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有人见过吴树。”宋宏明声音低沉,“只是我派出去的人搜找这么多天连吴树的影子都没见着。那些拿着画像打听吴树的人也都是街边乞丐,只拿钱办事儿,没有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让他们打听的。你那边怎么样,可有消息?”
宋宏明没有得到回应,又喊了尹辉几声。尹辉猛地回神,问:“怎,怎么了?”
宋宏明蹙了下眉:“你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我问你可有找到吴树的线索。”
尹辉摇了摇头:“这小子只怕是,只怕是落到别人手里了。”
宋宏明:“何以见得?”
尹辉抿了下唇,想了想还是没说,只道:“总之眼下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得尽早想办法,北边我们已经联系不上了,恐怕已经被什么人给控制住了。曹大人那边也没有消息传回,我担心他会为了自保而同我们撇清关系。”
宋宏明目光阴鸷:“他撇得清么?我宋家当家夫人可是他亲妹子。”
尹辉就道:“曹喜什么事儿干不出来,我们虽说有利益往来,但沾上那事儿的是我们这些人,曹喜只要动动手脚,说我们是背着他借势走私,再有曹端成在背后运作,曹喜想脱罪还不是易如反掌,顶多被朝廷申斥一番,罚罚俸禄。至于他那妹子,哼,一个没了儿子的妇人罢了,曹喜会为了她而断了自己前程?”
宋宏明就感叹道:“若阿显还在,曹大人多少还会顾念些情谊的。可惜了……”
提到宋显,尹辉忍不住抖了一下,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这时有下人来报:“老爷老爷不好了,老太太又闹起来了,尹姨娘在后头照料,差点儿就被老太太给挠花了脸!”
宋宏明狠劲儿的揉了揉脑袋,抱怨道:“先前说阿显不入殓闹的家宅不宁,好啊,这回阿显回来了,明天就要出殡了,怎么一个二个的还不消停!见天的作,家都要作没了!”
宋家最近真可谓鸡犬不宁,内宅作闹的厉害不说,外头也有各种事情缠身,如此混乱之下,许多事情就难免顾及不到。也或许是真的做贼心虚,曹氏照陆舟的说法私下里放出的风声,竟让整个宋府陷入恐惧之中。
曹氏原本以为背后凶手会多加防范,此事办起来多少会有些困难,却不想事情竟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到让她开始怀疑这整件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有些心神不宁,本想念念佛经静静心,可却怎么都念不下去,索性就去宋显的房里坐坐。
宋显的房间陈设一如既往,曹氏没叫人挪动,就连打扫房间也只叫雅儿动手,其余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打扰宋显的安宁。
曹氏每次进来也只是坐一会儿,屋里的东西她很少动,因为她知道阿显不喜欢别人翻动他的东西。上次陆舟和李云璟进来也只是稍稍看了看,若非李云璟没站稳,只怕他们也不会阴差阳错的发现被宋显好好收藏起来的那封信。
可今日不知怎么,曹氏总觉得宋显的死并不简单。如陆舟所言,宋显的死是有预谋的,但就案发现场来看,凶手又似乎没有做到万全的准备,看样子更像是仓促之间定下的计谋。又或者是当中出了什么岔子才导致案发现场漏洞百出。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将真凶划定在宋家内宅上。
曹氏起身在屋里踱步,又在宋显的书案前坐了坐,拿着宋显写过的字帖瞧了瞧。他总是很喜欢练字,他说练字可以磨练心境。曹氏看不大懂这些,只觉得阿显字写的很好看。她还将阿显的字帖寄给大哥看,大哥都说阿显写的好,学问也不差,日后必定前途广阔。
书案右手边搁着一个红木匣子,曹氏知道这里是阿显和舅舅的通信。大哥一向欣赏阿显,舅甥俩也总是时不时的通信。阿显每次收到舅舅的信都要拿到曹氏那边念给曹氏听。曹氏知道阿显也是很喜欢舅舅的。
她不由自主的打开那个匣子,信被保存的很好,每一封都按着日期排列好了。曹氏将信拿出来,突然发现有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封蜡。她好奇了一下,难道是阿显给舅舅的写的信还没有来得及寄出?她忍不住抽出信来看了看,信的开头便是问舅舅安好,正是宋显写给曹喜的信。原以为就是普通的问好,却不想越往后看,信中内容越让曹氏心惊肉跳。
“……本朝商业繁荣,常为外族所羡。然商人罔顾法度,行走私之事,窃国之利,夺民之益。陈与北辽之间常有摩擦,此举无异卖国叛国,当受惩处。常言道子不言父过,但先生教我国之利重于己之利。今宋显甘为不肖子,亦当告发生父窃国之行。走私茶叶于北辽,搅乱川蜀茶叶买卖……更有尹氏赌坊戕害百姓,不知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公然行凶,令人发指,其恶行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曹氏捏着信的手忍不住发抖,浑身汗毛倒竖,眼前阵阵发黑。宋宏明他怎么敢!怎么敢!!
