重叹了口气,“不提也罢。”
世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唏嘘半晌,只得转了话题道:“可爹爹为何说,皇上要对付萧家?”
“皇上一定是晓得了莲湖与郡主有私,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皇上约摸已经怀疑上萧家对莲湖做的暗算,”齐国公定定地看着世子,“你莫要忘了,百里星台身边有锦衣卫跟着,锦衣卫指挥使陈明义是皇上的心腹,那可不是吃素的。”
世子心思飞快地转着:“因此皇上绝非只是单纯的赐婚与成全。”
“单纯的赐婚?”齐国公好笑地摇摇头,“你怎么不想想,镇北侯的嫡女,还用得着圣旨赐婚?便是二婚又怎样?有多少显贵人家眼巴巴地抢着想娶回去做正妻,挤破头都未必能让镇北侯瞧上一眼!wWW.ΧìǔΜЬ.CǒΜ
“也只有你娘亲,身为长公主看不上人家罢了,可不照样也稀罕地要将你四妹妹嫁去镇北侯府做世子夫人么?莲湖又已有妻室,皇上若是单纯地赐婚,何不择一家世显赫又无妻室之才俊,何苦冒着让镇北侯膈应的风险,又陷郡主于尴尬两难之地。
“若说到成全,皇上早知道莲湖与郡主的事,郡主去年就已经和离,皇上早就该给我们一个暗示,等休了萧氏,再行赐婚岂不名正言顺?”
世子点点头,无话可说。
齐国公的凤眸中有了了然的清明:“我们原来想的到底简单了。我原以为皇上将左右都御史的职级提升至二品,是因为要将清河郡主嫁给莲湖做正妻,这才变着法儿弥补萧洵的,却原来不是,这不过是皇上用来麻痹萧洵的手段罢了。”
世子也很快便想通了关节:“小仟儿性情乖戾,一旦嫁给莲湖,一家难容二妻,少不得争风吃醋,必然就会与五弟妹对上,若是五弟妹忍无可忍与小仟儿起了龃龉,以殿下和镇北侯护短的手段,萧家必然渐渐败落这萧家定是哪里有不妥之处,让皇上忌惮了。”
齐国公思忖半晌,不无凝重地道:“莲湖成亲时颇为仓促,我们当时一定是遗漏了什么要紧的事儿没查出来。当务之急,那萧家须得再重新查一查,务必查仔细了。”
世子忙应声称是,齐国公又叫住他,细细嘱咐道:“先不要告诉你娘亲,免得她再为了莲湖伤心,且她如今对萧氏颇另眼相待,万一不慎言行之中泄露了行藏,打草惊蛇,误了皇上与我们的大事就不妙了。
世子听到“我们”两个字,便知齐国公对萧家已然不除不快了。
敢算计这只大老虎的嫡子,齐国公自然会让萧家明白什么是不可以做的事情。
当下严整肃然地道:“孩儿知道轻重。”
“再有,查清楚之前,镇北侯府那一头也什么都不能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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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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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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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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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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