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回头看他,道:“上头的命令还没到,你且暂时在牢里好好呆着,至于是不是立功还要等本官再调查一番,之后酌情处理。”
何峰又道:“那不知可否让我的家人来看看我呀~”说着还落下几滴泪来,委屈的不行。他用袖子抹抹眼泪,带着哭腔道:“我想我娘了。”
陆舟:……
他觑了眼何峰:“没记错的话您儿子都进学了,您不会还没断奶吧。”
何峰:“自是早都断了的。”
陆舟叹了口气:“本官会看着安排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走到大牢门口时,他扭头对狱卒说:“卫生再搞一搞,熏的本官脑仁儿生疼,你们也怪能忍的。”
狱卒目送陆舟离开,又扭头问同伴:“可埋汰了么?我觉着还行啊。”
同伴点点头:“可能是大人太爱干净了。”
……
陆舟脚步匆匆的回到前衙唤来陆江,吩咐道:“你去找一个叫周五郎的人,他曾是县衙的衙役,之前报名衙役考试的名录上有他的住处,你循着找过去,就说本官有事问他。”
陆江拱手应是。
陆舟又喊来孟禹:“你去把孙狗子喊来。”
孟禹笑着应声,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陆舟扭头问李云璟:“这小子怎么跑这么快。”
一旁的吉祥道:“这两日大人总是忙着,也没喊他跑腿儿,他心里慌着呢。读书都有些读不进去,唯恐自己不受大人重用,哪日就给他撵出去了。”
陆舟笑了一声,叹道:“到底是个孩子呀。”
陆成也道:“是啊,孩子总是藏不住心事儿。”
陆舟‘哦’了一声,道:“这话怎么说?你发现什么破绽了?”
陆成道:“他总是时不时的偷瞧孟璋住的屋子。还有他晨读的时候喜欢坐在那间屋子的窗下。虽然只是不起眼的举动,但人的眼睛骗不了人。我曾看到过他坐在那里哭。”
李云璟就道:“与其怀疑着,不如想办法确定。这孩子性情敦厚正直,我们诈一诈,定能诈出他的身份来。”
陆舟想了想,摇了摇头道:“目前对于孟璋的死我们虽有疑惑但并无任何证据,倘若现在叫他们表明身份只怕会让他们害怕。我瞧那位孟夫人是个谨慎的,若她不信任我们,在被识破身份后离开县衙,恐怕会遇到危险。我们不如且静静的等,等手里握有证据后再谈其他。我觉得王癞头的死是个突破口。”
不大会儿孟禹将孙狗子带来了。
孙狗子这几日跟着先生们认了不少的字儿,回家还能教儿子呐,别提多高兴了。也因此他对陆舟愈发尊敬了。
“大人传唤小的,不知有何要事?”
陆舟将身边人打发了,然后和孙狗子说:“本官向你打听一个人,王癞头。”
孙狗子当下一惊,连说话都有些哆嗦:“大大大,大人打听,王,王癞头?”
陆舟本也就是瞧孙狗子这人还算老实才找他来问两句关于王癞头的事儿,可不曾想他反应这么大,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他故作高深,道:“你且说说他吧。”
孙狗子张了张嘴,干巴巴道:“大人都知道了?”
陆舟眉头一皱,忍不住和李云璟对视一眼,心道这里头还真有事儿?琇書蛧
然后他又故作镇定的点点头:“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
孙狗子当即扑通跪倒在地,哭求道:“大人要为癞头做主啊!他定是给人害死的呀!”
陆舟眼皮一跳,倾身向前:“这话怎么说?”
孙狗子就道:“癞头从不饮酒的!”
李云璟就道:“万一是一时兴起,或是被人灌醉呢。那天他替何峰办事儿,许是中途见了什么人,推脱不过才喝了酒呢。”
孙狗子道:“别人不知,但我和封四哥都清楚,癞头不能饮酒,哪怕只是一杯他都要当场发癫症的!连路都走不了,如何能到河边去!”
陆舟又想到何峰说王癞头曾找过他,便又问孙狗子:“王癞头收敛孟知县尸骨后可曾找过你?”
孙狗子想了想,说:“听我娘说癞头去我家了,不过那会儿我去乡下舅家拿鸡仔,并不在家。”
“那你娘可有说癞头当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孙狗子摇头:“娘就说癞头来找我了,告诉他我不在家,癞头转身就走了,连话都没说。后来我回家,娘告诉我癞头找我,好像还挺急的,我便又去癞头家看看,结果癞头他弟说癞头这几日都没回家。”
陆舟又问:“你,封四和癞头,你们三个关系很好?”
