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便道:“周大娘子独居,吉祥你直接告诉他我们是谁,免得她害怕。”
吉祥应了一声,然后扬声冲院子里喊:“周大娘子可在家?知县大人来访,劳请周大娘子开门。”
周大娘子透过门缝看了看,见来人果然是陆知县,这才安抚了大黄狗,小心的开了门。
“民女不知知县大人来访,若大黄有惊扰大人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周大娘子一身缟素,脸色苍白,但眼睛澄亮。虽有哀伤,更多的却是一股不服输的倔强。陆舟轻叹口气。周母的后事已经安排妥当,周家一下子只剩周大娘子一个人。虽同村有亲属在,但大多嫌她家晦气,听说之前说好的亲事也吹了。
“未事先告知,这么晚冒昧来访,原是本官考虑不周在先。只是有件事情本官需要问问周大娘子。”
周大娘子搬了凳子过来,道:“大人请坐,大人想问什么,民女必定如实相告。”说着拎起一旁茶壶到了几杯茶:“农家粗茶,大人莫嫌弃。”
李云璟跟着坐下,笑道:“农家粗茶才解渴呢。”
院门敞着,吉祥守在门口。有吃过晚食出来遛弯儿的村民们见周家门口停了辆马车,都好奇的往院子张望。瞧见门口站着吉祥,方知是陆知县车驾,遂不敢再靠前去看热闹了。
陆舟瞧了眼,问周大娘子:“近来生活上可有什么难处?族中可有什么人提及家中田产之事?”
陆舟从小在乡间长大,常听村里叔伯婶婶们闲聊,说那没了娘家倚仗被吃绝户的小娘子,无依无靠,日子别提多难了。
周大娘子道:“谢大人关心。日子还算过得下去。我兄长虽常年不在家,但一向凶名在外,村里人不敢招惹。是以我家上头虽无长辈,但有兄长在,那些人便不敢强占我家田产。何况兄长尚有子嗣,我家还算不上绝户。”
陆舟遂点点头,他余光瞥见桌上放着绣花的绷子,上面插着根针。周大娘子正在绣一对鸳鸯,已基本成型。
周大娘子道:“我接了绣坊的活,赚些家用。小侄儿现今住在舅家,总不好白吃白喝的。头两日韩县丞跟我提了要把小侄儿接过去养,韩县丞是读书人,小侄儿跟着他必定是比跟着我有出息。不过毕竟是我周家的孩子,寻常吃穿用度,还有日后进学的费用我还是要出一些的。”
李云璟叹道:“周大娘子是个明白人呐。”
周大娘子笑道:“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陆舟也欣赏如周大娘子这般明事理又性情坚毅的女子。虽眼下日子清苦了些,但凭她这股韧劲,也定有大造化在后头。
天色渐晚,他也不好多留,闲叙两句便问起了正事儿。
周大娘子听他问的是嫂子的事儿,回忆了下,说:“当年嫂子失踪前确实没有什么异样。我兄长足有两个月未归家,嫂子偶尔会去兄长在细柳巷租住的院子打扫。那天赶的不巧,我和娘要去田里锄草,嫂子又到了和绣坊约定送绣活的日子。小侄儿没人看顾,娘便叫嫂子抱去县城。送了绣活再去细柳巷收拾收拾。原本半天就能回来,愣是到晚饭时候都没见人。”Χiυmъ.cοΜ
“娘说兴许是小侄儿玩儿累了,睡着了,嫂子不方便回来。可我心里头总是不平静。第二日照常跟着娘下田,晌午回家瞧见小侄儿在院子里哭,还以为是嫂子回来了。我抱着小侄儿哄,还喊了几声嫂子,可没人应。家里家外都找了,没见嫂子身影。”
“小侄儿才两岁多,话还说不全,我问他娘在哪儿?他只管哭。含含糊糊的好像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楚。当晚嫂子没回来,问了同村人,也说没见嫂子。我心里着急,想去韩家问问。正碰上兄长黑着脸回来,他说嫂子跑了,再不回来了。小侄儿当时哭的更凶了。这话还叫路过的乡亲听见了,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打那之后小侄儿就不爱说话了,兄长更是不回家了。顶多一年回来两回,给家里送些钱。”
李云璟就道:“周五郎两个月未归家,一回家韩大娘子就失踪了?”
周大娘子点了点头。
李云璟眉头一蹙:“那时节也不是春耕时候,各家各户应该不算忙。周小郎那么小,不可能是自己回来的呀。难道真没人看到韩大娘子?”