“不,不对……”曹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宋宏明没这个胆子,但尹辉有,那个人心狠手辣,唯利是图,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不出来。前些年他常往北边跑生意,不过短短两年垂死的尹家就再度崛起,必定同这走私有关。既然宋宏明参与其中,那大哥……参与了多少?
这封信宋显没有写完,所以并未封蜡,也没有寄出。但曹氏明白了,宋显的死必和此事有关!她心里阵阵发冷,也许一系列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并非是她手段多高,而是宋家走私之事同样被他人获悉,宋宏明和尹辉自顾不暇了。
她瘫软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夜色渐浓,无法想象宋显在得知此事时心里有多震撼,在写这封信时内心又有多纠结。因为信中内容若被调查属实,等待宋家的就是灭顶之灾。
雅儿见曹氏久久不出来,有些担心,便敲了敲门。不见曹氏回应,雅儿情急之下推门而入,见曹氏靠在椅子上,浑身止不住的抖。她忙上前去握着曹氏的手,手心全是冰冷滑腻的汗。
雅儿急问:“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呀,您可别吓奴婢呀夫人!”
曹氏缓缓睁开眼,手里那封信已被她的汗打湿,信纸皱了起来。她坐起身,用帕子擦干了手,小心翼翼的将信纸铺平,仔细的收在信封里。
她看了眼外面,夜已深了。她问雅儿:“大湖那边布置的如何了?”
雅儿道:“人已经逮住了。”她顿了顿,恨恨的说:“是少爷院子里的扫撒小厮钱三。”
曹氏问:“他做了什么?”
雅儿道:“他说曹嬷嬷将明月楼的钥匙给了他,让他想办法在少爷出门前把钥匙交到少爷手里。这钱三滑头的很,起初还妄想抵赖。幸亏奴婢眼疾手快抢了他手里写着罪证的黄纸。那钱三只怕也是心里有鬼,奴婢吓了吓他,他便全招了。”
“钱三不是少爷身边的亲近小厮,不用整天跟着少爷。咱们少爷平素又不大管院子里的事儿,下人们多少有些懒散。钱三这人好赌,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去尹氏赌坊赌一把,有段日子还赢了不少钱,他便愈发上瘾了。谁料越往后赌输的越多,他又不甘心,还想着翻盘,最后却越陷越深。赌坊的人拿着欠条找上他,说只要办成了事儿,过往欠债概不追究。”
“他知道的倒是不多,无非是那些人叫他做什么他就照做。起初他从曹嬷嬷手里接过钥匙,在少爷去见吴槐的那天拦下少爷,假意说是自己捡的钥匙,不知该给谁送去。少爷急着走,顺手接过钥匙就出门了。那上头挂着明月楼的牌子,钱三说少爷看到了。他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那些人后面又找上他,叫他去杀了曹嬷嬷。”
曹氏蹙了下眉:“钱三可知道刘平在哪儿?”
雅儿摇头:“他说不知道。那天并不是他去找的曹嬷嬷,他只在大湖那边等,见着曹嬷嬷过去了,就突然从背后窜出来把曹嬷嬷推了下去。”
曹氏敲了敲桌子:“看来同曹嬷嬷接头的另有其人。”
雅儿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曹氏道:“把钱三送去提刑司衙门,后面的事情照原计划进行。”xǐυmь.℃òm
雅儿点了点头,转头便要出去,曹氏叫住了她。
雅儿问:“夫人还有其他吩咐?”
曹氏道:“雅儿,派人去把城郊那处庄子收拾出来,这两天你抽空把府上的东西整理好,我们过些天到庄子上去住。还有,叫曹掌柜把这些天收集的关于尹氏赌坊的消息整理出来交给我。”
雅儿道:“奴婢知道了。夫人,天晚了,雅儿扶您回房休息吧。”
曹氏摇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先下去安排事情吧。”
雅儿走后,曹氏拿过书案上的墨开始研磨,墨香的味道慢慢在房中弥漫开,曹氏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拿起架子上宋显常用的那只湖笔润了润墨,在宣纸上款款写下一封和离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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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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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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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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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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