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满仓听陆舟说起这事儿惊的不行。他们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贫农,糊口就不错了,哪来的什么劳什子家规。他们家的规矩就是老子说了算,小子不听话那就打,打到服为止。
陆舟指着堂屋那幅字道:“爹不是早就立规矩了么,这也算是家规呀。”
陆满仓就问荀湛:“女婿以为呢?”
荀湛道:“四郎说的有理。无规矩不成方圆,陆家子孙繁茂,且如今势头已起,已不再是当日贫农。子孙各有前程,家族发迹指日可待。如此便要立规矩用以约束子孙德行,赏罚分明,公正严明,家族方能走的长远。”
陆满仓看了眼老伴蒋氏,蒋氏认同的点了点头:“无非是将我们口头教导儿孙的话写进本子里,一代传一代,这是好事。”
陆满仓就道:“老汉我斗大字不识一个,长子次子虽做了些买卖,但叫他们写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可不成。三子远在边关,四子年纪尚轻。这事儿怕要劳烦大女婿了。”
荀湛拱手笑道:“岳父有命,小婿自当遵从。不知岳父有何见解?”
陆满仓憨笑一声:“我哪懂那个,便是堂屋那副字还是听四郎背书时觉着好才记下的。我嘛,也没别的想法,就想着子孙能有出息最好,没有那就踏踏实实做人,恶事莫做。”
蒋氏也跟着点头:“还是那句话,无论贫富,都要学会做人。”
荀湛起身朝二老行礼,道:“岳父岳母都是心善之人,虽无华丽言辞,但心思澄明,周全踏实。小婿明白岳父岳母心中所望,必当做出合乎陆家气节之家规。”
陆满仓笑哈哈道:“那就辛苦女婿啦。”
蒋氏道:“此事也不急,女婿有空了便写一写,日子长着呢。明儿二娘子就要启程去沧州了,四郎他们也要回书院去了。今儿叫你爹再杀一头猪,咱们请九爷和李老夫人来家里热闹热闹,算是给二娘子送嫁吧。”
陆舟忙举手:“娘,我去请李祖母。”
蒋氏笑着点头。
荀湛则道:“伯庸那边我去请。既是给二娘子送嫁,村里人也当知会一声,咱们二娘子虽是远嫁,但也嫁的堂堂正正。与其叫村里人无端猜测,不如就堂堂正正亮出来。我知道爹娘心里还惦记当年胡家强娶大娘子一事,唯恐三郎在北边的事儿给旁人知晓,又来找家里的麻烦。”
陆满仓道:“可不是,那小子一声不吭的当将军了,家里啥都不知道,要不是那胡家……”他放低了声音:“要不是胡家没了,大娘子那事儿还不知道要如何解决呢。可总这么藏着掖着的吧又好像咱家不敞亮似的。”m.χIùmЬ.CǒM
荀湛就说:“自胡家覆灭后,德阳县太平许多。又有袁知县治理有方,爹倒也无需担心什么。何况,官场上没有秘密。三郎的事儿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有心人想要找陆家的麻烦,不管我们如何低调,他们也还是会找上门来。有时借势也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蒋氏道:“女婿说的有理。我们也不用去宣扬什么,只好好的给二娘子送嫁,他们若要问,那便简单说一说,不问那便算了。往常该怎么相处,往后就还怎么相处。既然要大办,就把蒋家人也叫来热闹热闹。”
荀湛笑道:“还是娘想得通透。”
陆满仓大手一挥:“那就听老婆子的,行了,各自忙去吧,我去杀猪。”
陆舟赶忙往出跑,还不忘嘱咐他爹:“爹,等我回来再杀猪,师兄要看的!”
陆满仓应和道:“知道了!”然后忍不住小声和蒋氏道:“这李少爷什么癖好,回回杀猪都落不下他,送走咱家多少头猪了!”
蒋氏拧他一把:“瞎说什么呢!”
李云璟听说陆家又要杀猪,忙扔了书就和陆舟往外跑,袁叙白一听,也跟着跑了出去。仨人一前一后的从李老夫人眼前飞速掠过,惊的她老人家眼睛一瞪:“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杨嬷嬷就笑:“陆家又杀猪了。”
李老夫人也是哭笑不得:“这孩子,全村的猪都怕他了。”
主仆俩哈哈笑了起来,李少禹瞧见,上前笑着问:“母亲笑什么呢?”
李老夫人道:“笑阿璟呢,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着,就爱看人家杀猪。对了今日陆家相请,你也去吧。给他家二娘子办酒,徐家人要明日迎亲才来,你不用避讳什么。”
李少禹道:“自是要去的。其实倒也没什么避讳的,只是碰到徐家难免会想起父兄。算了,不说这些,我们也去陆家热闹热闹吧。”
陆满仓正在院子里磨刀,大郎二郎把猪捆了起来,那猪还在挣扎吼叫,撕心裂肺的。
袁叙白啧啧道:“真要杀呀,太残忍了!”
