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管家近来这么忙呀。”门房套了套交情。
六子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抬步就要往里走,门房忙道:“六管家别急,有京城来信。”
六子一把抢过信,瞥了门房一眼:“不早说。”
门房笑嘻嘻道:“六管家喝水不,才晾的凉茶,解解暑气。”
六子摆摆手:“不了不了,心领了,还有要紧事儿呢。对了,近来若是有信到,甭管哪来的,都第一时间报给我。”
门房忙不迭点头:“六管家放心,小人见天儿盯着呢。”
六子把信揣好,脚步匆匆的去找袁叙白。
“……你是说韩荣的兄长韩大郎和苏州城的孙家来往密切?苏州城孙家……”袁叙白嘬了下牙花子:“这孙家又是做什么营生的?在苏州城很有钱么?”
六子道:“倒谈不上多有钱,少爷也知道,江浙一带独独不缺商人富贾,一棒子打下来,十个有八个都富得流油。这孙家在苏州城虽说不上多富贵,但却清贵。他家做的是书画生意,在苏州城开了几间书斋,卖卖古籍字画一类,很受当地学子青睐。还不止这些,这孙家还出了位知府,说来也巧,正是梁州府知府,和四郎少爷必定是打过交道的。”www.xiumb.com
袁叙白瞪了瞪眼:“梁州知府?啧,那还真是巧了。”他用扇柄戳着自个下巴,又瞪了下眼:“师兄让我打听那个叫韩荣的,韩荣也是梁州府人吧。”
“梁州府张江县人。”六子说。“不过梁州知府孙授却是江宁府人士。”
袁叙白晃了晃大脑袋,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了大人,才在门房收了京城来信。”六子将信递了过去。
袁叙白看了眼信封,不用拆开就知道是先生来信。他忙正襟危坐,认真拜读。信中提及让袁叙白注意韩荣这个人,此外还要紧盯大兴河的漕运。
袁叙白脸色肃然,他对六子说:“江宁府恐怕要变天了。六子,使人盯紧大兴河,通知槽帮,近来漕运行船、调度、船工都要严加监管,但有异常,立即来报。注意内紧外松,不要惹人怀疑。”
“少爷放心,六子会安排好的。”
袁叙白琢磨了下,先生和师兄同时关注韩荣,而韩荣又和孙家走的颇近。这个孙家,他有必要再探一探深浅,遂问六子:“孙家的书斋在苏州城什么地方?”
六子道:“在苏州城城南文轩街,子夜书斋。”
“府上的事儿你先盯着,我去趟苏州城。”
……
江南风景甚美,小桥流水,荷叶田田,吴侬软语绕心间。若不是江浙官场糟心事儿多,袁叙白还是挺喜欢这里的。他打着扇子慢慢悠悠的走在苏州城的街上,在路边吃了一笼屉灌汤包,这才循着路找到了子夜书斋。
子夜书斋的门脸看着低调,但内里暗藏乾坤,书斋有三层楼,藏书颇丰。袁叙白逛了逛,还淘了几本孤本典籍。二楼卖的是字画,许多都是当世才子所作,有仿画仿字,也有自个作画卖给书斋的。听一旁的学子们说,书斋最流行的画作是一位名唤木易的人所作,他的画不在线条勾勒,而在意境。
“早些年的时候,木易的画几乎每月能出一幅,到后来每三月才出一幅,近两年却要一年才出一幅了,价钱也是一幅比一幅高,上回新出的那画,要价都要到上万两了,这都快赶上古画的价钱了。”学子好心给袁叙白解释。“还好我之前有买过几幅,都收藏起来了,说不定日后木易的画都要成孤本了。”
袁叙白“唔”了一声,没太当回事儿。不就是画嘛,江学兄和李师兄画的可比这书斋里卖的画好多了。只不过他们的画作都是画来自己欣赏的,从不外流。
袁叙白又往里走了走,见角落里挂着一幅百花争艳图,色彩极为浓艳醒目,线条勾勒又是少见的古法描画。袁叙白“啧”了一声,嘀咕道:“这画风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呢……”
适才同他讲话的学子见他盯着那幅画瞧,又和他说:“古线条法在当世并不流行,所以这画在书斋挂了有些日子了,就是无人问津。不过该说不说,这画配色大胆,很有异域之风,若是在前朝恐还值些银子。现在嘛,若是位名家所画,倒可买来收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作者,倒也没甚收藏的必要了。我瞧公子您好像挺喜欢这画风的。”
他说着,给袁叙白指了指画旁边挂着的牌子,道:“也真敢要价,四百两呢,感觉不是很值。”
袁叙白敷衍的点了点头,越看这画越觉得像江学兄的。他那个人向来如此,喜欢的永远都是冷门的东西。前不久师兄来信让他帮忙打听打听江学兄的踪迹,他才知道江学兄失踪了。虽然师兄信中说江学兄来江宁府的可能性不大,但袁叙白还是着人问了问,只是没什么头绪罢了。如今这画出现在这里,倒让袁叙白生了几分怀疑心思。他觉得有必要把这画买回去琢磨琢磨。
不过四百两呢!袁叙白咋了咋舌。他抱着肩膀用胳膊肘拐了那学子一下,大脑袋左右看了看,搞的神秘兮兮的。那学子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忙侧耳过去听,就听袁叙白低声问他:“子夜书斋能砍价不?”
