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璟一行人从南城门入城,车夫将牛车停在指定位置。一行人下了车便直奔大道去,沿街都是商铺,熙熙攘攘的人群,连声吆喝的小贩,两旁不断飘来的香气,热闹极了。
陆祥和项冬青一左一右将四个小的围在中间,时不时的也瞧一瞧两旁热闹。
陆舟耸了耸小鼻子,指着一旁的小吃摊道:“三哥,我们要一碗粉子醪糟吃吧。”
李云璟忙转头去看,跟着点头:“我没吃过,好吃么?”
陆舟就道:“可好吃,可好吃了。”
李云璟立马摸出钱袋:“我也要一碗。”
陆祥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的,想着家里孩子也是头一次进城,倒也不抠搜,说着就要买上三碗。
陆舟忙叫道:“三哥,买两碗我们三个分食就好,前面还有好多好吃的呢!”
李云璟一听又说:“陆三哥,你买一碗给虎头侄子和喜儿侄女吃,我买一碗跟四郎分着吃。”
陆祥就说:“不好占李少爷便宜的。”
李云璟已经递了钱过去了:“陆三哥客气什么,大不了下次碰上吃食你来付钱便是。”
陆祥便没再推拒。
四个孩子凑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意犹未尽。
李云璟道:“我忽然想起在太原时候吃的蒸羊羔了,浇上杏酪,也像这样用勺子舀着吃,嫩嫩滑滑的,可香了。”
陆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如果我也能去太原就好了。”
李云璟也颇为怀念:“会有机会的。”
“幺叔看,前面有煎羊肉!”虎头踮着脚望去,说:“煎的油亮亮的,一片一片的,肯定好吃。”
“虎头有眼光,你三叔也爱吃这个。”陆祥笑着带孩子们过去,颇为熟稔的对那小贩道:“六片煎羊肉。”
说完又朝项冬青笑笑:“你也尝尝。”
小贩忙里偷闲的抬头看了眼陆祥以及身边的几个孩子,话家常般说道:“陆三爷今儿得闲了?”一边说一边麻利的用叶子包好羊肉递过去。
“这不是中秋么,带家里孩子出来逛逛。瞧着生意不错呀。”
“嗐,小本买卖,图个温饱。三爷,你家这几个孩子不错。”
“可不是,喏,这是我弟弟,如今拜了先生念书呢。这高个儿的是我弟弟的师兄。那边虎头虎脑的是我侄子,这丫头是我大侄女。”
小贩笑呵呵道:“瞧着就是有福气的。”说完又看了看两边,探身过去道:“三爷可看好了孩子,这县城里最近涌进来不少生面孔。”
他朝街角努了努嘴:“瞧,三五成堆的聚在一起,那目光像要吃人似的。”
陆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便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蹲守在饭馆门前,跑堂的像赶苍蝇似的驱赶他们。
陆祥蹙眉道:“怎么回事儿?这是哪里闹灾荒了?”
小贩道:“隐约听说是南边水患,死了不少人。这些流民凶狠着呢,总之小心谨慎些总没错处。”
陆祥付了钱,和项冬青对视一眼,心也提了起来。
这一条街走过去都是各色小吃,陆祥也怕几个孩子光知道吃这些,正八经儿的饭吃不下,回家爹娘可要削他了。便带着几个孩子拐进街边不起眼角落的一个饭馆。
“别看这饭馆门面小,做的菜却是很地道的。”陆祥笑着对项冬青道,唯恐他们大户人家瞧不上这小馆子。
“呦,三哥来啦,快请进。”跑堂的十分热情的招呼起来,将人引到二楼临窗位置去,道:“这视野好。”
说着又给众人添了茶,笑道:“三哥今儿想吃些什么?”
陆祥道:“今儿带家里孩子出来玩儿,你瞧着有什么合适孩子吃的尽上来便是。”说完他问项冬青:“不知项兄弟吃得惯我们川地的麻辣不?”
