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惊疑:“不见了?还请学嫂仔细说来。”他抬了抬手,道:“学嫂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江夫人点了点头。
突然陆舟耳尖的听到靠着江夫人的孩子似乎肚子在叫,他低头看了眼,见那孩子脸颊红红,一双眼睛噙着泪,却又倔强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陆舟一颗心都要化了。适才太过急躁,这会儿也将心神稳了稳。
“学嫂一路过来想必也累了,这会儿已过午饭时候,学嫂怕是还没吃饭。我叫后厨做些吃食过来,学嫂先吃过饭再说吧。天大的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他又低头逗了逗孩子,笑问道:“你是不是叫容月呀?今年有四岁了吧。”
江容月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软乎乎道:“你怎么知道?”
陆舟就笑:“我和你父亲是同窗好友,你该叫我陆叔叔呢。”
江容月抬头看了看他娘,江夫人冲他点了点头。
“陆叔叔好。”
陆舟捏了捏他小脸,笑眯眯道:“真乖。”
他起身见江夫人眉头仍旧蹙着,便安慰道:“学嫂宽心,我与江学兄相交多年,他出了事儿我义不容辞。容月还小,受不住累。”
江夫人自然也心疼儿子的,遂听陆舟的话,先带儿子吃了饭,又将他哄睡,方才同陆舟说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自婆母辞世后,相公便丁忧在家。我们在绵州老家三年,直到去年六月间,相公出了孝。我娘家在遂州,相距倒不甚远,相公念我多年不曾与家人见面,便送我母子二人回娘家小住些日子。大概九月间,兄长来信,邀相公到资州相聚,说是有位友人游历到了资州。”
说到此处,江夫人微微漾起笑意:“您与相公相熟,当知道相公爱交友。他与我兄长便是早年游历时结识的,我和相公的这段姻缘也是兄长一手促成的。兄长在资州为官,正好相公赋闲在家,兄长一封信送来,他自然呆不住。临走时还与我说了,这趟出去兴许要晚些时候回来,他或许会在川蜀一带再走走看看。不过年关之前定能赶回来的。”
“相公这人虽爱游历,但行事却很守规矩,他断不会撇下一家老小自个在外过年的。我便一直在娘家等。直到兄长派人送来的年礼都到了,还不见相公归来。爹说兴许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这一等便是春节时候。我心里始终不安宁,春节前还给兄长写了信询问,兄长却说相公只在资州留了小半月,九月底时候人便走了,只说四处转转,却也没说要去何处。”
陆舟凝神听着,道:“江学兄一向守信,做事又有章法。他便是临时被什么事儿绊住脚,也定会给学嫂写信说明缘由的。”
江夫人点头:“说的正是,所以我才担心。年后朝廷下了旨意召相公还朝,圣旨直接下到绵州老家。相公当初同我们去遂州时留了长随在绵州,长随得了旨意便启程到遂州去回禀相公。可相公却始终未归。爹还有兄长也派了人去寻,到底能力有限,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来,道:“我常听相公提起陆大人,听他说你们在成都府华阳书院求学时候的事儿,陆大人心细如发,这些年屡破大案,相公心中十分敬佩。这封信是长随收到的,他本来是想一并拿回给相公查阅。但相公不在,我便替他收了起来。”
说到这里,她稍有些赧然,道:“还请陆大人谅解,当时我心急相公安危,未经允许便私自拆了信看,这才得知陆大人调任梁州府提举司了。我,我实在是不知该向何人求助,这才上门来。想请陆大人帮忙打听打听,看相公是否到过梁州府。”
陆舟忙道:“学嫂这是哪里话,我与江学兄情同手足,江学兄的事儿便是我的事儿,学嫂不必如此拘谨客套。说起来,去年十月间梁州府曾有一场热闹,我见其中有幅字画倒像是出自江学兄之手。不如这样,学嫂稍后将江学兄的画像画一幅出来,我请人前来辨认辨认。”
江夫人一听当即便有些激动起来,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我,我这就去画。”
她猛地起身,忽然大脑一阵眩晕,又坐回到椅子上。陆舟不敢上前去扶,忙喊了孟禹,让他请孟嫂子过来,又叫吉祥去请大夫。
江夫人道:“我没事儿,我只是一时激动……”
陆舟叹道:“学嫂这段日子为江学兄东奔西走,心思愁苦,于身体自然不好。学嫂莫慌莫急,总能找到人的。”
陆舟将人安排在偏院,大夫看过之后也说是近来劳心费神,心思郁结所致。开了几副宁神汤药,劝了几句,叫江夫人宽心。
孟嫂子一直在屋里照顾着,直到江夫人喝了药睡下了,她才出来。陆舟见她眼圈微红,便知她适才哭过。想到孟嫂子之前的遭遇,心中不免又是一叹。
回到书房,陆舟提笔画了江子义的画像。然后吩咐吉祥去古月书肆找胡翊,请他到提举司衙门走一趟。
胡翊来的路上还挺忐忑,他端着手缩着脖子问吉祥:“小人经营的是小本买卖,商税也都按时缴纳,书肆是正经生意,也不曾兜售假字画……不知,不知陆大人找小人是……”
他虽没干过什么违法的勾当吧,但他不过升斗小民,见了官儿难免双腿打哆嗦。
吉祥笑着安抚:“胡老板不必惊慌,我们大人只是有些事情要向胡老板打听。”
“什么事儿呀?”