学子当时就懵了:“砍,砍价?”
“啊,做生意不都有来有往嘛,讨价还价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可,可这是书斋呀,像集市买菜一般讨价未免有辱斯文。”
袁叙白就道:“书斋就不开门做生意了?难不成他还敞开门白给你看的?既然有金钱交易那就都是买卖,是买卖那就得讨价还价。别说的书画多清贵似的,没有买卖,别说书斋了,就是书生都饿死了。”
说着,拿着画扭着身子去找掌柜,那学子也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就见袁叙白大砍特砍,将这画贬的一无是处,生生砍掉了一半的价格,只用二百两就拿下了这画。然后就在学子目瞪口呆之下华丽丽的转身走了……
他走后,学子还听掌柜骂骂咧咧的说:“瞧着人模狗样的,谁承想是个铁公鸡,呸,晦气!”
刚升腾起一丝热血也想跟着去砍价的学子:……算了,算了,他是斯文人。
袁叙白对画作不太擅长,这画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索性给陆舟寄了过去,连同六子打听来的关于韩荣和孙家的消息。袁叙白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自己或许理不出什么来,但凭他陆师兄那比筛子还多的心眼子,必定能盘出花儿来。
只是他不知道眼下这会儿,他那心眼子多如筛糠的师兄正一脸懵逼的看着被几个少年人五花大绑回来的大汉……
陆舟嘬了嘬牙花子:“你们,不会是把他给打劫了吧……”
文鹰他们骑马,一行五人刚好五匹马。这大汉是他们一路拖回来的。好在他们抄近路,走的多是小路,不曾遇到什么官差。路上虽有行人瞧见,但见这几个少年衣着光鲜,许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却也不敢上前探问,唯恐惹了不该惹的麻烦。可怜大汉一路跟着马小跑回来,那模样真真跟被打劫了一样,真是我见犹怜。
月儿掐腰道:“他才是打劫的,他是偷儿!幺叔,你不是提举司判官嘛,提举梁州府下辖各县刑狱公事,这人是在勉县犯的事儿,正好归幺叔管。”
大汉一听这话音儿,叫苦不迭。他本想见了官儿反咬一口的,哪成想这官儿跟人家是亲戚呀!他这是好死不死撞进官眷手里头了。
文鹰大概把大汉犯的事儿同陆舟说了说,他道:“我觉得罗家村那户人家似乎有点问题,诚如月儿所说,这些首饰都极贵重……”
陆舟从包袱里捡了枚金钗瞧了瞧,倏地眯起眼睛,他说:“金钗上有刻字。”
月儿道:“这是珍宝阁的款式,我娘就有一支,是我爹前两年回京面圣时给娘打的。上面也刻了字,刻的是娘的闺名。一般女儿家的闺名是不好外传的,而且刻了名字的金钗再转手也不好转。所以即便是家缝变故要当了首饰,也会事先将刻字抹去,只留铺子的名号。就算自己忘记抹去,当铺的伙计也会处理掉的。而幺叔手上的金钗仍有刻字,‘婉瑜’,兴许是哪家小姐的闺名吧。”
大汉听的云里雾里,压根儿就没想过一枚小小金钗也有这么多说道,有钱人真是闲出屁了,整日不干正事儿,瞎搞噱头。但有句话他听明白了,这金钗来路不明……
他转了转被太阳晒的晕乎乎的脑袋,突然福至心灵,他抬起头看着陆舟,眨了眨不大的眼睛,贼兮兮的说:“大人,罗家村真的有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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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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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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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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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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