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以江学兄的名义抓了江学嫂母子两个,又拿出江学兄的亲笔信,这说明江学兄就在那些人的同伙手里。他们扣下江学嫂母子俩为的是威胁江学兄。”
他想到从胡翊那里拿回的几幅画,当中有一幅画上没有留字,也许江学兄已经知道那些人查到了他的身份,并极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家人,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陆江,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那些人先是北上,后又折回川蜀,最终在梁州府停留?”
陆江瞪了瞪眼,忽地想通关窍:“江公子就在梁州府!”
陆舟捏着拳头,嘴角近乎绷成一条直线:“没错。一旦我们救下江学嫂母子俩,那些人必定会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一定会杀了江学兄以绝后患。陆江,你继续留在江学嫂母子俩身边探查,看看那些人都和什么人接触。还有……”
他顿了顿,继续道:“随机应变,一旦发现那些人要对江学嫂不利,先救人。”
陆江拱手应是。
“那些人挟持江学嫂,现下在何处落脚?”
陆江道:“柏树巷。”
陆舟眉头一皱:“柏树巷?”
“是,大人……柏树巷有问题?”
陆舟拧着眉,声音冷冷的说:“悦来客栈郑掌柜在柏树巷有套宅院。”
陆江去遂州后,陆成便接替陆江手头的公务,调查悦来客栈的掌柜。陆成查到他在梁州府有三处院子,一处在郊外,一处在城西红柳街,也是他现在住的地方。另一处便是柏树巷,一直空置着。
陆江便道:“属下会多注意柏树巷的情况的,一旦有异常,属下立即来报。”
陆舟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窗外皓月当空,陆舟心里却没由来的有些不安起来。
燕州。
川蜀的天气尚还酷热难耐,北地燕州已经有了些许秋意。夜晚的风徐徐吹来,干爽清凉。
项冬青抱着剑坐在回廊下的台阶上,他身边站着一位灰布衣衫的老者。老者头发花白,但身姿挺拔,精神矍铄,站在那里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感。
“许多年不见,杨老将军的气势愈发凛然了呢。”项冬青缓缓开口,话家常一般的说着。从微微上扬的尾音可以听得出他平平语调中夹杂的愉悦。
杨竟抬手敲了敲项冬青的头,胸中激荡起一丝久违的波澜:“许多年不见,当年的楞头青也愈发沉稳了。”
“岁月催人老,人不能总也不长大。”项冬青说。
“是长大了,胆子也大了。你和少禹真不愧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你就不怕我真对你家那宝贝娇少爷下手?”
项冬青叹了口气:“我打小被李老将军接回李家,就常听老将军说杨竟老将军花花肠子可多了。杨老将军既已知道我们少爷的情况,现在还跟冬青在这里忆往昔,想来也是知道我们的打算了。”
杨竟道:“我那是因为相信咱们皇上。皇上放了李云璟一马,朝中又有伏先生和荀太师、梁太尉等一班大臣支持保下李云璟,我当然也不会撂皇帝的面子了。”
“呦!”项冬青笑了声:“杨老将军什么时候知道给人留面子了。”
杨竟哼了哼,道:“看得出来,皇上待你们李少爷还是很不错的。你们把他送到边关来,不止是让他做生意这么简单吧。纵观皇帝这几年的举措,还有陆舟查到的一些东西,恐怕陈国内部又要发生不小的动荡。边关虽不安稳,却是我杨家军的地盘。且边关距京千里之遥,少有人见过皇帝的模样。皇帝不想李云璟被发现,不想别人利用他,更不想让他卷入这些腥风血雨之中,我说的对么。”
“对,也不全对。”项冬青站起身来,平视杨竟,用低沉的嗓音说道:“皇帝不想别人发现少爷不假,但杨老将军有句话却说错了,我们少爷并不娇弱。还有,少爷来边关的真正目的,是要查明当年李家军被诬的真相。”
风势忽地大了,树影婆娑,沙沙的声响也变得急促起来,像战场上的沸腾的鼓点,硝烟味儿渐渐弥散开。
杨竟声音有些沙哑:“二十多年了……”
“是啊,二十多年了,从未有一天敢忘。”项冬青仰头望月:“同袍们的累累白骨掩埋在雁门关外的黄沙之下,热血染红了那片土地,沙土变成红色,连月亮也是血色的。狂风呼啸而过,满是孤立无援的绝望。”
“冬青……”杨竟心绪翻腾不已,他喉结滚动,像塞了铅块一样冷硬生疼。“我们都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既然要查,不如先叫李云璟去军营中吧,那儿是李老棒槌曾奋战过半生的地方,让他,去看看。”
项冬青“嗯”了一声:“多谢杨老将军了。”
门外两人声音低沉,房内李云璟睡的四仰八叉,丝毫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第二日醒来被告知要去军营,他还懵了一下。怂怂的表情里又带着一丝丝兴奋。
“青叔,我要去当将军了?”