“胡老板去了就知道了。”吉祥笑了笑,道:“胡老板不用这么紧张,我家大人是个随和性子,您多接触两次就知道了。”
胡翊挠挠头,讪笑一声,道:“我以前可从未同官老爷说过话呢。”wWW.ΧìǔΜЬ.CǒΜ
说话功夫提举司衙门就到了,吉祥将人带去书房,把房门带上,便自顾守在外头了。
陆舟刚撂下笔,将宣纸上的墨迹吹干。他见胡翊要跪下行礼,忙道:“不打紧,又不是在外头。”他招了招手,道:“你上前来,帮我认个人。”
胡翊躬着身子踮着脚快步走上前,正好看到陆舟摊在书案上的画像。他当即瞪圆了眼睛,指着那画像嘬了下牙花子,眉头也跟着蹙起。
陆舟瞥他神情,淡淡道:“怎么,眼熟?”
胡翊狠狠点头:“这人,这,这不是……”他猛地一拍大腿:“这是那位高手啊!就是那日我们在翰轩书画社门前瞧热闹时我和您说的,他画了《释迦降生图》的呀!”
陆舟用指关节敲打着画像,眼睛微微眯起,肃然道:“你确定?”
胡翊道:“千真万确呀,我不会认错的。”他用手指着画像,道:“您瞧,他左眼下有颗痣呢。”
陆舟大概回忆起当日同胡翊说的话,遂问:“你那日说这人在拔了头筹之后被孙知府请去做客了,第二日想再请他交流学问时,得知他已退房离开梁州府了。”
胡翊点点头:“确实。当时还有几位公子不大高兴,言语间也不客气,说那位公子恃才傲物,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陆舟便问:“你们第二日是何时去客栈找人的?还有,他在哪家客栈落脚?”
“悦来客栈。”胡翊道:“约莫是巳时初去的客栈,我记得清楚,那日我也想去凑个热闹,可不巧的是早上到了些新书,我理了货之后才去的。到的时候大家也都刚到没多久,正围在客栈门口说话呢。我上前去问,方才知道人已经退房了,还是头天傍晚退的,掌柜也不知他去何处了。”
陆舟眉头微微蹙起,他又问:“你们是自发去寻人的,还是事先和这位公子说好了要聚一聚呢?”
胡翊答:“自是事先说好了的,不过听说是旁人说的,那位公子也应了的。我们这些人都是跟着瞎凑热闹的。”
陆舟又问:“‘旁人’是谁?谁牵的头,你可知道?”
胡翊道:“是杨平。他是梁州府张江县人,哦对了,那幅《释迦降生图》的赝品就是给他买去了。”
“杨平……”陆舟低声喃喃。
胡翊仗着胆子小声问:“大人,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陆舟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你知道杨平住在张江县何处么?”
胡翊道:“这却不知了。不过杨家是张江县富户,到那儿打听打听便知道了。”
“成。”陆舟冲他笑了笑,道:“劳请你走这一趟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胡翊忙道:“不麻烦不麻烦,能为大人分忧是小人应该做的,大人若还有什么事儿要问可随时传唤小人,小人必不推辞。”
陆舟道了声谢,便叫吉祥将人送出去了。
随后他将画像卷了起来,冲门外喊了一声:“陆江,备车,去张江县!”
陆江看了看天色,道:“大人,天快黑了,张江县距此还有段距离,我们恐怕赶不及入城。”
陆舟一拍脑门:“瞧我,一时忙忘了时辰了。算了,今儿就这样吧,明日我们一早就去。”
陆江赶忙应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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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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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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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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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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