项冬青点头道:“都可。”
陆祥就对跑堂的说:“再上两道店里招牌菜。”
几个孩子坐不住,扒着窗户就往外看热闹。
喜儿指着下面街道说:“幺叔你看,多好看的灯笼呀!”
李云璟在太原时倒是去灯会玩儿过,他道:“待中秋那日晚上,整条街的灯笼点起来,只怕会更热闹呢。”
喜儿一脸向往。
这时从人群中窜出一队衙役来,直奔那些流民乞丐去了。喜儿吓了一跳。
“三叔,他们要被抓进大牢里么?”
陆祥向外看了眼,不由得蹙起眉头。
那些乞丐见衙门来人,哄的一下四散奔逃。也是街道上多是出游的百姓,那些人钻入人群中不多时就不见踪影了。
陆祥奇道:“若是普通流民,驱赶了就是。怎么我瞧着这些衙役倒像是专门找他们的。”
说话间眼神一飘,蓦地发现他们邻桌坐着一位红衣女子,背朝他们。那女子一身利落短打,乌黑秀发高高束起,瞧背影颇为英气。适才上二楼时没有过多注意,许是那女子故意收敛气息。这会儿再瞧,却见女子手边搁着一个长木匣子,很像剑匣。
陆祥朝项冬青使了个眼色,项冬青不动声色的看过去,微微颔首。
“咱们只是来逛逛,吃过饭也该回去了。”
陆祥明白他的意思,这些事不与他们相干,他们只要照顾好几个孩子便可。
没多大会儿菜便上齐了,几个孩子捧着碗吃的正香。不知何时,邻桌的女子手里多了一张纸。她展开那纸,纸面上赫然画着一个卷草纹的图形,图形中间是一个‘荣’字。
陆祥猛然一呆,隐约感觉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标记。他心里纳闷,总觉得曾有什么东西被他给疏忽了。
陆祥一时想不出,便也只好搁置。他叫跑堂的打包几个肉包子,好送去给两位嫂嫂和妹妹。
吴氏何氏两妯娌在城东摆摊,这一带算是德阳县的农贸集市,多是附近村子赶来卖自家菜蔬的。再往东走是专门买卖牲畜的。
陆祥带着一串孩子过来时,正见大嫂面露焦急,小妹陆安红着眼圈左顾右盼。陆祥忙上前询问。
吴氏差点哭出来:“三叔可算是来了,大妹找不见了。”
陆祥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怎么回事,大嫂且慢说。还有二嫂呢?”
吴氏勉强平复心情,说:“我和弟妹收拾摊位,小姑本想等我们卖了菜再一起去铺子送绣活。正巧旁边摊位吴家闺女也要去,她们便一道结伴去了。喏,那铺子离着不远,这条街拐过去就是了。可后来吴家闺女回来了,却不见小姑。我问吴家闺女,她说铺子里人多,那条街上人也多,挤挤挨挨的,回头就不见了人。她在附近找了找,没找见,这才回来告诉了我们。弟妹一听只叫不好,忙又去那边寻人了。”
隔壁卖菜包子的吴大娘都要急死了,拉着陆祥就道:“这事儿都是我家闺女欠考虑,我叫你大叔也去寻人了。三郎莫急,许是人多走散了,一时迷了路呢。”
陆舟眼睛瞪的大大的:“大姐来过县城,只要不走远是不会迷路的。”
李云璟就捂着嘴巴:“不会是给拐子拐了吧!”