项冬青斜睨他一眼:“没睡醒?”
李云璟瘪了瘪嘴,戳了戳自己的脸,叹道:“算了算了,谁让都是这张脸惹的祸呢。不过我去军营可以骑马吗?可以学排兵布阵吗?可以和大家一起操练吗?可以……”
项冬青被他问的要烦死了,将包裹塞他怀里:“到了就知道了。”
李云璟抱着包裹亦步亦趋的跟着项冬青,说:“可是青叔,我这生意才刚有起色呢,互市已经在筹备中了,陆文师兄这几日也在燕州盯着,我铺子不能就这么扔着呀。师弟说做事不能半途而废的。”
项冬青“呵”他一脸:“那你怎么不往后写《德王的复仇》了?”
“这不是被先生发现了么,我都掉马甲了,还怎么写!”
项冬青信他才怪:“铺子里的事儿你自己安排,明儿一早就走。”
“这么急呀!”李云璟说着把包裹扔回屋里,赶忙去铺子里了。
吴谨是他带出来的,这几个月也是他手把手在教。这孩子在做生意上的确有些天分。李云璟知道青叔安排他进杨家军军营,定是为了方便调查当年李家军的事儿,此事紧要,所以他只能将铺子托付给吴谨。
“杨家军就在雁门关驻扎,不过我不好占用军中通道送信。到时我会让人将信送来咱们铺子,你收到我的信便像往常一样寄去梁州府便是了。茶庄的生意你也都经过手,后面的生意你便自己看着安排。不用担心,你大师伯,哦不对,现在是二师伯了,他也在燕州城呢,会照应些许。若是有无法决断的事儿也可随时写信给我。我给你留几个好手,出门在外带上人,免得遇到危险。”xiumb.com
吴谨有些紧张起来:“李师伯,我,我,我能行么。”
李云璟拍了拍吴谨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阿谨,你一直都很好,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有压力。反正师伯我也是头一遭自己做生意,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便是失败了也不用怕,无非就是从头再来而已。”
吴谨抿着唇点了点头:“师伯放心,阿谨会好好看顾铺子的,我们,不会失败的。”
李云璟戳了戳他梨涡,道:“这才是你们先生教出来的好弟子,要多向你们先生学习,他那人就不知道什么是怕。”
吴谨笑着点头。
李云璟扭头要走,忽地顿住脚步,他回头冲吴谨说:“阿谨,你不再抗拒别人的触碰了,是不是。那日我见杨老将军捏了你的脸,你没躲。”
吴谨微微点了点头:“是的师伯,我在努力改变。”
阳光洒下,李云璟逆着光站在铺子门前,他冲吴谨比了个大拇哥:“阿谨,很好。”
吴谨咧开嘴笑了,笑容比秋日骄阳还要绚烂夺目。
大牢里,厚重的铁链摩擦着青石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江子义小心的扶起一个老人,给他喂了些水。
“不行了,到底还是上了年纪。”杨隐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他靠着墙壁,透过狭小的窗看着洒进来的光,灰尘在光束下激荡飞舞。
“前辈,我们会活着离开这里的。”江子义安慰道。
杨隐摇了摇头:“怎么出去呢?这间牢房里前前后后关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人逃出去过。子义,我知道你的手段,但留下的字代表着什么,谁又能猜到呢?”
“我的夫人很聪明,我的一个朋友办案手段更是厉害。我相信终有一日他们会察觉的。”
杨隐道:“有希望是好事儿,你还年轻,或许真能等到那一天。我刚进来的时候,被关在这里的老前辈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只可惜我等了十年也没有等到。如今身子也不好了,行将就木之人罢了。只可惜再也没能见到我的儿子……”
杨隐语音渐渐微弱,忽地想起什么,他抓住江子义的袖子,低声道:“对了子义,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若你能活着出去,定要将此事告知世人。”
江子义恭敬问道:“不知是何事?”
杨隐沉默一瞬,理了理思绪,道:“二十多年前,关于李家军意图谋反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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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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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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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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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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