李云璟这么一说,周大娘子也觉得奇怪了。
“我嫂子为人和善,脾气软和,和村里人相处的不错。虽然很多人都说嫂子跟人跑了,但过去和嫂子相交的妇人们可没有一个说嫂子的不是。何况我家住在山脚下,从村口过来要经过许多人家,往常跟嫂子一起回来,大家见了总要打招呼的,总有人能看到嫂子的呀!大人,您既问起嫂子,是不是,是不是嫂子根本不是和人跑了,而是,给人害了!”
周大娘子眼含泪花,虽然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只要没看到尸骨,她总还有几分念想,想着说不定嫂子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陆舟道:“此事我也说不好,不过事情有些疑处,我还要再去细柳胡同看看。今日天色已晚,本官便不多打扰周大娘子了。”
周大娘子红着眼睛说:“多谢大人还惦记我嫂子失踪一事,如若此事有了定论,还望大人告知民女。”
陆舟起身点了点头:“应该的。”
走到门口他瞥了眼院门和院墙,道:“院门有些松动,院墙矮了些,得加高,上头撒上藜棘。周大娘子孤身独住,难免有心思龌龊之人生了想头。明日我派衙门的人过来修缮。款项不必担心,衙门自有补贴。”
周大娘子忙摆手:“这岂敢让官府破费,我自去修缮便是。”
李云璟就道:“你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安排这些,知县大人也是为本县百姓安全考虑,你安心承了便是。”
周大娘子福了福身:“那,有劳大人了。”
李云璟跟在陆舟后头上了车。彼时火红的晚霞洒满天际,在山间铺洒一片火红,裹着雾气的夜色悄悄爬上,在这片火红之上添了浓墨重彩的几笔。
他就这样撩着帘子指着天边尽头:“师弟快看,云霞真美。”
陆舟探身出来望了望,火红的色彩投射在他明亮的双眸里,像簇着两团火,李云璟忍不住看呆了。
忽然,陆舟猛地一拍车门,叫道:“周家住在山脚下,若有人抱着周小郎走山路折返,自然不会给村人瞧见!”
李云璟正沉溺在师弟美色中不可自拔,忽听他叫了一声,心中那股旖旎之情顿时散了。
他拧着眉望向山林,说:“是韩大娘子么?”
陆舟拉了李云璟一把:“师兄上车,我们去细柳巷。”
李云璟一撩袍子,利落的爬上马车,吉祥一扬鞭子,骏马哒哒哒的跑了起来。马蹄声渐渐远去,淹没在逐渐浓重的夜色里……
德阳县。
墨色的夜空坠着几颗残星。山中丛林茂密,月色笼罩下,树枝摇曳,投下斑驳树影。伴着林间晚风,传来沙沙声响,细碎的脚步声淹没其中。
“就是这里了。”陆祥声音低沉,透着一丝沙哑。
袁均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一瞧,低呼一声:“界碑!”
“没错。依石铁所言,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叫王家村的地方。但汉州府一带所有名为王家村或是大王村的地方我们都搜遍了,并无疑处。按着袁知县之前搜集的地形图,最后将范围锁定在廖县,只是廖县并没有王家村。但就我观察,廖县的地形很像有矿山存在,我便着重搜查廖县各村镇,最终在魏家村发现了隐藏的界碑。”
袁均四处看看:“在魏家村的地界突兀的出现王家村的界碑,实在匪夷所思。汉州府一带在中原混战时是蜀国所在。蜀国地处西南,山高林密,虽国小力弱,但战乱极少波及此处。我朝建立之初,蜀国皇帝审时度势,并未动兵戈便举国归降。因此蜀国国土未经战乱,许多村落都保留原来的样子,沿袭至今。这魏家村村的界碑老旧,可见村落并非新建。”
他摩挲着手边的界碑,道:“但是这块王家村的界碑,虽然有些年头了,却远比魏家村界碑要新。一般合并村落或是建立村落都要经过官府记录,我们得查一查廖县县志,看看有没有关于王家村的记录。”
陆祥就道:“若要查,只怕会打草惊蛇。何况廖县知县也未必会容许我们外县的人查本县记录。我虽身负皇命,但却只能私下行事。明面上的事宜还得请王提刑出马。”
袁均就道:“我这便回去给王提刑写信。”他见陆祥眯缝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山坡,遂问道:“你要带人进山查探么?”
陆祥点了点头:“我们分头行事,不管前方是什么魑魅魍魉,遇见我陆祥,我都要让他们现出原形。”
袁均拍了拍陆祥的肩膀:“陆将军,前方凶险,万务保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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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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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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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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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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