陆舟瞪他:“你别乱说。”
陆祥见大嫂六神无主,便对项冬青说:“有劳项兄弟将我家人送回村子,我得去寻我大妹。”
“三哥,我跟你一起……”
陆祥一把拎起陆舟塞到吴氏怀里:“四郎听话,这不是胡闹的时候。大嫂你也莫急,我县里还有些朋友,大哥二哥也在,一定能找到人的。只是此事且莫声张开,免得大妹名声有损。”
吴氏心里一惊,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猛的抬头看向吴大娘。
吴大娘就拍着大腿道:“这可是丧良心的事儿,你大娘虽平时贪些小利,可断不会胡乱说话,我家可也有个闺女呢。”
吴氏道:“我这都是急的,大娘也莫怪。还得劳烦吴大娘,待我那妯娌回来给她递个口信儿。”
她定了定神,又道:“三叔且去忙,我一定把几个孩子照顾好。”
蒋氏见天还早,几个孩子就回来了。牛车上还有吴氏,却不见何氏和陆雨,连陆祥也不见。她心里一个咯噔。
吴氏带着一串孩子进了院子,随手就把院门关上了。李云璟也跟着迷迷糊糊的进了陆家院子。
他四下看了看,这含着金汤钥匙出身的阔少爷竟丝毫没有嫌弃陆家简陋的院子。
“你住哪个房间?”他问陆舟。
陆舟怏怏的抬手指了指正屋:“我跟爹娘睡。”
蒋氏正听吴氏说县城里的事儿,忽地听见李云璟的声音,还吓了一跳。她朝屋里喊了一声:“安安,给李少爷倒水来。”
李云璟知道陆家出事了,忙道:“陆婶婶别忙了,我就是来瞧一瞧。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能周旋一二。”
“多谢李少爷了。”
家中只有妇孺,除了干着急也没什么旁的办法。陆满仓从地里干活回来,发愁的坐在门槛上抽烟。
好几次陆满仓都咬着牙想说不行就去报官,可三儿子没回来,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直到太阳落山时候,院门被人拍响,虎头一个激灵窜过去开了门,却见来人是学堂的荀先生。他身后跟着一辆马车。ωωω.χΙυΜЬ.Cǒm
见虎头开了门,他又跳上车将马车赶进院子,回头告诉虎头关上院门。
蒋氏一见这架势,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她瞪着眼睛看着马车,待车停稳后,何氏撩开帘子,对同样焦急的吴氏道:“大嫂,快来接人。”
陆安一并上前撩着帘子,吴氏则将何氏怀里的陆雨接了过来。陆雨此时昏迷着,身上披着一件素白外衫,衫上还沾了点血。蒋氏当下身子一晃。
荀湛忙道:“这是别人的血,陆大娘子只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碍。”
蒋氏一颗心仿佛在海里飘着似的,浮浮沉沉。还是李云璟旁观者清,他便问荀湛:“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陆三哥呢?”
蒋氏这才发现家里人都回来了,独独不见老三。
荀湛眉头微蹙,似也有几分担心,见老两口神色惊慌,也只能说道:“遇上点麻烦,不过三郎身手好,想是无事。”
蒋氏更担心了。
妯娌俩将陆雨抱去房里,这才发现她身上披的外衫竟是荀先生的。吴氏眉心一跳。
何氏道:“我那会儿都急死了,还是吴大叔找上我,说是大妹寻着了。是个黑衣姑娘将人带回来的。我过去时那姑娘就走了,我一掀帘子,见里头是荀先生,也着实惊了一跳。”
吴氏忙检查了陆雨的衣服,倒是完好无损。
“荀先生是磊落人,只是不知大妹到底遇上何事了。”
这时陆安打了水进来,她眼角还泛着红,小声问道:“大姐没事儿吧?”
何氏接过水安慰道:“睡上一觉就没事儿了。”
陆安抹抹眼泪,似是想起什么,小声跟何氏道:“二嫂,我好像在县城大集那边看到石柱了。”
“那小子就是个泼皮无赖,一天不干正事儿,常在县城晃悠,你见着也不稀奇——”何氏忽然住了嘴,她瞪大眼睛:“难道是石柱?”
吴氏就想到那天石家兄弟来闹。
“石柱胆子不大,能干的了动刀的事儿?”她指着炕上那件染血的外衫说道。
而外面荀湛也在和老两口说这事儿。
“石柱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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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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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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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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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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