李云璟白他一眼:“吃猪肉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心疼猪。”
袁叙白:“那我不是没看见怎么杀猪的么!”
陆舟:“你今天看见了,那你今天别吃了。我家今天有猪肘子,酱大骨,卤蹄髈……”
袁叙白:“……其实也没什么的,猪嘛,养肥了就要吃的,这是身为猪的命运。”
李云璟:“希望你来世可以感受一下猪的一生。”
袁叙白:“你好毒!”
“要杀了要杀了!”李云璟一把攥住陆舟的手,激动的伸着脖子瞅。陆舟回握住,还捏了一把。
袁叙白‘嗷嗷’直叫唤:“啊啊啊猪要死了!”
陆满仓:……
头一次杀猪被这么多人围观,还都是读书人,叫的这么欢实,斯文不要了么?
他磨了磨刀,比了比,瞬间功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出手极其利落。
袁叙白赞道:“好刀法!”
陆满仓微微颔首:“杀的多了就有手感了。”
李云璟与有荣焉的道:“我陆叔叔杀猪利落,全村人杀猪都要请陆叔叔上手的。”
袁叙白:“所以你围观了全村的猪被杀现场?”
李云璟挥了挥手:“小意思啦!”
吴氏端着热水过来,嫌弃道:“去去去,快别跟这儿碍手碍脚的了,满地的脏污,弄身上也不嫌脏的慌!”
蒋氏出来道:“实在闲着没事儿就去院外摆桌子,招呼乡邻去。”
李云璟就拉着两位师弟到院子外头安排坐席,陆家这次摆流水席,全村的人都来了。
大家伙一听说要给陆家二娘子送亲,都惊道:“啥时候的事儿呀,说的哪家人呀,这陆家瞒的可够严实的呀,都没听说呢。”
便有村民道:“你没看见?前些天有一对老夫妻上门了,想必就是提亲来的吧。他家二娘子不是去北边看病了,许是他家三郎在北边认识的人吧。”
“嗐!那这就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陆叔陆婶能舍得?”
“你没瞧见二娘子这趟回来康健不少么,陆三郎想必混的不错,认识什么厉害人物了呢。”
就有村民眼尖,一把揪住陆舟,笑问他:“小四郎,你三哥在北边是不是当大官儿了!”
陆舟拢着手笑眯眯道:“算不上什么大官。”
“那是啥官儿呀,说出来我们也高兴高兴。”
“就是给将军打副手的。”
“嚯!陆三郎出息了呀!你家虎头跟着去,混的也不错吧。”
陆舟就道:“虎头还小,且有的磨炼呢。”
老一辈的人就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咱们溪山村也出当官儿的了呢!”
旁人就笑:“根叔糊涂了,陆九爷家的大公子不是早就在京城当官儿了么!”
根叔一拍脑门,笑哈哈道:“可不是,瞧我这记性。好啊,真好!年轻人立起来了!”
他拍着陆舟的手道:“小四郎呀,要好好读书,日后也当个好官儿,光宗耀祖!”
陆舟笑着应下。
蒋氏原还担心大家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蒋舅母道:“你家今时不同往日,闹雪灾的时候又帮扶乡邻,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好谁坏大家伙心里头门儿清呢。”
李老夫人也道:“陆家仁义宽厚,必有余庆。”
蒋舅母笑的爽利:“瞧瞧,还是李老夫人会说,多读些书就是不一样。我家那小孙子回头就送去学堂,不求考功名,至少得能写会算,往后也能谋个出路。”
李老夫人笑道:“蒋家妹妹说话在理。”
蒋舅母笑问:“李少爷学问好,人又俊朗,翻过年也有十七了吧,老夫人可有打算了?”
李老夫人抿嘴笑道:“这孩子还不定性呢,倒也不急。不管怎样,总要看他喜欢。”
外头陆舟和李云璟正将脑袋凑一起不知又商量什么,便见一个不停絮叨,另一个捂嘴偷乐。还有个大脑袋给他俩望风。
蒋舅母瞧了不由笑道:“这师兄弟俩感情可怪好的。”
李老夫人望了望,也笑着说:“阿璟说他最喜欢和四郎在一处玩儿了。”
蒋舅母就笑:“小时候谁都不让谁,没成想长大了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想起这俩孩子小时候搞那什么投票,四郎还去我们村拉外援,可给李少爷气坏了。”
李老夫人想起俩孩子小时候干的那些啼笑皆非的事儿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叹道:“一晃眼,孩子都大啦!”
蒋氏道:“往后他们师兄弟几人考出去了,也能互相帮扶着,我们也能放心啦。”
李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眸光略微黯淡了下去。不过瞬间,似又坚定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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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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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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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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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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