孙狗子就点头。
陆舟道:“既然如此,王癞头找过你,那么他也一定去找过封四了?封四有和你提起过么?”
孙狗子摇头:“癞头死了之后,我问过封四哥,他说不知道癞头找没找他。他家里只他一个人,那两日衙门没有主事的人,上下一团糟,衙役们也没人管,找不着人也是常有的事儿。”
陆舟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想起封四这个人颇有些心计,若直白的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孙狗子红着眼眶问:“大人,癞头是不是真是叫人害死的?”
陆舟道:“本官的确有所怀疑,不过眼下证据不足。你回去后什么都不要说,包括对封四。若是知道的人多了,恐怕走漏风声。”
陆舟说的严肃,孙狗子更为重视了。虽然他最信任封四了,但知县大人吩咐的话他是一定要听的。
孙狗子走后,李云璟对陆舟说:“这个封四……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陆舟眼睛一眯:“找个机会试试他。我们已经摸到这里了,再查下去必定会打草惊蛇。我们现在得找个机会避开耳目把王癞头和孟璋的尸骨挖出来。”
李云璟一惊:“刨坟呀!这不好吧!再说死了这么久,尸体已经腐烂,你还能验?”
陆舟就道:“总要先看过尸体再说。登州一带不比南方,这边气候干燥,春日天气又凉爽,尸体埋在地下腐烂的速度不会太快,孟璋的尸体情况应该还好。至于王癞头,他在河里泡了几天,尸体捞上来时已经面目全非,又过了两个多月,恐怕腐烂程度会很严重,也兴许就是一堆骨头了。但不管怎么说,尸体都是杀人案中最关键的证据,我们总得看一看,万一有什么发现呢。对了还有,师兄,你能不能帮我运些冰块回来,我要建个冰室。”
之所以刚来时没有先动尸骨,一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平县的势力,二是考虑到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热,尸骨挖出来不如在地下保存的好。只是陆舟没有想到何峰会牵出王癞头这条线索,而孙狗子的话又让陆舟更确信王癞头死因有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他开始调查王癞头和周五郎,背后之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所防备,那么这时他也顾不得身后的危险了,必须要把尸体握在自己手里。
李云璟见陆舟眼神变了,也郑重其事道:“师弟放心,我小叔在登州府给我留了人,我明日便走一趟文县,让他们同其他府城商量商量,尽快把冰运回来。”
陆舟也郑重的朝李云璟拱手行礼:“有劳师兄了。”
李云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没事儿,谁让我是你师兄呢。”他抬了抬手,本是想搭在陆舟的肩膀上,可不知怎的,手在半空中急急转了个弯儿,他收回手,假意挠了挠头,笑道:“小事情。”
陆舟看了他一眼,眉梢微挑:“师兄热了么?怎么脸颊红红的。”
李云璟干笑两声:“是,是啊,今天老热了!”
陆舟点点头没说什么。
李云璟看了看天色,道:“天都黑了,陆江去找个人怎么找这么久。”
陆舟道:“许是没等到人,也或者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陆江办事稳重,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天晚了,师兄洗洗早些睡吧。哦对了,我这里还有新的话本,师兄要看么?”
李云璟摇摇头:“最近太忙了,上次你给我的我还没看呢。”
陆舟道:“辛苦师兄了。”
李云璟看了他一眼,小声‘嗯’了一声,突然又道:“今天晚上月亮还挺亮的。”
“嗯。”
“……那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
“嗯,师兄慢走。”
……
李云璟走出两步,忽然回头和陆舟说:“等冰室建好,你验尸的时候我和你一起……”
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正想着圆回去,就听陆舟说道:“验完尸若师兄夜里害怕,就到我房里睡吧。”
这几乎是师兄弟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了,在成都府那几年他们就是这样的。
李云璟扬了扬嘴角,只是心里并不那么畅快。总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龌龊的事情。他明明不怕尸体了,他只是想和师弟呆在一起而已。
原本他以为是受那些话本的影响,他才对师弟产生那样的感觉。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碰那些话本,师弟在他心里的分量反而愈发重了。他常常会梦到师弟。他以为一切都是错觉。可当他看到荣四看师弟的眼神时,他便知道了,师弟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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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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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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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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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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